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植,字汝培。父亲承武,从大同移居江都,官至福建布政使。李植万历十五年(1587)中进士,选庶吉士,授职御史。十年冬,张居正死,冯保还在当道,其党徒锦衣指挥同知徐爵居在禁中,阅览奏章,起草诏书如旧。张居正的党徒都依靠徐爵与冯保结交,徐爵势力更为嚣张。可皇上素来怨恨张居正、冯保,还没找到机会发作。御史江东之首先揭发徐爵的奸行,并且说兵部尚书梁梦龙与徐爵勾结,以得到吏部尚书之职,应该贬退。皇上将徐爵逮捕入狱,定为死罪,梁梦龙罢官。李植于是揭露冯保十二大罪状。皇上震怒,将冯保定罪。李植、江东之由此为皇帝信用。

第二年,李植巡按畿辅,请求放宽张居正时所制定的百官乘坐驿车的禁令,皇上听从了。皇上接受礼部尚书徐学谟的意见,将在大峪山占卜寿宫。李植随行勘查,认为这个地方不好。他想带江东之上疏争论,没有结果。第二年,李植回到朝廷。当时御史羊可立也因为弹劾张居正被皇帝信用。三人更为要好,也与吴中行、赵用贤、沈思孝互相敬重。执掌朝政的正恨吴中行、赵用贤,而且心里害怕李植三人得到皇上宠爱。正好争论御史丁此吕一事和弹劾徐学谟占卜寿宫的不是,李植与申时行互相较劲,最终被贬。

当初,兵部员外郎嵇应科、山西提学副使陆檄、河南参政戴光启做乡试考官,为张居正的儿子嗣修、懋修、敬修谋私利。张居正死后,丁此吕揭发这件事。又说:“礼部侍郎何雒文代替嗣修、懋修写殿试的对策,而侍郎高启愚主持南京考试,竟然以‘舜亦以命禹’为题目,显然是为了劝进。”大学士申时行、余有丁、许国都是张嗣修的座主,说考官只根据文章技艺,怎知道姓名,不应该以此定罪,请命令吏部检查考官的评语,以定是去还是留。尚书杨巍建议将何雒文贬退,将嵇应科、陆檄调任,留任高启愚、戴光启,但是说丁此吕不顾旨意,陷害高启愚。丁此吕被贬官。李植、江东之和同官杨四知、给事中王士性等为丁此吕鸣不平,都上奏章弹劾杨巍,言语中侵犯到申时行。江东之上疏说:“申时行因为二子皆中进士,不高兴丁此吕说科场中的事。杨巍虽然庇护张居正,实际上是谀媚申时行。”申时行、杨巍一同请求辞职。皇上想安慰留下申时行,召回丁此吕,让俩人和解。余有丁、许国说不贬丁此吕,无法安慰申时行、杨巍。许国反复诋毁言官多事,指责吴中行、赵用贤结党。吴中行、赵用贤上疏辩解请求解职,言语都触怒到许国,赵用贤用词更为严厉。许国避门不出。于是左都御史赵锦,副都御史石星,尚书王遴、潘季驯、杨兆,侍郎沈鲤、陆光祖、舒化、何起鸣、褚钅夫,大理卿温纯及都给事中齐世臣、御史刘怀恕等,极力说申时行、许国、杨巍不应当离去。主事张正鸣,南京郎中汪应蛟,御史李廷彦、蔡时鼎、黄师颜等又极力攻击请求留任三大臣之人的过失。吴中行也上疏说:“法律禁止向上说大臣的德政。近来沿袭请求留任张居正的遗风,辅臣辞职,群起上奏请求留任,称赞功德,联章累牍。谄媚之极,特别可耻。祖宗二百余年以来,没有谏官因疏论事情被吏部弹劾罢官的,如果这样,则会逐渐堵塞言路,此风不可长。”皇上竟然留任三大臣,如赵锦之意责备言官。后来,高启愚终于为南京给事中刘一相弹劾离去,申时行也不能救他。

皇上特别追恨张居正,因为大臣暗中庇护他,唯独李植、江东之、羊可立能揭发他的奸情,神宗想他们骤然显贵,以暗示朝臣。刘一相又弹劾锦衣都督刘守有藏匿张居正的家资。皇上于是命令内阁罢了刘守有的官职,破格提拔张居正所压制的丘木舜、余懋学、赵世卿及李植、江东之共五个人。申时行极力为刘守有辩解,说丘木舜等不应当马上提升。皇上重新违背大臣的意思,议论虽然停止,心里还是想任用李植。立刻,李植弹劾刑部尚书潘季驯结党营私,欺君罔上,潘季驯被削职。皇上于是下诏吏部提拔李植为太仆少卿,江东之为光禄少卿,羊可立为尚宝少卿,并在考察名册上特别予以记录。朝臣更加忌恨李植等。

