张罛,字习之,四川潼川人。正德六年(1511)进士,改选做庶吉士,又改任当刑科给事中。期间告病还乡,起复后当了户科给事中。
世宗即位后,曾颁布诏书禁止地方向皇宫在定额外另搞什么进贡。第二年,中都镇守宦官张阳又来进贡新产的茶叶。礼部打算遵照诏书对他加以阻止,世宗不答应。张罛上书说:“陛下颁布的诏书墨迹未干就立即翻悔,就会有人窥测朝廷的心思,把政令当成儿戏玩弄。况且名义上说是进贡茶叶,实际上夹带着别的东西。如果各地都来仿效,不知还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呢。希望信守以前的诏书,不要陷入他人的圈套中。”世宗不听。宁夏每年进贡红花,使当地军民大受其害;内廷、外廷的镇守官到此上任后大都向皇上贡马谢恩,张罛请一并加以禁止。世宗虽然同意他的意见,但不能照办。不久张罛又上书说:“宦官外出镇守,并不是太祖、太宗的老规矩,只是景帝碰上国家多灾多难,偶尔实行一次罢了。当时认为宦官是朝廷家里边的人,只要有急事,就准他进内宫汇报。但是过去宸濠谋反时,镇守太监王宠反而帮他作乱,内臣就真的能指靠吗?这些人在太平时代就坐享富贵,毒害百姓;遇上事变就怀着观望的心理,不管国家的封疆大事。所以不能不立即裁掉。”后来张孚敬当首辅时终于裁撤了各地的镇守宦官,这个主张实际上是由张罛首先提出来的。
张罛以后几经升迁,当了礼科都给事中。又一次上书说“:近来听说紫禁城内在不停地进行祷告、祭神。乾清宫里十几个宦官在学习经典,讲读法规、礼仪,陛下对他们的赏赐超越规定,对他们的宠爱一天天在增加。这是先朝罪人的余党、太监崔文等人所首创的制度,目的在于利用歪门邪道来做叛逆的尝试。陛下被他们愚弄,已经使他们得到机会大行骗术,干扰政事,招来奸邪,共同搞鬼了,这实在有损于国家的太平事业,有负于人民的殷切希望。我考虑陛下之所以宁肯疏远正人君子不忍心赶走这些人,宁肯错失忠直良言不愿意违背他们的指教,也只不过是认为他们的办法可以治病延年罢了。我不确切地听说近来侍寝的宫女和吹枕边风的夫人们充塞闺帏,其中有一两个聪明伶俐温柔苗条的尤其善于迷惑主上。就因为这个,陛下倦于日讲,懒得召对,政令有很多不恰当的地方,起居违背了适合养生的规范。那些小人们看到了投机取巧的缝隙,就用旁门左道来进行蛊惑。事实上认为设坛求神很可靠而在宫室里放纵情欲,认为荒淫没危害而用歪门邪道追求福寿,根本就不是自古帝王坚定决心、自求多福的办法。”
嘉靖二年(1523)四月,因为灾异的发生,张罛和六科的大臣们一道借机上书,向世宗进言说:
“过去成汤拿六件事来自责说:‘我的政令失信于人了吗?我的百姓失其常分了吗?宫室是不是太宏伟了?枕边风是不是经常在吹?贿赂是不是成了风吗?谗夫是不是得志?’现在不妨老实地拿近来发生的事来对照一下:快船才减下来就批准戴保的奏请重新增加;镇守宦官正要裁减却又让赵荣出守;已诏令核查马房了,紧跟着被阎洪一句话给挡了回来;已诏令裁汰军匠了,不久匠作监七嘴八舌就把诏令给废除了。这样看来政令不能说是示信于人了。工商业者在那里争奇斗巧,游手好闲的人在乡间占了一半;农耕桑蚕经常被搅扰,人民缺乏应付生活的基本资料;教化未加推行,社会形成了苟且、轻薄的习俗。这样说来百姓不能不说是失其常分了。营建两宫,材料的采办和运输艰难备至,有时一根木料要役使千万人来运送,有时一根椽就花费上百两银子。百姓死尸狼藉的样子和他们呻吟、叹气的声音,陛下不得知道。