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洪先

重刻學士文集序

始余遊東山經三麓而後躋浮黎浮黎者東山之巔也據是返顧培塿層疊環以百數當是時第謂高厚必資積累理固然耳後數年友人相期于衡百里而近望其高與東山似即而仰攀百折縈紆窮日乃至祝融之峯自峯頂下視旁無倚附緣麓一谷橫四十里盖拔坤維入漢紀特立而博敷諸山非其倫也又數年入匡廬其它不異東山獨瓦老峭峙得衡一體於是悟曰物固有至鉅者乎彼名岳者山之至鉅不由積累而高厚者也匡以五老亦得名垂譬之形貌兩人戴立豈不矗然而不可為鉅偏長拘行無以語聖賢之大亦猶是也夫聖賢至矣彼畧毀譽輕穪害視天下事無不可為而不可罔以世俗之見故卒應王佐而稱高傑若是者亦謂鉅人春雨解公幾之方高皇揮斥英雄濯拭宇宙此何時也而公未弱冠天眷獨隆成祖之初契符魚水觀其應制寓諷封事犯顏有鄭公之正乳兒朝貴敝屣爵位有方朔之奇忤權蹈危投荒厲節有太白之邁保儲忘身徙家戍邊有柬之之烈是果積累得之否乎即使有歉於聖賢亦當不失為豪傑何則其才固自殊也世之知公者淺類以詞翰賞之至論平生莫定題品伏聞仁廟嘗曰人言解縉狂縉非狂士嗚呼非日月之明哉公亦有言寧為有瑕□莫作無瑕石斯固且自况矣公蒙禍既酷藁□外氏洪先再過其下欷歔嘆息不忍輒去會柱史遵化古松段君來江省吊古采言檄縣禮葬將刻其遺文以傳公天才逸發援筆萬言不事屬稿而又經籍沒故多散亡從孫桐緝錄凡十卷求加詮次稍剔其偽不盡刪繁亦以見公不屑屑尺寸間所謂不由積累一驗也嗚呼覽者其辨人中之岳安在無徒高卑之挍哉

