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爵,字伯珍,富平人。年纪二十岁才开始读书。家庭贫困,烧柴薪代替灯烛。在陇上耕种,总是挟带书册来读。兄长做官,忤逆知县被拘囚狱中。杨爵投书辩冤,一并被拘囚。等到下任知县来后,杨爵上书诉讼冤屈。新任知县称杨爵为奇士,当即释放他,并资助他生活费。杨爵更加发奋学习,立志表现奇节。跟随同郡韩邦奇游,于是以学行成名。

登嘉靖八年(1529)进士,授官行人。皇帝正崇饰文章,杨爵根据出使王府得来的情况,上言说:“我奉命出使湖广,目睹庶民多菜色,提着筐拿着刀,割道路上饿死的人肉吃。假如让周公作文之意,全部在今天得到恢复,对老羸饥寒的众人有什么补益呢?”奏章呈入,皇帝表示许可。过了很久,被提升为御史,因母老请求回家乡供养。母亲死后,杨爵在墓旁结草庐居住,冬月长出笋子。杨爵推粪上田间,妻子送饭至田里,看见他的人不知道他是御史。服孝期满,他被原官起用。

皇帝长年不视朝政。这一年旱灾频繁,朝夕建立斋醮,修筑雷坛,屡兴工役。方士陶仲文加官宫保,而太仆卿杨最因规劝被处死,翊国公郭勋还承宠当权。二十年(1541)元旦,下小雪。大学士夏言、尚书严嵩等人作颂称贺。杨爵抚胸叹息,半夜不能入睡。过了一月就上书极力规劝说:

“现在天下大势,像人衰败已达到极端。全身的腹心百骸,没有不受到祸害的。即使想拯救他,也手足无措。而且私门请托已成为风俗,赂贿公开流行,遇到灾变而不忧虑,不是祥瑞而称颂祝贺,谗谄之言当面阿谀,流为欺君罔上,士风人心,颓废毁坏达到了极点。诤谏之臣、正直之士日益远去,对于矫情恣意的事情没有人敢从中进行抵触,这是天下的大忧。去年从夏天进入秋天时,总是天晴不下雨。畿辅千里,已经没有秋禾。既而一整个冬天都没有降雪,元日只下了一点就停止了。农民大失所望,担心旱情的心理普遍相同。这正是撤乐减膳,忧惧不安的时候,但辅臣夏言等人都以为是好兆头,而称颂它。欺天欺人,不是太厉害了吗?翊国公郭勋,朝廷内外都知道是大奸大蛀虫,陛下宠爱他,让他逞恶肆毒。群奸都向他靠拢,好人都远离他。这种用人不当,足以失去人心而导致危乱发生,是第一点。

“我巡视南城,看到一月中冻死饿死的有八十人。五城共计,不知有多少。哪个不是陛下的赤子,但想延长片刻生命都不能够。而土木工程十年都没有停止过。工部的属官增设到数十人,又派官远修雷坛。因为一个方士的缘故,剥削民膏民血而不知体恤,这难道不能停止吗?况且现在北方敌寇跳梁,国内盗贼兴起,加上连年发生灾害,上下交空,还能劳民浪费,结怨天下吗?这种无益工程不停,足以失去人心而导致危乱发生,是第二点。

“陛下即位之初,励精有为,曾经以《敬一箴》颁布告示天下。但数年以来,很少上朝,经筵讲席久废。大小臣众,朝参辞谢,不能一睹皇上圣容。反复陈言,却不能一听天子之话语。恐怕人心日益松懈苟且,朝廷内外日益涣散,不是古代君臣论政问答和睦相处、协力图治的气象。这种不亲临朝廷商讨,足以失去人心而导致危乱发生,是第三点。

“以前旁门左道惑众,圣王必定加诛他们。现在异言异服列于朝苑,金紫赤绂的赏赐及至方外之人。坐而论道的保傅职位,现在举荐给与奇邪之徒。流品的混乱无以复加。陛下诚心与公卿贤士日论治道,那么心正身修,天地鬼神无不保..,怎用这种妖诞邪妄的方法,列之于宫禁,来牵累您的身子呢?贻笑四方,被百世讥讽,不是小事啊。这种信奉采用方术,足以失去人心而导致危乱发生,是第四点。

