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夫人瞧见那封书子,心中大喜,对祝母笑道:“我说老太太不能就回去,真一点不错。这封书子喜事重重。”祝母忙问:“什么喜事?”王夫人将书子递与桂夫人,对祝母道:“这是环儿的丈人张亲家寄来的。他信上说桂三兄弟升了岭南兵备道,张亲家就得了廉州太守缺。因海寇作乱,部中催着起身,不准耽搁。他在九月底连家眷同来,要将女儿给环儿完姻,他以便带家眷去到任。催我择定日子,至迟总在十月初间。”

桂夫人们大喜道:“三兄弟升得好快。张亲家书子上写的很急,咱们也就赶着择日料理,别耽搁他上任的工夫。”

祝母笑道:“倒被秋琴说着了,他说我住在这儿要等吃喜酒呢。这会儿连他也走不了,好意思不在这里帮个忙儿吗?”

王夫人乐极,对平儿道:“咱们赶着就办,诸事都照宝玉做亲之例,不必增减。吩咐林之孝请人择日,总在十月初间。”梅秋琴道:“依我说兰哥儿,也可以就势完了姻罢,两边都了一件心事。”王夫人道:“我也想过明年春间给他完姻。”江二太太笑道:“我家是一点儿陪嫁没有,也不要这儿的东西。明年做亲很使得,也必须我回去叫姑娘做点儿针黹。”海珠们笑道:“咱们这些姐妹谁不帮他做些。二大妈不用费心。”江二太太甚喜,说道:“顾二妹妹催着家去,我明日同他就走。”

祝母道:“也罢,叫你二妹妹带着梦玉们回去收拾收拾再来。对陆四太太们说,他们这几个姑娘跟着我作伴,不用惦记,等着同我家去。”

桂夫人们答应收拾,次日起身回家。十月间,同着柏夫人及各家至亲太太们都到金陵,看贾环做亲道喜。接着次年正月江姑娘出嫁,贾兰完姻。说不尽王夫人欢乐,喜事重重,贾、祝两府繁华热闹。祝老太太直住到清明时节才回家去。这也不表。

且说桂廉夫整顿地方教化风俗,民心安乐。谁知海寇窃发,结连×蛮,焚掠村庄,百姓受害。桂廉夫设法擒捕,稍为躲避。

岭南节度嵇大人奏闻,朝廷将桂廉夫升了兵备道,那廉州太守放了张铭。桂廉夫心中大喜,对金夫人道:“堂儿在柳家念书学习颇有进益。我升任的衙门离柳家也不多两日,很可照应。竟将堂儿留在柳家,不用带去。”金夫人道:“很可使得。那天柳太太也对我说过,堂儿不但念书有进,连武艺弓马都是冯大爷同包勇教的十分精熟。兼着这孩子的膂力过人,我当初生他的时候,原梦见温侯,想来有些来头。冯大爷那样大身材还闹他不过。”蟾珠笑道:“后院子那块大鹅卵石,听说有三百多斤,他端着像个纸做的。那天大姐姐们说,那些有名的烂崽听说大爷来了,连影儿都吓跑了。”桂廉夫笑道:“吕温侯乃一代豪杰,当时不得其主,深为可惜。现今圣世昌期,英雄俊杰皆得展其骥足。”金夫人笑道:“我现在身怀六甲,再生个念书儿子,倒是一文一武。”桂廉夫含笑点头。

夫妻正论家常,见桂堂同柳绪进来请安,蟾珠见过礼。桂堂道:“外面百姓们听见父亲升任去了,要立什么大碑,还要脱靴。这几天各乡凑分子,连绪哥家也出了一两。”桂廉夫大惊道:“我在此并无丝毫德政,所有听讼办事公正清廉,乃地方官应该如此。有何碑可立?若说脱靴,更是丑事。这都是地方上不安分,匪徒借词敛钱肥己,愚弄乡民,不可不出示严禁。”