这样说来宫室不能不说够宏伟的了。奉圣、保圣两夫人以外,先帝的宫女受宠达到册立为后的地步;庄奉、肃奉夫人的名号,接二连三地追加在乳妈身上。有的大受恩宠,将近达到赵飞燕的地步了;有的狡猾、机巧不在上官婉儿之下。就宫内说使主上的性情潜移默化,有失品行;就宫外说使太监有所依仗,胡作非为。这样说来枕边风不能不说是经常在吹。穷凶极恶的张锐、张雄,公然进行贿赂,得以逃脱抄家的刑罚;廖鹏、廖铠,暗地里进行请托,居然三年里未加行刑。钱神万能,所以王英改由锦衣卫审讯,关节通畅,所以于喜终于逍遥法外。这样说来,贿赂不能不说是成了风。献庙的神主牌位,压下了礼部的决议,而采用王槐阿谀卖弄的主意。给大臣的批示,缺乏对待人臣的适当礼貌,掺进了小人忌恨、离间的说法。那些小人们有的在宫廷里悄悄地恶毒地诋毁好人,有的在朝廷中进献谗言,明显地排挤好人。往上说混淆了朝廷中的大是大非,往下说颠倒了人臣们的忠正与奸邪。这样说来谗夫不能说不得志了。以上这六点都是成汤所无而今日都有的,所以我们不顾斧钺诛戮,来遵行向主上规劝过失的责任。希望陛下采纳。”
那年冬天,世宗让宦官到苏州、杭州督办织造,满朝劝阻都阻止不了。张罛又和同事张原等上书据理力争。当时世宗刚刚即位,杨廷和等人还在内阁,虽然有一些小人搞鬼,正确的舆论还能起作用。张罛前前后后无所回避地评论一切,世宗虽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但也曾答复说知道,没有把他治罪。
到了第二年三月,世宗因为听了桂萼的话,坚决要把献帝称为考,并且想在宫廷里边给献帝立庙,张罛又和同事据理力争,世宗于是批评他们党同伐异,危害政事,下令扣发了他们的官俸。过后张罛又帮助尚书乔宇等上书争论宫廷里立庙的主张,被世宗下诏书作了批评。吕木冉、邹守益被关进监狱,张罛等人又抗言上书解救他们。等张璁、桂萼被召来京城后,张罛和给事中三十多个人接连上书说“:他们两个人生性奸邪,居心不良,打破宗庙祭祀的规矩,离间皇室之间关系,诽谤诏书,中伤好人。希望立即把他们调出去,给不忠的人臣当作警告。”这些世宗都没有采纳。
世宗越来越想称献帝为考,改孝宗为伯考,张罛等对此忧虑百端。正好这时给事中张汉卿弹劾席书在赈荒中间有不法行为,户部尚书秦金请派官前往按察,世宗同意了。张罛等于是拿出朝臣弹劾桂萼等人的奏本,送给刑部,要他们向皇上申请按察,并且私下里对他们说:“只要皇上也说一声‘是’,就马上打死他们。”张璁等把他的话报告了世宗。世宗扣留了刑部的奏疏,并且批评刑部尚书赵鉴等勾结奸邪残害好人,张罛等灭绝正义欺罔忠良,进而又把张璁、桂萼提升为学士。朝臣们这下相视愕然,叹气不已。然后各部曹分别写了一篇奏疏上去,极力说孝宗不能称为伯考,署名的共二百二十多人。世宗都压在宫中不作答复。七月十五日,大臣们一起到左顺门跪地请愿。世宗两次派宦官去教他们回去,他们不回,就怒气冲天,首先把各部曹带头的逮了八个关进了皇家监狱,张罛就在其中。不久他挨了一顿廷杖,贬往瞿塘卫充军去了,此后张璁、桂萼更加受到世宗的宠信了。
张罛在瞿塘卫驻留了十多年,才因为东宫册立太子的恩例被放还故乡,然后就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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