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要如此性急,此刻前去,他们已经散去,最好明日等他们到会馆聚齐的时候,师父前去,那时一个走不了,便将他这班人打死,看是谁利害?”胡惠干听了,说道:“话虽有理,只是又令我多气一夜!”众徒弟也不回去,各人就在西禅寺住宿。三德和尚听了这话,也动怒道:“我已解劝下来,免得仇越结越深,他们又如此胆大,这就不能怪我们手毒了。”当时也是怒冲冲地回转方文,一夜无话。
次日,白安福因要与众人同上督辕,天方明亮就起来到了会馆,专等陈景升等人前来。不多一会众人已到,各人入座,用了点心,随即唤了轿夫,复将昨日所缮禀稿看了一回,揣在怀中。方要起身上轿,急听门外喊叫不止,远远地听人喊道:“我们快走罢,不能将命与他拼呀!”话犹未了,早有看门的人跑进里面,向陈景升等人说道:“不好了!请你们快躲起来,你们俱是文墨人,不必同他争斗。胡惠干现在已带了徒弟打进门来了。”陈景升等一听,才要起身望后面逃走,早见胡惠干如凶神一般,带着如狼似虎的徒弟,冲进门来,一眼看见白安福,骂道:“你这打不死的王八羔子,倚着你中了进士,回来就眼下无人,还要想断老子的头,老子今日就来看你怎样断法?”说了,跑上来就把白安福擒过来,就要拉到门外跪下,居心想在大街上丢他的脸。此时陈景升与李名流等人,早趁着大闹的时候,躲到后面去了。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说道:“只听见他们说胡惠干厉害,今日见了,真是话不虚传。”不表他们在里面躲藏,再表白安福被胡惠干擒过来,欲往外跑,早有那班机匠见了这样,晓得出去没有好果子吃,赶忙一个个上前说道:“胡大爷,你请放手,有话说话,何必如此动怒。果真是他不好,然后再打不迟;有你大爷如此本领,还怕他跑了不成?”胡惠干见这班机匠如此说法,心上想道:“我昨日来时,他们本来就低头,怎么晚上忽然就变了。莫非我那些徒弟造言生事,叫我来与他们争斗,好代他们争面子?这事倒要细细查点,不如将他放下,说明白了,看他怎样!”随即将白安福望地下一摔道:“我昨日来此是怎么说的?叫这杂种保我广东省内一年之内平安与事,就准你们建这道场人你们这班人也已答应,为什么我走之后,倚势欺人,将官来吓我,约人递禀帖,想断我的头。既然如此,老子就送来与你断,看你可认得老子?”说了,又要上来。那些机匠生怕白安福吃大苦头,内中有两个会说话、胆子大的,赶忙上来说道:“原来你老人家听了这个闲话,怪不得如此气法?但我会馆内真不敢说这话,必是有人与我们作了对,晓得你老人家本事好,有心胡言乱语,撮弄你老人家前来厮打,他在旁边看闲。你想,我们如敢同你老人家作斗,昨日来时,我们就不求你老人家了。你不信,现在白先生正请了几位陪客,打发我们去请你老人家,说昨日多多得罪,晓得自己冒失,未曾先到你老人家那里打招呼,地留下酒席陪个不是,你看厨子都已经来了,担子还歇在门口。”胡惠干被这人说了一番好话,气已平了一半,回头果见门口放着两担酒席,不敢进门,你道这酒席是那里来的?正是白安福叫来准备与陈景升上衙门之后,回来吃的。却遇胡惠干前来一闹,酒席挑来到了门口,不敢进来。这个机匠机灵,借此说了一番鬼话。胡惠干此时说道:“你们不必用这鬼话谎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那徒弟向来是不会说谎的,老子既来了,谅想不得空拳,先尝我两下再说。”说了,举起手就将白安福翻倒,伸开蒲扇手,左右开弓,两个嘴巴。早听白安福哎哟一声,口中早吐出血来。机匠看了这样,生怕再打,赶忙来道:“胡大爷,你可高抬贵手,打人不妨事,却要打得服。人家一团的好意,想赔不是,不能反因此被打。
你老人家说,令徒听见人说的,请令徒将说的人寻来,三面对证,真假就知了。真的,听你老人家处治;若是假的,不但你老人家被他骗,不能饶这狗娘养的,就是我们这班人,除却服你老人家,其余任什么人,也要将他打个七死八活。”胡惠干听了这话,就叫昨日晚上说的那两个徒弟指出人来。那两个徒弟本是在街上听的闲话,也认不得那人姓甚名谁,那里去寻?急了半天,说道:“我们明明听见的,师父不要听他赖!”这些机匠见他说不出人来,赶忙又说道:“大哥,君子成人之美。古人说得好,低头就是拜。我们已经如此陪小心,若你老哥再在令师前讲我们的坏话,怪不得贵大爷生气。只是今番打得冤枉,请你老人家松手罢。”胡惠干见徒弟交不出人来,果然自己冒失,将他打冤枉了,说道:“多是你们无事生非。从前结下仇来,他们也不如此说法;现在我既来了,你们也该晓得,不能不把面子给我。要我不打容易,只要白狗头在这会馆门口磕四方头,说我白安福从此安分,再不与胡太爷作对,这就饶了他;若是不肯,无论冤枉不冤枉,只要老子打得性起,生死也不知道。”众人听了这说,不知白安福肯磕头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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