嘉靖壬戌春邑後學羅洪先撰

○黃諫

解學士文集序

大江之西山川之靈秀最多者由得天地盛大流行之氣為多也山川之靈秀磅磅而欝積必鍾而為人蘊乎道德發乎文章著為事業以炳耀天下而垂萬世者非得天地之氣為尤多者乎唯其得是氣之多寔為雄偉俊傑宏博碩大之才以乘丕隆之運而昌其所得盛大流行之氣其宏辭鉅筆足以鋪張 神藻繤敘鴻業鑑乎有聲燁乎有光彌滿宇宙超軼前古使天下知 朝廷之大遠夷知中國之尊後世知 今日之盛其為用甚博者不本於是氣之所為乎自胡元運隳光嶽之氣分至 國朝始混一西江山川靈秀所鍾而廬陵解先生縉紳出焉文章始復大振故在當時天下之廣人物之眾以及四夷之遠千百世之悠久皆知有先生者又非本諸文章之發見乎古人之文見於經者是也豈雕琢而為之哉其出言吐辭于論事之頃皆成文章盖以大樸始散淳龐雅大之氣在人猶多故也漢唐以來治雖不如古而述作乃或有古之風者抑幸而際夫天地之氣漓而復合也以天地之氣混合而為一未有盛于 今日如先生豈非得盛大流行之氣於混合之日而西江山川孕靈毓秀之所生者乎諫在童稚始知人事時即知先生名先生先謫河州河州去敝邑二百里也諫生也晚恒以未識面先生為平生恨每得斷紙點墨以為珍玩日臨寫之如接先生於几席之上暨得所作上 高廟書六十餘事及五七言詩歌讀之其論切時務其言格 石心其忠犯 人主其學之贍才識之高如布帛菽粟充溢庾藏視金玉雖貴繡錦雖羙而卒有益于人國之用莫是若也如士師用法雖不拘拘于律而權衡輕重之間自然合乎情而當乎罪也如削壁萬仭瀑布奔瀉而畧無滯竭如勇將雄師戰勝攻取而志不少攝也其詩如古體諸篇使入太白集中孰別其為近時之作其言非雕琢其意卓然有見而非泛其氣象嚴峻凜然而有不可犯之色也豈非一代雄偉俊傑宏傳碩太之材也歟及來京師訪其全集于先生仲子中書舍人禎亮家謂先生之於文有求輒應下筆滔滔不待思索雖千萬言頃刻立就所作流播天下遺稿不復盡拾合存萬無一二於是遍求大夫士家及聞人口誦而錄之併諫所藏者共得古今詩二百五十五首文雜體共十七首為之挍編成集分為六卷乃積所得俸資括宗友用和謄刻五七言絕句事五十首因被 命脩史日趨舘閣不暇以為南京國子監吳祭酒與儉聞之復寄詩一集及御醫胡秉常處又得序記十餘首所未載者仍為併入又增六卷自喜所得之富盖有待以完也今年春 皇上光復寶祚諫叨進侍讀職朝回無事欲畢前工無幾使交南 命又下矣茲工不果就重為慨然秋九月使自南回過廣西龍川太平至橫州貴縣皆先生經行之地於致仕蕭教諭鳳岐諸君處共得雜文六十餘篇詩百首梧州又得廣西何布政孟煥所寄詩數首曩嘗以類廣而未考其作之先後茲於舟中按地里歲月遠近而次第之共成三十卷先生雖終交廣參議而而學士則天下人所共稱而易知者也因名曰解學士先生集先生於洪武戊辰自吉來京師又一年賜歸故里三十一年戊寅赴京扼於權臣謫西河州曹國公子李隆錄登華嶽詩聞始用為翰林待詔 太宗文皇帝為眾心推戴登寶位先生即入應詔遂得大用又七年以廣西巨藩出先生佐理後遷交趾往來湘桂蒼梧海南思明龍州欽化題詠甚多此盖得其半耳昔為興慨茲喜過先生故里與所經行之地所得之富尤倍於昔又非有所待乎十月丙申至南海廵按監察御史徐公迓予舟中因見是集特以示中貴緫戎及藩臬諸公交口譽諫較輯之勞又謂所集之文乃公天下事勞則固爾費難獨任也咸助已資命工刻梓以傳俾諫之心果於有成而使先生之文與名得傳於後也雖然先生之名豈待是文之傳而後顯哉昔在 太祖皇帝 時先生以江西第一人貢至京師隱然名動公卿間暨登第即蒙 寵眷授中書庶吉日侍 左右諮訪政事俾補甚多嘗進封事切中时宜皆見采納時先生年方十九毅然以天下自任雖老成練達莫之或先比之賈誼尚少而才亦優故 高廟之待遇又遠過文帝雖百綘灌之毀而終莫易帝意此 高廟洪度如天地又豈漢文之所及哉柰何龍去鼎湖而竟遭權臣之害遠謫西陲文廟正大統首召為翰林侍講尋陞學士凡朝廷詔勑及大制作大經典皆出先生乎與凡大政事大議論有關 國家生民之重者先生皆與之建儲之議羽翼之功尤多其知之深信之篤任之專一時文臣未有及者雖在位不叉而道行當時功施 國家澤被生民聲名之在天下雖遐方異域以及千百世之遠無不知之初非待文而後顯也誠以先生得之天地鍾於山川本諸道德著為事業以炳耀天下而垂後世者必於是焉發之則先生之可傳者未必不在是也鳴呼西江山川所鍾前乎而有歐陽脩文天祥數百年後復於先生見焉使先生久於其位其匡君澤民不在二公下使在德祐景炎之日其精忠大節凜然不可奪又未必不與文山相頡頑也觀平日之直言正論如所謂事有不窮之變心有不易之主與全軀不學禇淵生嚼舌耳為杲鄉死之語則先生之心可見矣予雖未識先生而於先生之文見先生之心讀者尚於此求之