“陛下登基的初期,延访忠谋,虚怀纳谏。一时大臣官吏言词过于激切,有很多人获罪。从此以后,臣下震于天威,怀危虑祸,没有听说再有犯颜直谏以为尽心相助的人。往年,太仆卿杨最话说出而身受死,近来赞善罗洪先等人都因为言词而被罢官贬斥。国体治道,受到损害的有很多。我并不是为杨最等人惋惜。古今掌管国家的,没有不是以听从谏而兴,拒谏而亡。忠臣的口被堵塞,那么谗谀的人一起进宫,安危休戚无从得闻。这种阻止压抑言路,足以失去人心而导致危乱发生,是第五点。

“希望陛下顾念祖宗创业的艰难,想想今日守成的不易,览看我的奏章,让它得到施行,宗社幸甚。”

在这以前,七年(1528)三月,灵宝县黄河水清,皇帝派遣使者祭祀河神。大学士杨一清、张璁等人多次上疏请求庆贺,御史鄞人周相抗疏说:“黄河没有清,也不足以损坏陛下的德。现在好谀喜事的臣子夸大文饰这件事,谄媚之风一开,献媚的人将接踵而至。希望罢去祭告,制止称贺,诏令天下臣民不要奏祥瑞之事,那么就会即时听到水旱蝗蝻等灾害的消息。”皇帝大怒,将周相下诏狱进行拷打,又在朝廷上杖打,谪贬为韶州经历。而诸庆典也停止不施行。

等到皇帝中年,更加恶恨直言的人,朝廷内外相互告诫不敢触及皇帝的忌讳。杨爵上疏诋毁符瑞,而且言词过于切直。皇帝震怒,当即将他下诏狱进行拷打,血肉狼藉,枷以刑具,死了一夜又苏醒过来。所司请求送到法司拟罪,皇帝不许,命令严加禁锢。狱卒因皇帝的意思不能猜测,屏去他的家人,不许他接受饮食。他多次濒临死亡,但还处之泰然。既而主事周天佐、御史浦钅宏因为营救杨爵,先后被鞭子打死在狱中,从此没有敢营救杨爵的人。

过了一年,工部员外郎刘魁,再过一年,给事中周怡,都因为言事被同拘囚,历时五年不被释放。到二十四年(1545)八月,有神降于扶乩。皇帝被扶乩的话所感动,当即将上述三人放出牢狱。还没有过一个月,尚书熊浃上疏言说乩仙的妄谬。皇帝发怒说“:我本来就知道释放杨爵,诸妄言归过的人就会纷纷到来。”又下令东厂追捉杨爵。杨爵到家刚刚十天,校尉到达。他们一起吃完麦饭后,就上道到京。校尉说:“何不处置家事?”杨爵立在屏风前呼喊他的妇人说:“朝廷逮捕我,我去了。”竟然离去而没有回看,左右看到的人都泣然泪下。等到三人到达后,又同拘囚在镇抚狱中,桎梏加严,饮食多次断绝,算有天幸才得以不死。二十六年(1547)十一月,大高玄殿发生灾祸,皇帝在露台祷告。火光中像有呼喊三人是忠臣的,于是传诏令急速释放他们。

杨爵在家居住二年,一天早晨起来,有大鸟集聚在他的家舍。杨爵说“:伯起之祥到来了。”果然三天后死去。隆庆初年,杨爵被恢复官名,赠光禄卿,任他的一个儿子为官。万历年中期赐谥号忠介。

杨爵在开始入狱的时候,皇帝命令东厂监视侦察杨爵的语言行动,五天汇报一次。校尉周宣略为照顾杨爵,而受到谴责。管理东厂事务的太监徐府再三来奏报杨爵的语言行动这件事。皇帝因密谕不应当公开,将徐府治重罪。杨爵先后拘囚七年,天天和周怡、刘魁切磋讨论,忘掉了他们的困苦。杨爵所著的《周易辨说》、《中庸解》,就是在狱中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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