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捷遇赦,欲到崔攀风寓处暂居,刘燕玉心避嫌疑,忽闻外边走进儿人叫曰:“国丈何在?”刘捷闻声疑惑,只见来了六个青衣大帽家人,跪下曰:“小人乃是本府阮爷的家人,奉令押轿来请老爷们到衙中暂住。”原来顺天府阮龙光乃是刘捷的表弟,二甲进士出身。刘捷喜曰:“尔且稍待。”随即迸内对众人说明,可往府衙安身。刘燕玉暗喜。刘捷催促众人起身,只见杜含香抱着刘旋对刘燕玉曰:“我在此伏侍令兄,侯正法之日,我随到法场触死,阴魂亦可同伴。刘旋小子望姑娘抚养成人,妾在九泉感激不尽。”刘奎璧对杜含香曰:“我犯下弥天大罪,理应抄没,全蒙圣恩浩荡,只斩一人。尔如自尽,深负圣恩;况尔为我传嗣,五望尔保借性命,抚育旋儿长成,接吾香烟为是。”杜含香曰:“妾本欲同死,蒙爵主嘱托,妾当偷生照顾孩儿;但牢中无人,妾愿在此伏侍爵主,完此心愿。”刘捷曰:“此亦媳妇深情,吾们不必相强。“满门辞别而去,刘捷又向牢官称谢出牢。

家人早已备齐轿子,各人乘轿前去;江三嫂坐了小轿,江进喜跟轿,不一时来到顺天府,从中门直进后堂。阮龙光同辛氏迎接入内,淋浴更衣,两下相见。坐下茶毕,阮龙光间知江进喜母子委曲;俱称盛德。不多时,席间齐同饮。席间问及刘燕玉以前之事,刘燕玉就把万缘魔如何过日,梦如如何周全,后来焚如一同迸京等情说明。阮龙光笑曰:“难得贤侄女如此贞节,怪不得忠孝王父子尽情。”阮龙光又笑曰:“党如如此守道,我有一好机会报他。现城中有一座登善鹿,鹿内住持尼已死,来日本府存案,就令笼如往登善鹿充当住持,香火极盛,又有租田,颇有利益。”江进喜母子向前叩谢府尊提拨之恩。刘小姐令进喜把客脂内行李搬进府衙,又取了十两银子,交江进喜曰:“此银付你母姨应用。”次日焚如即进登善魔作住持,不表。

且说郦相在阁,令人抄出恩赦完婚的诏稿,至巳斜西回府,令家人:“取我的名帖,把赦书送与武宪王,说是我通知的,好备娶亲。”家人领命而去。郦相来到楼上,素华迎接坐下,间曰:“小姐因何有不悦之意?“郦相笑曰:“有一件不堪之事,姐姐尔莫怪,方敢说明。”素华曰:“有事即管说来。”郦相就把忠孝王父子并皇后为刘捷求赦,六部官大忿,自己好意劝住,圣驾前办不谦阻,又令人送赦书与他报喜等情,细细言明。素华闻言,柳叶眉实时双竖,杏眼圆睁,怒曰:“忠孝王大为不该!刘氏救他,乃为自己姻事,有甚恩首,如何赦得他家满门?况伊父番邦囚禁三年,伊母流落绿林二载,竟把父母仇怨置之度外。小姐尔是首相;亦不对你说一句,如此目无师长。且小姐昔年逃难,若非才学盖世,十五岁幼女岂不死于他乡外里?就是我投水之时,倘无恩母相救,早已葬身鱼腹。他今全不念你惨死之苦,办不记刘氏是仇人之妹,竟为了刘氏一人竭力奏赦,深负尔我情义。只是六部要谅,小姐何故阻挡?”郦相曰:“我若同谅,后人必说吾妒忌刘氏婚姻。”素华曰:“难得小姐宽宏,且喜小姐尚未露形;但忠孝王如此薄情,且待十年后改装,只是教他贪近反远了。”郦相曰:“不须十年方始改装,且再作三年大锺,以报朝廷之恩,即可改装。”素华笑曰:“正当如此,使他后来悔改。”郦相曰:“你嫁吾是戏耍之言,然荣显亦盖天下,算来胜他无权王爵多矣。我差人送敖书穗。亦是使他日后说吾宽宏耳。”且说送赦带稿家人来至王府,对门官说明详细,女婢传入后堂。王府夫妻父子正在闲谈,忽女婢呈上郦相抄来的谓檄;老王夫妻看过悦曰:“原来是女儿内宫求情,今郦相亦来通知。”』即将回帖交来人带画,多多拜上棘太师厚意。家将领令,打发下书人回去。忠孝王间曰:“不知郦恩师节内什么育语?”老王把书付与忠孝王看过。忠孝王吃了一惊,即曰:“此事不好。孩儿奏朝廷定要守孟氏三年节义,方才娶妾。今当表奏,须缓三年完亲,方不欺君,亦不负孟氏贞节。”尹太郡大怒曰:“我常念无有媳妇。今幸皇后求情,圣上赐婚,乃天之幸,逆子要再缓三年完亲。况刘捷满门要往岭甫,只剩媳妇单身,教他住于何必?逆子如此怃逆不孝,真是可恨!“武宪王亦怒曰:“媳妇何愁无处□身,他在尼庵住过,今仍住在尼庵何妨。”太郡愈怒曰:“逆子目无君亲,使我们无有媳妇害羞。不如回乡,任尔表奏缓婚。”言讫,回顾众婢仆曰:“快快收拾行囊回乡!”众婢仆暗笑忠孝王不知趣,不要娶妻,致使父母发怒。当下老王夫妻怒气冲冲,退入内去。忠孝王无情无绪,回弯风宫,对孟小姐画图前作揖曰:“为小姐守节,致使双亲发怒,小姐可知我辛苦么?”忽又转念:我今宁可得罪父母,决不辜负孟氏,只得修下缓婚表,来早密奏朝廷,自然准奏,那时双亲,虽然发恼,亦是无计可施。主意已定,至初更后,就闭上宫门,灯下具了缓婚表方安寝。

