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侯公子闻凶起意 柏小姐发誓盟心

书名:粉妆楼 作者:罗贯中史记 欧美电影 明清禁毁小说

  话说胡奎到胡家镇口,看见一面高脚牌的告示,你道为何吃惊?原来这告示就是沈谦行文到淮安府来拿罗灿、罗焜的,告示前面写的罗门罪案,后面又画了二位公子的图形,各府县、各镇市乡村捕巡捉获,拿住者赏银一千两;报信者赏银一百两;如有隐匿在家,不行首出者,一同治罪。胡奎一看,暗暗叫苦道:“可怜罗门世代忠良,今日全家抄斩,这都是沈家父子的奸谋,可恨,可恨。又不知他弟兄二人逃往何方去了?”胡奎只气得两道神眉直竖,一双怪眼圆睁,只是低头流泪。回到路上,将告示言词告诉了祁子富等一遍。那巧云同张二娘听见此言,一齐流泪道:“可怜善人遭凶,忠臣被害,多蒙二位公子救了我们的性命,他倒反被害了。怎生救他一救才好,也见得我们恩将恩报之意。”胡奎道:“且等我访他二人的下落就好了。”众人好不悲伤。

  当下胡奎同祁子富赶过了胡家镇口,已是自家门首。歇下车子,胡奎前来打门,却好胡太太听得是他儿子声音,连忙叫小丫鬟前来开门。胡奎邀了祁子富等三人进了门,将行李物件查清,打发车夫去了。然后一同来到草堂,见了太太。见过了礼,分宾主坐下,太太问是何人,胡奎将前后事细细说了一遍。那胡老太太叹了一回,随即收拾几样便菜,与祁子富、张二娘、祁巧云在内堂用晚膳。然后大家安歇,不提。

  一宿晚景已过,次日天明起身,祁子富央胡奎在镇上寻了两进房子:前面开了一个小小的豆腐店,后面住家。祁子富见豆腐店家伙一应俱全,房子又合适,同业主讲明白了价钱,就兑了银子成了交易,过了几天,择了个日子,搬家过去。离胡奎家不远,只有半里多路,两下里各有照应。当晚胡太太也是祁子富请过去吃酒,认做亲眷走动。自此祁子富同张二娘开了店,倒也安逸,只有胡奎思想罗氏弟兄,放心不下。过了几日,辞了太太,知会了祁子富,两下照应照应,他却收拾行李、兵器,往鸡爪山商议去了,不提。

  且言淮安柏府内,自从柏文连升任陕西西安府做指挥,却没有回家。只寄了一封书信回来,与侯氏夫人知道,说:“女儿玉霜,已许越国公罗门为媳,所有聘礼物件交与女儿收好,家中预备妆奁,恐罗门征讨鞑靼回来,即要完姻,家下诸事,烦内侄侯登照应。”夫人见了书信,也不甚欢喜,心中想道:“又不是亲生女儿,叫我备甚么妆奁?”却不过情,将聘礼假意笑盈盈地送与小姐,道:“我儿恭喜,你父亲在外,将你许了长安越国公罗门为媳了,这是聘礼,交与你收好了,好做夫人。”小姐含羞,只得收下,说道:“全仗母亲的洪福。”母女们又谈了两句家常淡话,夫人也自下楼去了。

  小姐送过夫人下楼之后,将聘礼收在箱内,暗暗流泪道:“可怜我柏玉霜自幼不幸,亡了亲娘,后来的晚娘侯氏,却是与我不大和睦。今日若是留得我亲娘在堂,见我许了人家,不知怎样欢喜。你看她说几句客套话儿,竞自去了,全无半点真心,叫我好不悲伤人也。”小姐越想越苦,不觉珠泪纷纷,香腮流落,可怜又不敢高声,只好暗暗痛苦,不提。

  单言侯氏夫人,叫侄儿侯登照管田地、家务。原来那侯登年方一十九岁,生得身小头大,疤麻丑恶,秉性愚蒙,文武两事,无一能晓。既不通文理,就该安分守已,谁知他生得丑,却又专门好色贪花。那柏小姐未许罗门之时,就暗暗思想,刻刻留神,想谋占小姐为妻。怎当得柏小姐三贞九烈,怎肯与凡人做亲,侯登为人不端,小姐要发作他,数次只因侯氏面上,不好意思开口。这小姐为人端正,他却也不敢下手,后来晓得许了长安罗府,心中暗暗怀恨,说道:“这般一块美玉,倒送与别人。若是我侯登得她为妻,却有两便:一者先得一个美貌佳人;二者我姑母又无儿子,她的万贯家财,久后岂不是都归与我侯登一人享用?可恨罗家小畜生,他倒先夺了我一块美玉去了。”过了些时,也就渐渐断了妄想了。

  一日三,三日九,早过了三个多月时光。他在家里哪里坐得住,即将柏府的银钱拿了出去结交他的朋友,无非是那一班少年子弟、酒色之徒,每日出去寻花问柳,饮酒宿娼,成群结党,实不成规矩。小姐看在眼内,暗暗怀恨在心。若是侯氏是个正气的,拘管他些也好,怎当她丝毫不查,这侯登越发放荡胡为了。正是:

  游鱼漏网随波走,野鸟无笼到处飞。

  说说侯登那日正在书房用饭,忽见安童来禀道:“今日是淮安府太爷大寿,请大爷去拜看。”侯登听了,来到后堂,秉知姑母,备了寿礼,写了柏老爷名帖,换了一身新衣服,叫家人挑了寿礼,备了马。侯登出了门,上了马欣然而去。

  将次进城,却从胡家镇经过,正走之间,在马上一看,只见大路旁边开了一个小小的豆腐店,店里有一位姑娘在那里掌柜,生得十分美貌。侯登暗暗称赞道:“不想村中倒有这一个美女,看她容貌不在玉霜表妹之下,不知可曾许人?我若娶她为妾,也是好的。”看官,你道是谁?原来就是那祁巧云姑娘。那祁巧云看见侯登在马上看她,她就转身进去了。正是:

  浮云掩却嫦娥面,不与凡人仔细观。

  话说侯登见那女子进去,他就打马走了,到了城门口,只见挤着许多人,在那里看告示,人人感伤,个个嗟叹。侯登心疑,近前看时,原来就是沈太师的行文,捉拿罗氏弟兄的榜文。侯登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心中好不欢喜,道:“好呀!我只说罗焜夺了我的人财,谁知他无福受用,先犯下了罪案,我想罗焜是人死财散,瓦解冰消,焉敢还来迎娶?这个佳人依旧还是我侯登受用。”看过告示,打马进城。

  到了淮安府的衙门,只见合城的乡绅纷纷送礼,侯登下了马,进了迎宾馆,先叫家人投了名帖,送进礼物。那知府见是柏爷府里的,忙忙传请。侯登走进私衙,拜过寿,知府问问柏爷为官的事,叙了一回寒温。一面笙箫细乐,摆上寿面。款待侯登的寿酒面,侯登哪里还有心肠吃面,只吃了一碗,忙忙就走,走出府衙,到了大堂,跨上了马,一路思想:“回去同姑母商议,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哪怕柏玉霜飞上天去,也难脱我手。”想定了主意,打马回去。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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