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恕字道原,筠州人。从小聪颖悟性高,读书一遍即能背诵出来。八岁时,刘恕听到家里来客中有人说孔子没有兄弟,于是马上接过话题说:“以其兄之子妻之。”使在座的人都感到很惊异。刘恕十三岁的时候准备应试制科,于是向人借了《汉书》和《唐书》,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阅完了。刘恕拜谒丞相晏殊,反复向晏殊提出一些问题,使得晏殊茫然不知作答。刘恕在巨鹿时,被朝廷召用,并以重礼相待,他在讲解《春秋》时,丞相晏殊亲自率官属前去洗耳恭听。刘恕未受成人冠礼前,参加进士应考。当时皇帝有诏说,能讲经义的人单列考试,所以刘恕和其他数十人得以应诏。在应考中,刘恕以《春秋》、《礼记》对答,他先列出有关《春秋》、《礼记》的注疏,接着援引先儒们的各派学说,最后提出自己的观点和见解,对于试题中的二十个提问,刘恕都以这种形式作答,主考官因此而十分惊异他的才华,擢其为第一名。其他文章也不错,但廷试时不中格,所以下国子试讲经,刘恕又得第一名,因而被赐进士第。其后,刘恕被调任巨鹿主簿、和川令。任职期间,他大胆揭发奸邪,使之无可隐藏。一时间,许多有能力的官吏都自愧不如刘恕。刘恕为人重义气,讲信用。当时郡守得罪被弹劾,属吏皆连坐而下狱,刘恕对他们的妻子儿女独行抚恤,有如对待自己的骨肉。还当面数落转运使夸大言辞、处置不当。

刘恕特别爱好史学,从太史公所记起,到后周显德末年,除纪传之外以至于私记杂说,无所不览。上下数千年之史事无论大小,皆了如指掌。司马光编《资治通鉴》时,宋英宗命司马光自己选择馆阁中的英才与之共修。司马光对英宗说“:馆阁文学之士诚然很多,至于专精史学者,据我所知只有刘恕一个人。”于是司马光将刘恕召为局僚,凡遇到纷错难治的史事,皆委其考证。刘恕对魏晋及以后历史最为精熟,其考证也最为得心应手。

王安石与刘恕有隔阂。在变法过程中,王安石欲引刘恕置三司条例,刘恕辞而不就,并劝王安石要发扬尧舜之道以辅佐皇帝,而不应该以利为先。还条陈王安石恢复旧法。甚至当面指责王安石之过,气得王安石脸色铁青。刘恕还在大庭广众之中,大声攻击王安石之过,毫无所避。这样一来,刘恕与王安石的关系完全断绝了。当时王安石意气用事,对持不同意见的人加以排挤,造成人人自危的情景,所以有些开始反对变法的人后来终于附合王安石,有些当面赞扬变法的人却在背地里捣王安石的鬼,至于口是心非者更是比比皆是。但刘恕却能始终无所顾忌,不计得失,敢于直接指责王安石变法之误。

司马光出知永兴军时,刘恕以亲人年老为由,求监南康军酒税以就养,朝廷允许他带官修书。司马光判西京御史台,刘恕请求到司马光处走一走,后在那儿留住数月而归,可是在途中得中风之疾,以至于右手右足偏瘫。但刘恕仍然苦学如常,且修书不辍,直到病情危急时才停止。刘恕官至秘书丞,去世的时候,只有四十七岁。

刘恕做学问,从历数、地理、官职、族姓到前代公府案牍,都详研细考。为求一本书,他不怕走数万里去阅读抄录,往往是废寝忘食。刘恕曾与司马光一道游历万山,看见山道旁有碑,读后才知道碑是专为五代列将所立。对于别人不知其名的将领,刘恕都能一一说出其生平事迹,回来后验之于旧史,果如其言。宋次道是亳州的知县,他家藏书很多,吸引了刘恕前来借阅。宋次道每天备上美味佳肴款待刘恕,而刘恕却说:“我并不是为了美味佳肴而来,请不要因此误了我的读书之事。”宋次道听后,就免去那些繁文缛节,刘恕独自闭门读书,昼夜口诵手抄,十天之后,将宋次道家藏之书全部转到自己的脑海里和笔记中,但眼睛视力为此锐减。刘恕著有《五代十国纪年》,以之比拟《十六国春秋》。另外,刘恕还采摘上古以来到周威烈王时期为《史记》、《左传》所不载的史料,编有一部《通鉴外纪》。

刘恕家境清贫,但一毫也不妄取于人,他从洛阳回家时正值冬天,没有挡寒之衣,司马光将自己的衣袄旧褥送给他,他拒绝接受,后来在司马光的强迫下,他勉强接受了,但行至颍水一带,他马上将衣袄寄给司马光。刘恕特别不信浮屠之说,认为那是子虚乌有,他说“:人们居家旅行,一物不可缺少。人死之后,身外之物可以完全抛弃了,有什么必要带一些随葬品呢?”刘恕好揭人之短,他自己也知道。每每自讼平生有二十失、十八蔽,并曾做文以自警,但就是始终改不掉这个习惯。

刘恕死后七年,《资治通鉴》编成,皇帝追录其劳,封其子刘羲仲为郊社斋郎。次子刘和仲,有超绝才能,做诗清新深奥,刻意追求,想自成一家,为文仰慕石介,有侠气,也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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