柳绪道:“连绅衿们亦有此举。”桂廉夫道:“可笑!很多事。我就出示严禁。”说毕,走出花厅同师爷们斟酌,剀切晓谕,无许敛钱生事。四乡百姓欢感之至。

转瞬之间,新太守张铭到任,与桂廉夫向系部中好友,易于交代。连日饮酒宴会。张太守将带来贾、祝两府书信、礼物俱交清楚;又将柳绪、桂堂接来相见,面致贾太夫人、琏二太太同祝府上太夫人及梦玉们的说话。桂、柳两家都知贾环已完姻,祝太太们还在金陵,各人书信看个不了,两家欢喜之至。

金夫人因要赴新任去,就接了柳太太、薛宝书、冯佩金进城盘桓几日,将桂堂交与他娘儿照应。那新太守的太夫人也是王夫人再三嘱托,待柳太太娘儿们十分亲爱关切。桂廉夫将柳家托张太守照应。诸事完毕,择日起身,赶到新任已是封印时候。

桂堂、柳绪、薛宝书、冯佩金四人远送一程,看那老幼百姓焚香跪送,何止万人。正是:万民歌名伯,四野颂神君。

且不言桂观察去赴新任。单讲柳绪们回家之后,料理过年。

桂堂在后院里跟着冯富兄妹演习武艺。柳太太每日除念经之外,就将贾、祝、薛三家念不绝口。见一子两媳膝下承欢,心中不胜感叹,因此待桂堂倒比柳绪还加几倍的心疼。娘儿们忙过新年,正是元宵佳节赏灯时候,宝书生下一女。柳太太欢喜之至,洗三朝、做满月,事刚完,又是清明时节。

宝书料理祭品,跟着太太都去上,留包勇看家,带着冯富、桂堂看桃花春景。一群轿马先到祖祭扫,后至主政堂祭扫完毕,一齐离了堂,到一处高冈上。正对着大海,在那大树下铺着红毡,摆设炕桌,太太们坐下,将带来春盒果菜一齐摆上,娘儿们对景饮酒。得禄将牲口卸鞍放青,轿夫们各去吃饭歇息。岭南三月初间,早已绿树成阴,草青花谢。柳太太多时未见海天春色,甚觉快心,饮酒欢笑。见那些轿夫吃完酒饭,四散去闲游坐卧,各处走开。

柳太太娘儿正在畅饮,忽听见喊声大振,有百余个强盗,都是青布包头,手中明晃晃拿着刀斧,一齐蜂拥而来。冯富们大惊,将身站起。此时虽有全身本事,无如手无寸铁,十分着急。桂堂见强人业已相近,无法可施,所谓人急智生,忙将冈上毛竹拔起一根,扯去枝叶。冯富也得了主意,扯起毛竹,同桂堂迎接强盗就打。冯佩金扳下一条大树枝,连枝带叶帮着冯富们迎敌。柳绪、薛宝书并无器械,地下拾起石子,四面帮打,无不应手。

原来那是一起海洋积盗,被风刮到此间,上岸抢劫村庄。

见冈上有几个美貌男女,要来抢下船去。一个个手执刀斧抢上来,虽是百十个凶恶强盗,怎禁得冯富们三只猛虎,奋力迎打。

有二三十倒在地下,动身不得;其余带伤的,见势头不好,逃下海船,扬帆而去。

得禄同轿夫们瞧见强盗抢来,吓的远远躲避。有两个去报汛官,那外委毛副爷听见,领着五名汛兵各拿鸟枪、腰刀慢慢跑来,正遇强盗窜上船去。毛副爷同五名汛兵闪在大树背后,见强盗去远,一齐大声喊叫。一会带着五个老将,急忙忙赶上冈来,满面流汗。瞧见桂堂,忙上前请安,说道:“外委正领兵在海边巡哨,听见有贼上岸,急忙赶来,强盗俱已逃去,倒叫大爷受惊了。”与柳绪、冯富见个礼。桂堂指地下打倒二三十强盗,“都是活的,交给副爷解上府去。我也进城去见太守,并差人去禀知我父亲,自然有副爷的功劳”。毛外委大喜,连忙拜谢。赶着去办绳索、人夫,将强盗抬去报功不提。