明天順元年冬十月望日賜進士及第奉議大夫尚寶司卿兼翰林院侍講金城黃諫序

○任亨泰

古今人論文曰理為主曰以載道曰昌其氣大要不出孟子知言養氣而已古之人動靜語默無非文者豈操觚輸而後為文也哉後世之文愈趨而愈下非文之下也文與行岐而二之也今翰林解公縉紳自生七年以來至于今其文若干卷一時耆俊皆屬而序諭之余幸同朝讀之徒不釋手而莫措一辭其間深自咎其言未至也因公之行以序論公之文庶幾不至於謏亦不至於誣也聞公自幼能言諄敏超絕郡守令至其家或抱至膝上應聲成文皆錯愕驚歎稍長小心靜密識量過人知讀書為文皆不勞而習既敏而益勤父母惟其病之憂也時時勸之少息為文口占操筆皆立就未嘗起草其簡纔數語以足其多至萬言不窮命一題一心不厭倦而思益精到崇正學而闢異端不為支離誕謾之說不為艱難辛苦之態隨事置作洞視萬世而恥規摹古人求其歸則未嘗異干古人也此鍾山川河漢之靈南方極盛之會天資之明大非人之所可企而及矣甫十七江西以第一人貢于 京師士大夫素聞其盛名相期會連祍結駟往見公應答舉止如平常不以為異既登高第擢甲科上及東宮奇其才眷注之隆前此未有即入中書知誥兼翰林內外制皆掌之謁告時刻上輒問安在嘗與間語屢上封事上輒自持入其論思獻納親故莫聞而中止才敏兩制皆自以為莫及也廷辯直言聞者肅然其自處犯而不校居常恂恂人不見其慍怒光善開導人心獎勸後學休休樂善愛人之心一息不間浩然之氣發心由理所以年甚少而巍然有碩大之望又嘗自誦曰處其心常在熙春巖日之間則天下無可怒之人咸以為名言公之文所以汪洋大肆而無齟齬其間正直閑深而無偏陂之失未嘗拘于一足之法而未嘗失其一定之法也兼說萬有貫通而時出之浚其源於六經要其歸于周孔雖不求工文與行如影響之出於形聲也混然天成卓爾出類集義養氣孳焉未已余何足以知公之萬一哉公名縉薦紳其字其族自唐家吉已七百年餘每舉進士必父子兄弟聯疊以為常至宋有諱元者累破兀朮累功至封王元初從祖諱成速連三世國公其諱真我以名進士死節贈中書平章其祖也以名進士勑脩宋書諱觀者其從祖也其父元末辭參知政事為世大儒學者稱筠澗先生公生名家道授有緒姿淳穎秀望之玉立

天子愛惜其楷書至親為之持研行草精妙絕倫善議論古事皆如目覩聽者忘倦初與伯兄綸俱登第履歷華要遠方異域皆能誦說其名而 天子每臨群臣誦以為榮且朂勵諸王貴人皆注視之余非欲評公之文與行事如此以見公之為文天資學問充積發見不能自巳而至於如此初非若操觚翰而學為文者之所能至也

明禮部侍郎襄陽任亨泰序

○蔡朔

士稟天地之正氣出而為世之豪傑千百世之下足以起人之敬慕而信其為豪傑者夫豈無自而然哉若唐之韓昌黎柳宗宋之歐陽脩蘇子曕輩皆以詩文盛鳴于時在後世之學者舉以豪傑稱而師仰不置者盖以詩文流行于世有足徵也洪惟我 朝太高皇帝混一華夏太宗文皇帝纘承鴻業以聖繼聖四方豪傑風漢而雲合然以詩文擅名當代則翰林學士解先生其一焉先生名縉字縉紳江西吉水人也余少從事於文學每聞長者誦先生詩文輒錄而記之盖已知其豪傑迨壯入仕京師間得一二什若獲珙璧益加甄重天順癸未秋予以南京戶部郎中出知湖廣寶慶越明年春揮使女?乖侯深得內翰金城黃先生所編先生全集不自私捐貲鋟梓以廣其傳其用心亦仁矣哉工完請余序予惟姚侯武將也尚能尊信而表章之顧余自幼而壯壯而老師慕于先生者得無一言以成姚侯崇儒之志哉先生自幼穎悟過人未十歲日誦數千言終身不能忘年十七中江西鄉試第一會試廷試擢居首選經義策學錄出為天下式繼入翰林即知 制話屢上封事切中 宸衷當時廷臣莫能為之先嗚呼先生之才本之天成豈易得哉觀夫是集諸作立論措辭各有拫據至於新奇宏壯豪縱放逸一自胸中流出畧無適俗韻譬之長江大河一瀉千里覽者靡不心驚而目駭非稟天地之正氣出而為世之豪傑者能之乎嗚呼先生浙矣先生之作尚足追踪乎韓柳匹休乎歐蘇是集一出播傳中外吾知先生之名與韓柳歐蘇長留於天地間雖千百之下誦其詩讀其文感發而興仰者??寽亦驗其為豪傑否乎敬書此以質後之同志云

天順八年歲在甲申夏四月望中順大夫湖廣寶慶府知府潮郡蔡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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