且说老王对妻曰:“畜生作事认真,今日责骂不敢作答,倘来早私自上表,朝廷喜其有节,准其缓婚,那时旨下,虽任我们责骂,亦无可奈何。”太郡曰:“此言有理,须要提防他上表。”老王曰:“我有办法。”即唤过二婢,曰:“尔可去对把门的说,来日少王要出门,须传云板,倘敢有违,重责四十大板。”女婢出去;吩咐门官,回复老王。老王吩附二婢曰:“你二人今夜不可安寝,可坐在屏门内提防,倘听得外边云板吶,不须先来通报,速开屏门,称是我夫妻要传少王爷谕话,立迫少王爷入房;他若不呀,尔可入内来报,我们阻挡,女婢领命,就往屏门静坐,言谈伺候。且说忠孝王至四更后,即便起牀,亦不梳洗,忙取冠服穿戴,即令备轿进朝,令门官不许传云板。家童传出此话,把门官暗想,老王爷要传云板,少王爷不传云板,岂不进退两难?忙进内来,求老仆吕忠作主。吕忠曰:“你们可速传云板,我即出来抵当少王爷便了。”把门官称谢。

且说忠孝王吃些点心,家童闽报,轿即进来。忠孝王袖表走到外门,候轿到来,忽听云板连晌。忠孝王发怒,忙唤传云板的前来,一面着家将带棍伺候。只见屏门开处,二婢向前曰:“老千岁请少千岁进房谕话。”忠孝王曰:“我即当去。”只见老仆吕忠上前叩头曰:“就是小人传云板的,未知如何发落?”忠孝王曰:“你非把门的,故意违令,来敲云板,如此无礼!“吕忠曰:“老奴因昨晚把门官相请,多饮几杯酒,就在那边眠。因思上万一出入,怎敢不传云板?实是小人该死。”忠孝王骂曰:“你匹夫,故意逆令,暂且寄这四十棍,下次敢再如此无礼,打死!”吕忠即叩头出去。

女婢掌灯引路,来到房门前。情知父母发怒,轻轻推门进,灯火尚明,垂手立在牀前,不敢作声。只呀老王长叹一声,忠孝王自思自居王爵,今竟件逆亲意,不孝实甚。不觉失神立定了一会,老王披衣下牀,怒目把忠孝王一看,恨恨而起。太郡在牀帐内见儿子如此失神,心中有些不忍,便披衣起坐在牀沿,安慰儿子曰:“难得尔姊求情,方得赐婚,你却缓婚三年,教我想不发怒!今可从速完婚,方为孝道。”忠孝王只得应允。