桂堂完结,来到树下,见柳太太还抖作一团,面色如土。

众人围着宽慰问安,定了一会,冯佩金道:“不是大兄弟拔起毛竹,咱们一会儿没有了主意。”冯富道:“闲话休提。我怪饿的,吃点儿东西才得。”将半坛冷酒倒在面盆里,伸着脑袋像牲口饮水一样,一口气吸了个干净。柳太太们瞧着都觉好笑,将桌上酒菜让他饱食一顿。

天至下午,轿夫俱已齐集,伺候娘儿们收拾回家。

柳绪夫妻同桂堂、冯富、包勇用心演习武艺,日夜设法防备海盗,教练乡勇。光阴迅速,不觉过了半年,又是凉秋天气。

谁知那些强盗结连×蛮作乱,附近村庄大受其害。各衙门详报上司,请兵擒捕。桂兵备星夜申详节度,一面亲自带兵赶来。

柳绪们知道,同桂堂一路迎接上去。桂廉夫相见大喜,命柳绪们转去,急募义民。吩咐地方官备给军器,以便随同剿捕。

柳绪、桂堂答应,不敢耽搁,先赶回家来,将桂兵备召募义民告示张挂通衢。不到三日,共有义民一千余名,都是精壮勇力后生。众人公议请桂大爷为义民首,众人共遵约束调度。

桂堂那里肯当,立意让与冯富。彼此推了两日,众义民一齐嚷道:“大爷是兵备大人公子,众人敬服。若再推让,我们都要散了。”桂堂见人情如此,难以推脱,只得应允。同冯富商量,立定条规,严整军威。各绅衿富户共捐出钱粮兵米,并将各义民籍贯年貌清册,详报地方官查核。请领军器,建造义民旗帜,以为识认。

诸事尚未料理妥协,因军情紧急,桂兵备有令,星飞来调,只得刻日祭旗起身。柳太太十分放心不下,差冯佩金、包勇二人作桂堂亲随之人,不拘昼夜寸步不许离开。桂堂大喜,辞了柳太太们星夜兼程。走过二百多路,听说桂兵备被围甚急,吓的魂不附体,恨不能插翅飞到,催攒急行,耳边听枪炮喊杀之声,震动天地。佩金道:“贼人同老爷正在打仗,咱们将兵分作三路进去:我同兄弟作中路,大哥在左,包勇在右,各领兵截杀,方为妥当。”桂堂点头称善,忙出令分兵三路齐进。冯富、包勇遵令,立刻将兵分开,各人领着星飞而去。桂堂、佩金各换了结实战马,浑身结束妥当。姐弟两个领着义民杀进重围,冯佩金跟定桂堂不离左右。那些蛮兵正围着桂兵备打仗,不防后面杀来,一时慌乱,赶忙分头迎敌。

有个强盗叫做海里鳅,生得身长力大,面似锅底,浓眉阔嘴,一双怪眼,就像两个鸡蛋瞪出外。手中拿着一对大板斧,约有几十斤重,骑着一匹乌鬃马,迎面杀来。抬头瞧见桂堂眉清目秀,美如冠玉,约有十六七岁年纪;头戴束发金冠,身穿绿锦软甲,脚蹬皂靴,腰系丝绦;佩着宝剑,左弯弓,右插箭,手中拿着一枝画戟。旁边有个美人,差不多的年纪,眼如秋水,面似桃花,脸蛋儿上现出一团春色;身穿桃红碎锦甲,两边战裙下露出三寸小战靴;腰佩宝剑,手执长枪。两个人都骑着枣骝铁脚马。海里鳅瞧着不觉酥麻了半边,心中想道:“这一定是夫妻两个,怎么生的这样俊俏!拿下船去享用,真是两个活宝贝。”想定主意,吩咐×蛮们不要伤他两人性命,都给我活捉了回去。说毕,大喊一声,如铁桶一样围将上来。

冯佩金见贼人们交头接耳说话,就知他们的来意,心中十分好笑。姐弟两个施展平生武艺,尽情大杀。凡是近着他两人的,总没有性命。海里鳅见势头不好,奋勇上前迎敌。姐弟两个撇下那些蛮兵,并力来杀。佩金眼快,逼开海里鳅双斧,照心窝一枪搠去。海里鳅躲避不及,肩窝上着了一枪,大叫一声,落荒逃走。众义民奋勇大杀,蛮贼纷纷逃窜。姐弟带着乡勇,拚命赶杀。

