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抚陈德荃者,颇以宦迹着于陪京。庚子之年,至以身当巨炮之口,强敌为之夺气。近建节姑苏,人民亦颇心服。时清廷下罪己之诏。其辞曰:

朕缵承大统,于今三载,兢兢业业,与众庶同登上理。而用人无方,施治寡术,政地多用亲贵,则显戾宪章;路事蒙于佥壬,则动违舆论。促行新治,而官绅或藉为网利之图;更改旧制,而权豪或资为自保?

之计。民财之取已多,而未办一利民之事;司法之诏屡下,而实无一守法之人。驯致怨积于下,而朕不知;祸迫于前,而朕无觉。川乱首发,鄂乱继之。今则陕、湘之警报辄闻,广、赣之发端又见。区夏腾沸,人心动遥九庙神灵,不安歆飨。无限蒸庶,涂炭可虞。此皆朕一人之咎也。兹特布告天下,誓与我军民维新更始,实行宪政……。

时全苏绅民,读诏大悦。已闻北军轰击汉口,颇有无辜罹于煨烬者。报纸一倡,万口哗噪。于是苏属绅士,聚而协议。且闻东南各行省俱已宣告独立,而沪上亦属民军,遂议推举代表,往谒当事。

时为九月十四夜,沪上已一律通悬白麾。沪、苏邻毗,防为官军胁迫。民军健者五十余人,由沪赴苏,潜赴枫桥新军标营演说。新军同声哗诺,集合全军,求子弹于主者。队官莫禁,遂按名分给。十五日迟明,马队、步队、工程、辎重诸队,长驱入城。人人以白布裹袖,严扼阊门。诸门则遣兵分驻。于是队长联合诸绅入面陈公,请长此军。陈公慨然领诺,惟勿苦百姓。万众呼万岁。群上大都督印,建高牙于辕门之外,大书:“中华民**政府江苏都督府兴汉安民。”城堞之上,皆白麾招豋矣。陈公既受事,遂立四部。以张伯直主民政,应德洪主财政,吴朝芬主交涉,以谈严为司法。大张告谕,大要谓:意见二字,最为可惧。其潮流所及,实足以亡国灭种而有余。大凡意见之起,综由权利之一念。目今志士组织敢死决死团,为光复共和计,虽牺牲性命,尚所不顾。我同志同事,但期可以达其光复共和之目的,则牺牲其权利,更何足惜。盖个人有意见,则不能成团体;各团体有意见,则不能成一邦;各邦有意见,则不能成一国。相争相轧,党派纷歧,人民或因此而受剥肤之痛,尚何共和幸福之足云哉。(下略)冷红生曰:呜呼!陈公之见,何其远也。当苏州独立之始,南北之见初未融洽。及东南各省分立都督,藩镇之局已成。陈公老谋壮事,已确知有后来之局,故预宣此言。今日一一验矣。

顾兹书篇幅狭,不能着以长篇议论,转使喧宾夺主,故不能不归叙正文。

十六日,军政府得金陵谍者,言吴中已遣骑二千来袭。陈公闻报,立时下令分兵两支,水陆俱进,直趋镇江。于是阖城惊扰,绅富之家,仓卒出城,城市一律闭肆,似有重兵压境者。

陈公遣数十吏分喻诸门,秩序渐复。

时苏、松、常、镇、太五大属人士进谒,称述奠定之功。

于是陈公遂有入主金陵之望矣。且临时政府方议筹设,陈公遂奔走于宁、苏、沪之间。镇抚无人,军警各挟其自由平等之气概,抗不相下。莠民乏食,渐渐出掠旁县。而新军排长多少轻狡好事,遮路人强下其辫,用为喧笑。剪辫者大哄,广集多人,痛殴排长。岗警吹笛集众,将排长拥护入诸捕房,遂归留园红十字会医治。举军大哗,破晓长驱而出。沿道木龛,一一仆之于地。径趋一区警局,彼此开枪恶战。旋军政厅卢君以兵镇摄,军警略定。自是之后,彼此寻仇无虚曰。苏垣虽名光复,而萧墙之祸岌岌然,人皆重足一迹。而陈公亦老病龙钟,遂荐在公自代。此为金陵光复以后事也。

自十三、十四两日,沪、苏反正,迅若迎刃而解。于是沪上王蔼鲁至镇江,语林述卿以状。仲英进曰:“苏沪已定,则镇江兵心愈难遏。镇为金陵门户,武昌已据建瓴之势,吾镇不先着手,吴帅以人代将军者,则所谋均废矣。”述卿曰:“善。”遂集巡防营管带张震、刘晋芳、龚育相等,分授机宜,并隐饬各炮台炮目,同集蒋王庙,力轰旗营,举烽于蒋庙高峰之巅,众军视庙前烽起进扑。同时命三骑士传语三十五标诸校,令作战备。

匆匆间,陶平南书至,言将与述卿相见于大观楼。陶盖革命巨子也。述卿至,陶言上海已光复,苏州亦下,且得军械局军火多。而金陵方盼子弹,宜以人往,得二百人足矣。述卿遂微以军中部署告平南。平南授以四百金,言留此以资运费。述卿遂归蒋王庙。而白额虎至,抵掌话至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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