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坐至三更,隐几而卧,只见兄弟飞玖走来,趋前退后,短叹长吁,比往日咏月吟风,景象绝不相同。我说:“兄弟为何如此烦恼?可对我说。”他说:“我自有心事,且坐了细讲。”正要讲时,被檐前铁马“铛”的一声,猛然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我想飞玖虽然有病,已曾遣人走问,说道好些,如何有此恶梦?【雁儿落】檐前片铁敲,桌上残灯照。不知他凄凉病未消,还是我魂梦多颠倒?
(僮云)一心忙似箭,两脚走如飞。蕙相公在家麼?(蕙云)呀!你是琼相公家僮儿,如何这般慌张?你家相公好麽?(僮云)不要说起,我相公昨夜三更时分死了,特来报知。(蕙云)怎麼说?(僮云)死了。(蕙云)兀的不痛杀我也!
【得胜令】蓦地人惊倒,顷刻也魂飘。从今后雁去书难寄,灰寒香怎烧?悲淘,断送金兰约;呼号,摧残刎颈交。
【乔牌儿】这几时怪琪树仙源音信遥,是谁想瑶浦不通潮?俺子待月明再把金樽倒,便恁相思不可邀。
(僮云)船已雇下,相公请行。(末下船介)下的船来,好凄凉人也!
【沽美酒】洒西风血泪飘,更寒日惨荒郊,看满目凄凉枫叶凋。船家,摇快些!(船家云)风大,摇不上。(末)怎当他石尤风吼,我心急路偏遥。
(僮云)已到门首了。(末进介)
【川拨棹】险将我一交,原来是苍苔上纸钱飘,书堂裏人影寥。你年青志高,缘何一命轻抛?为路迢迢,难聚昏朝,说到伤心处,天荒地老。呀!我几回将兄弟叫。
(末问僮云)你可曾报知昭相公麼?怎不见来?(僮云)昨日去报,昭相公有病,不得自来,差人在此。(末云)原来如此。
【太平令】天不佑斯文年少,地偏埋玉树琼瑶,絮叨叨难诉天知道,眼盼盼逐一灵缥缈。心摇,气敲,泪飘,唤不应转添烦恼。
【七兄弟】想著你春朝,引醪,想著你秋雨话连宵,读书时并桌将灯照。常时千古共相嘲,从今一往谁同调?
【梅花酒】叹人生似海涛,顷刻现还消,生死谁堪料?业数已难逃。多应天忌才高,使他颜回寿夭。我两眼羞将尘世瞧,对西风形影吊,赋楚些也难招。
【收江南】呀!你宗之潇洒俊丰标,风前张绪柳丝飘,今已后斜阳衰草卧荒郊。无分暮朝,这凄凉幽恨几时消?
(仆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家相公向因有病,又为昨日报琼相公死了,一恸而亡。不免报知蕙相公,到他家去又不在,只得又到琼家。此间已是,蕙相公可在麼?(末云)你是何人?(仆云)我是昭家老苍头。我家相公昨日为琼相公死了,一恸而亡,特来报知。(末哭云)又是一重烦恼也!
【水仙子】我三人呵,似连枝花萼照春朝,怎知一夜西风叶尽凋?容才却恨乾坤小。想著坐花阴命浊醪,教我凤台上空忆吹箫,只期牙尽去知音少。从今后凄断广陵散,难将绝调操,只索将鹤煮琴烧。
【收尾】哥哥、兄弟!你原来要辞苦海离尘早,一灵已往蓬莱岛。这的是生生死死还同调,俺可也石上相逢应不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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