且说桂兵备被贼人围住,四面受敌,正在危急,忽见贼兵乱窜,知有兵到,忙率将弁追杀。见有一将,拦住贼人,杀的十分得意。看那人一张紫脸,燕颔虎须,威风凛凛。亲从们指道:“那是柳大爷的舅爷冯富。”桂廉夫大喜,使人招呼,合兵一处。冯富在马上参见道:“我妹子同着大爷由中路杀来。刚才有人探信说被贼人围住不能取胜。现在此处贼人已退,正可乘胜剿杀。”桂兵备点头道:“是。”忙令兵将起营追贼。

命冯富带义民先行,桂兵备同几个亲随在后。

刚转过一山,被败下来的贼人突然而至,将官兵冲作两截,首尾不能相顾。冯富业已去远。为首一个贼目,正是海里鳅。

瞧着这几个官兵,那里在他心上,领着蛮贼混杀。知道那马上的是领兵官儿,赶到面前来杀。桂兵备忙勒回马首退避,被海里鳅紧紧追赶,前后两马犹如腾云一样。桂兵备十分着急,在马上尽力加鞭,望见前面一道大河阻住,并无去路,心中惊道:“我命休矣!”相近河边,忽然竹林里跳出一人,只战了一合,将海里鳅擒住,问道:“这人是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桂兵备勒住马定神细看,原来是包勇。心中大喜,忙问:“你怎么一人在此?”包勇道:“我领着三百名义民,由右山杀贼。

正杀的高兴,忽见贼人解围,纷纷乱窜,我乘势大杀。有一个利害贼头目逃了下来,我一路追到此间,将他杀死。那不是躺在地下的就是。”

桂兵备回头瞧见竹根下一个死人,约有一丈多长,头如巴斗,相貌十分凶恶。包勇擒着海里鳅说道:“那不是大爷们来了。”桂兵备抬头瞧见桂堂、冯佩金同着三四十人飞马而来。

刚到面前,姐弟两个下马请安,众人下马磕头。桂廉夫人喜道:“我被这贼人追来,十分危急,幸得包勇在此,将贼擒祝解到营中审问,那杀死的贼人,取下首级枭示。”桂堂们遵令,将海里鳅反缚了个结实;在死贼上取了首级,跟着回营。那些将弁、义民都赶来迎接。

桂兵备回营安顿,查点兵将,伤了几十名。众将纷纷报功,各记功劳。杀贼最多是冯富一人,包勇、冯佩金俱生擒了几名贼目,忙差人护解到节度衙门审办,并请速发大兵。一面整顿营垒,令桂堂、冯富、佩金为前敌先锋,领义民在山口安营,与贼人相拒;令包勇作亲随,在大营里护卫。相距三四日,嵇节度带着几家总镇领兵前来,安下营盘。

桂兵备将贼人情形细述一遍,节度道:“听见公子领义民杀贼甚多,现在又为前部先锋,何以簿上倒不记他一功?未免委屈。”桂恕道:“父受国恩,子应报效,何功之有?”节度点头道:“再立大功,亦当稍加鼓励。”传令进兵攻剿。谁知海寇×蛮各处勾连,不计其数。嵇节度兵少将微,几路分头拒敌,难以相顾。差人星夜奏知朝廷,请发大兵前来剿捕;一面多募义民。因此各处村庄俱皆扰动,凡是近海近山的人家,都搬入城去。