万历十三年(1585)四月发生旱灾,御史蔡系周说:“古时候,朝廷如有专权的大臣,狱中有冤枉的囚犯,则一定发生旱灾。李植数次对人说:‘皇上呼我为儿,每次看到没收的宝物就喜欢我。’他肆无忌惮到了这样的地步。陛下想昭雪冤枉,而刑部尚书之冤,先得不到昭雪。现在的旱灾,实在是由于李植的缘故。”又说:“李植迫不及待想让吴中行执掌国事,想让自己有个好退路。吴中行想让李植掌管官吏的选拔,是想任意任用他的人。如果他们的计划得以实行,势必会尽使正直的人受到毒害,现在的旱灾还是小事。”其他的话狂妄且怪诞。所称尚书,是指潘季驯。奏疏上后,皇上未给予答复。御史龚懋贤、孙愈贤接着又上了奏。江东之愤怒地上疏,说:“沈思孝、吴中行、赵用贤及张岳、邹元标数位大臣,忠心耿耿,至死不移,臣实在是安心成为他们一党,高兴与他们来往。现在指责李植与他们为一党,李植实际上还没有我与他们亲密,我愿先罢我的官。”皇上不允许。羊可立也上疏说:“奸党怀匿冯保、张居正的私人恩惠,造谣生事,想打击劝谏的大臣,不把臣等全部免职是不会甘心的,我乞求解职。”奏章下到内阁,申时行等要求当面责问羊可立谁是奸党的头目。皇上还是想两方和解,停止了内阁的上奏,而指示都察院:“自今天起,御史说事情,应当以国家为重,不要以私情损害国家的利益,违反的人一定治罪。”李植、江东之请求回乡,皇上不许。给事御史齐世臣、吴定等交相上奏弹劾羊可立不应当代替李植辩解。皇上回答说:“朕正在为旱灾担心,各大臣为什么要纷纷争论?”于是停止。七月,御史龚仲庆又弹劾李植、吴忠行、沈思孝为邪恶的大臣,皇上讨厌他排挤李植等,把他贬到外地。齐世臣和御史顾钤等连着上奏救他,皇上不听。

当时,皇上竟然听从徐学谟的话,在太峪山修建寿宫。八月,开始修建了。大学士王锡爵是李植的馆师,江东之、羊可立又曾特地向朝廷推荐,王锡爵过去因为当面驳斥张居正,而为当时人所敬重。李植等三个人认为申时行一离职,王锡爵必定为首辅,而筑寿宫之地有石头,申时行以徐学谟的缘故主张修建,可用这个原因定他的罪,于是合作上疏说:“那块地如果吉利就不应当有石头,有石头则应请求改变地点。而徐学谟因为替自己考虑而主张这个意见,申时行因为亲近人的关系而赞成他的意见。现在开凿石头以修建寿宫之地,与以前所立标志处,不是一个地方。模模糊糊容易移动,像下棋一样,大臣没有为国的忠心。”申时行上奏辩解,说:“皇上当初考察时,李植、江东之在住宿的处所见我极力认为形龙山不如大峪山。现已二年,忽然提出这样的意见,很明显,他们是想借这件事把我赶走。”皇帝责备三人不应当以丧葬之师的技艺指责辅臣,停发俸禄半年。三个人以熟悉葬法为由推荐侍郎张岳、太常何源。两人正在上疏推辞之时,王锡爵忽然上奏耻于为李植三人推荐,于道义不当留在朝中,因而细细奏明他认为不平的八件事。大意说:“张居正、冯保被问罪,是陛下先有决定,言官只不过投皇上所好,而自己依附于赵用贤等专门打击别人的人。而且他们说唯有劝谏的人,其他的人都没有人品,劝谏之中,除了收集张居正、冯保过去的事,别的就没有什么了。他们只有常人的才能,乘与陛下相合的言论,破格提拔,矛头四出。大臣诸如许国、杨巍、舒化等人,过去他们推举为正直的人,只是因为与他们稍有不同意见,就日日谋划算计他们,都是大人们感到不平的。”御史韩国桢,给事中陈与郊、王敬民等也迭相攻击李植等,皇上颁布王敬民的奏疏,贬李植为户部员外郎,江东之为兵部员外郎,羊可立为大理评事。张岳因诸大臣争斗,上疏评定他们的贤与否,颇为李植、江东之、羊可立鸣不平。请求勉励双方,共全臣节。对申时行、许国、王锡爵、杨巍、舒化、陆光祖、齐世臣等都是赞扬中有讽刺,而努力诋毁潘季驯、懋贤、系周、仲庆,只有吴中行、赵用贤、沈思孝没有讥讽。皇上责备张岳颂美大臣,而且于大臣纷争之外又生出枝节,对安定国事不利,张岳被免职。皇上还是因为李植说过寿宫有石头数十丈大,像屏风下面都是石头,担心宝座将安置在石头上。闰月,皇上又亲自视察,终于认为大峪山吉利,于是将三人调出京城。御史柯梃因为自称熟悉葬法,极力称赞大峪山的美丽,获得督南畿学政之职。而李植同年生员给事中庐达也乘机请判定三人的罪责,士大夫都讥笑他。

李植、江东之、羊可立以劝谏为皇帝所知,不到三年被贬。李植得到绥德知州之职,不久称病回乡。在家住了十年后,起用为沅州知州,逐渐做到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时间是万历二十六年(1598)。李植开垦土地,屯积粮食,获得四万亩田,每岁收获数万石粮食。户部将他的方法在九边推广。因为倭寇被击退,请求班师,精选土、客士卒,驱除旧敌,恢复旧辽阳城。皇上下诏书让总督诸臣详细讨论,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又上奏陈明税监高淮贪婪、残暴,请求把他召回,皇上没有答复。后来高淮激起民变,认为是李植阻挠的结果。李植上疏乞求退休,皇上安慰他,将其留任。第二年,锦州、义州失守,巡按御史王业弘弹劾李植及诸将违反军律。李植报告他击退了敌人,而且诋毁王业弘。王业弘再次上疏弹劾李植隐瞒实情,皇上下诏解去李植的官职听从勘察。勘察完毕,命令他在家居住等候任用,竟然没有再召还。死后,李植被赠为兵部右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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