女婢送进人参汤来,太郡付与忠孝王曰:“吾儿早起,可吃此茶养神。”忠孝王曰:“母亲年高,正当调养,弦儿要吃再烹不迟。”说罢退出,梳洗毕,将表留下,即便回到弯凤宫,自思君父之命难违,我当完娶入门,那时对刘氏说,若孟氏早晚相会,即便一同完亲步孟氏倘若不能相会,须缓三年方才同牀共枕;今且分房独宿,以守孟氏三年节义,谅刘氏办必知礼。既听从父母,即无异言,岂不公私两尽?主意已定,就知父母曰:“双亲严命,儿怎敢不从,但孟氏逃出,生死未卜。苏氏投水已死,末得褒封,于心何忍!意欲烦母亲进宫,恳奏请天子,追赠二女封号,方得心安,然后与刘氏完亲。末知二大人意下如何?“老王夫妻大喜曰:“此乃正理,有何不可?”太郡曰:“今日已迟,不得进宫,来早为娘入求女儿奏请朝廷,自当准奏。”忽见女婢报曰:“刘捷来报,声言定要面见二位请罪谢恩。”老王问曰:“怎样前来?”女婢曰:“门官说是坐小轿,只有一个家人跟随,自己满身素服;有如罪人一般,老王急令女婢速取王服,父子穿戴停当,吩咐少王曰:“你们少年人须要大量,尽礼迎接,不可怠慢。”父子同出后殿,忠孝王奔出大门外,老王吩咐大开中门请进。来到大门,忠孝王上前一步跪下,曰:“小婿不知岳父大人来临,有失迎接,望乞赐罪。”刘捷忙跪下来,向前双手扶起,曰:“老夫罪恶,摧发难数。老王如此厚礼,使罪朽惶恐无地。”忠孝王曰:“岳父尊重,家父特请从中门进内相会。”刘捷曰:“罪朽何人,焉敢放肆擅走中门。”言讫,即从东角门而进。武宪王慌忙降阶迎接,满面堆笑曰:“小弟不知老亲翁降临,有失迎接,获罪不小。老亲翁如此过谦,大为不该。”刘捷趋前谢罪曰:“犯官罪重山岳,老千岁满门厚德深似渊海;复蒙贤乔样如此隆礼,益深犯官罪逆。”老王向前一同跪下曰:“老亲翁如此,岂不折杀小弟。”二人对拜,刘捷心中局促不安。老王恭请从中央上座,刘捷欲从偏阶,老王执手扶之上殿,尊其上坐。刘捷苦辞不得,即分宾主坐下。老王谢罪曰:“儿辈年少无知,进表得罪老亲翁,及弟得知,不及阻挡,大为不该。再缓几日,必当力奏,使老亲翁免往岭南。”刘捷曰:“犯官罪大,灭族犹轻,今只遣戍,足感贤父子捐弃前仇,并蒙收留小女,询是禾高地厚之恩。”老王曰:“如今钦限期迫,待弟择吉通知,便好行聘迎娶。”刘捷大惊曰:“非是犯官无力赔贴嫁妆,实是贵贱不相当,难以回帖。不须行聘,只是择吉,犯官就将小姐送到府上完亲,已感恩不尽了。”老王曰:“礼无不敬,老亲翁不必过谦,小弟自有区处。”说毕,刘捷辞别,老王父子挽留曰:“待小饮儿杯,回府未迟。”捷称谢曰:“后日领樟。”老王吩咐将轿打进殿前;便请刘捷上轿。刘捷苦辞,老王父子强扯上轿,令人扶抬从中门出去,父子送行。送毕,回进后宫,对太郡说明备细,即对忠孝王曰:“觅困难之际,须妥留他体面,不可冷语相加。今我隆礼相待,他自觉有傀,并见我宽宏大度。今当烦卫华亭为媒,求取庚好择吉期。”且说刘捷回衙,与阮龙光等说起方才式宪王父子厚礼,自悔当初为人强暴,以至今日。阮氏曰:“有大量必有大福,比尔一妹强暴,级子为恶。今当差人送女儿庚帖前去取好日子。”即便备下金字庚贴,差人送往王府,二面发出镶两,合妆黄物俘,伺侯行嫁。

未知刘奎璧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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