此时桂兵备的金夫人,差人将柳太太们接到衙门同住,彼此相安之至,很可放心。柳太太感金夫人大德,惦着桂堂,命柳绪、宝书夫妻两个,带着新募乡兵前去,兄弟姐妹相帮照应。

金夫人思夫念子之心甚切,再三叮嘱宝书,命桂堂、冯佩金都到老爷营里照应,不必另自领兵。宝书们连声答应,不敢耽搁,辞别母亲同金夫人、蟾珠妹妹,装束妥当,上马攒行。

原来薛宝书秋间在家打猎时,遇着当年教弹子的老师父,说道:“眼前要立边功,全凭膂力。尔虽会些武艺,难经大敌。既做我的徒弟,不可玷我宗派。”随取出一粒神力丸,令其服下。又传授几路枪法,说道:“从此我可无忧矣。”老和尚去后,宝书练习的十分精勇,因此柳太太可以放心令其前去。

夫妻两个领着五百名乡兵走了两日多。路途中遇着风雨,暂且扎营歇息,远远听见四处鸣锣吹角,炮声不绝。宝书差人探听,回称:“今日是腊月二十四日,蛮峒里赛神过年,饮酒作乐。男女们披发挂彩,跳舞歌唱,以此鸣锣吹角。”宝书同柳绪商量道:“×蛮饮酒歌唱,明欺咱们兵少将微不敢惹他。我瞧对面那座大山十分险峻,蛮营密布,一定是他紧要之处。咱们今晚乘着风雨,攻其不备,占着他蛮营,岂不是一件美事!咱们初到这儿,也要立点功,别叫人笑话。”柳绪点头大喜,暗传号令,俱要饱餐。

候至半夜时分,大雨倾注,四山水如潮至。那些蛮营俱放心醉睡,再也想不到官兵杀来。这苦竹岭乃贼人紧要之所,柳绪夫妻率领义兵以一当十,蜂拥而上,指东杀西,无不奋勇。

那蛮兵都在醉梦之间,凑手不及,满山乱窜,彼此不能相顾。

各义民尽力剿杀,忽听山后大炮喧天,火光照映山谷。有一路人马喊杀而来,十分勇猛,杀的男女蛮兵纷纷逃窜。宝书对柳绪道:“已有官兵前来接应,咱们趁势将四面围住,杀他一个干净。”柳绪点头,传令四路截杀,占住紧要险口,抢夺蛮营。

众义民得令,奋力争先。宝书手执银枪,犹如猛虎。直杀到天亮,蛮兵杀死不计其数,余下的俱已逃散。生擒男女蛮人三百余名。

此时风雨稍住,那一路官兵还在搜剿。柳绪见一猛将手执双锤,到处无敌,心中十分赞叹。与宝书策马上前,相去不远,看的明白,原来不是别人,就是冯富。连忙高声招呼,一面着人飞马前去知会。冯富听见大喜,跑马过来相见,彼此大乐,无暇叙谈。冯富道:“你们且占住贼营,老爷们的大兵也就快到了。”柳绪点头,领着义兵先将贼营占祝耳边只听炮声不绝。

不一会官兵四路齐至,纷纷截杀,至下午收兵。领兵的是桂兵备同胡、邓两位总镇。扎下营盘,桂堂同冯佩金正在搜山查营,遇着冯富说柳绪们就在前面,心中喜极,连忙来找。姐妹兄弟相见,那里说得了这番乐处。桂堂听说母亲、妹妹俱好,柳家继母亦相处一家,甚是欣慰。传令造饭歇息,一面查点抢得贼人多少枪炮、军械、粮草、牛马、金银、旗帐,均令登记册档。姐妹们用饭,歇息一会,同着桂堂都往大营参见报功。

包勇在辕门外瞧见,欢喜非常,忙上前请安问好,并问太太安好。柳绪将家中近况对他说知,包勇放心乐极。随领着姐妹们进大营。上帐参见。

桂兵备正同胡、邓两总镇商议军情,见柳绪们进来,真是喜从天降。宝书们上前请安,禀过金夫人悬念致意说话,呈上家信,并将昨夜乘雨杀贼抢营之事细禀一遍。桂兵备听说大喜,慰劳几句,命与两位总镇见礼。令将带来义兵五百名,“就着你夫妻统领,在前敌左边扎营为掎角之势,彼此救应。所得贼人粮草、牛马、金银分在各营充公备赏;枪炮、器械、旗帐等项分给各营应用;其余一切物件,尽赏给昨夜出力兵将、义勇“。命中军官查记杀贼最多功劳、名姓;一面差将官将生擒贼人解赴节度大营,听候发落。桂兵备分派已毕,同两位总镇分兵查看山势,将贼人营寨尽行放火烧拆,又派兵各处搜剿不提。

且说这些蛮贼出其不意,被官兵四面剿杀。抢去山梁、巢寨,伤人甚多,生擒了十几个有名头目。贼人心胆俱落,逃回蛮峒,去见蛮王沙哩雅哭诉其事。沙哩雅大怒,随传令调七十二峒蛮兵,要亲自领兵报仇复恨。被后峒的乌苏夫人知道,连忙来见蛮王,说道:“俺们与官家向无仇恨,因被海里鳅们引诱,替他报仇,惹动官兵,倒伤了多少峒寨。今调七十二峒蛮兵撕杀,胜败难定。况且我在早晚就要生崽,尔忍心丢下我去?

我有个主意,一举两便。现今人枭悍,往往霸占俺们峒寨。只要差一能言头目去见狗王,叫他们去同官兵撕杀,俺们看光景再去不迟。”蛮王连连点头道:“夫人说的很是。我依尔说,就差人见狗王,叫他去同官兵撕杀。”乌苏夫人大乐,立刻派了一个会说话的头目前去;一面差人去探官兵消息。分派已毕,拉着蛮王同往后峒饮酒取乐。放下不提。

原来这人就是上古盘古氏的遗种。黔、楚、粤、蜀溪峒之间,滋蔓数千里。所居总在山林深郁,岩谷险峻之处。其人衣斑斓布褐,推髻跣足,言语侏儷;登临险峻,如履平地;刀耕火种,无甚资产;出入持弩佩刀,喜用药箭,中之必死;又能忍饥行斗,见利亡命,自称为狗王。家有画像,狗首人身,岁时祝祭。其姓有盘、蓝、雪、钟、苟,这五姓自相婚配,不与外人通婚嫁。其配合总在赛神酬愿,男女聚会,饮酒欢乐,觌面歌唱,适意者即相配合。丧葬则作乐歌唱,谓之暖丧。暇则相聚,射虎逐鹿,饮酒沉醉,击掌歌舞以为乐。

喜则人,怒则兽。忿争之际,虽至亲亦手刃。复仇报冤,视死如归。往往啸聚劫掠,朝服夕叛,不可施以恩信。其顽犷较蛮人更甚。因其滋生繁众,遂以狗王为长。沿边一带,深为地方之害。

这日,狗王正领着一群女婆在深山逐虎。忽见兵绑着一人推到面前,说道:“拿着一个奸细。”狗王问其来历,那人道:“俺是蛮王差来的。因有金银、牛马、粮草等项来送狗王,被官兵抢去,请狗王自去夺来受用。”狗王听说大喜,放起蛮人,就令他引路,点起婆兵,直犯边境。

此时各路官兵陆续到齐,都在要隘处扎营,以便刻日进兵搜剿。谁知兵大至,?G悍非凡,越杀越多,势如潮涌。官兵抵敌不住,连次失机。又被他抢去几处隘口,丢掉好些军装、粮草。嵇节度在大营十分恼恨,传令四路兜杀,毋许贼兵逼近大营。各处官兵、义勇奋力拒敌。无如贼势枭猛,冥不畏死。各处打仗隘口,得而复失者数次。

光阴迅速,转眼经年。桂兵备的金夫人,自柳绪们去后不多几天添生一位公子。接着是桂兵备占得蛮人营寨山梁,报捷家书。心中大喜,就将二公子取名桂捷。不觉桂捷业已周岁。

桂兵备行兵未了,金夫人思夫念子之心,日深一日。又兼柳太太一子二媳,相别经年,想念甚切。因此差人寄信与桂兵备,令他弟兄姐妹轮班来家,彼此俱有照应。此时桂兵备奉旨专管粮饷,不在军营。已将桂堂们调为后队,专司护解粮饷,很可放心。这天正要差桂堂同宝书们回去,忽然接着家信,拆开看了几句,不觉大喜。不知那书中是什么喜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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