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刺一声,船里面忽然放了一片光明出来。施逖生坐在黑地久了,不禁眼光为之撩乱,瞳人里刺的怪疼。揉了一眼,举眼看时,那落腮胡已不知那里去了,对坐的一人却是一个青年妇人,满腔笑容的,放出娇声道:“施逖生,你不认得落腮胡,认得我吗?”施逖生益发迷惘,道: “这,什么意思?落腮胡诱我到此,其意何居?”那妇人嫣然的笑道: “落腮胡么,你当他冒充陆位明吗?你不信,你问问这落腮胡。”言已,那妇人忽然伸起那纤纤的玉手,手里握着一个罗帕裹成小包料,兜的向施逖生脸上打来。施逖生不妨有此举动,以为又是落腮胡的炸弹,不禁直跳起来。

那一个小包料,恰恰落在施逖生的手儿里。施逖生觉着这小包轻如无物,打量是个空包子,欲持抛去不看,只听那妇人抿着嘴笑道:“你试打开来瞧了,你不打开,你始终也就如睡在梦里一般。不但你不耐烦,便那些看官们也不耐烦极了呢。”

施逖生自在园中时,得此梦魇,神魂颠倒,恍惚迷离,以至于此刻,凡所遇之事,所历之境,悉属不可思议。及至此刻,已真是老大的不耐烦了。但这小包料既在手里,想来这里面,不定是包的绿气,就此熏死我的。若果然是绿气,一下子熏死了我,倒省了许多的懊闷。主意既定,便拼着死命,斗胆的把那手帕打开。不看犹可,这一看时,竟把个魄落胆碎的施逖生,忽地变了个福至心灵的乖巧种子,扑的向那妇人跪下道: “恩人,你莫怪我,我实在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我真该死!”

原来,那妇人不是别人,便是那个落腮胡子。那落腮胡又不是别人,便是那施逖生的恩人陆位明。方才不是施逖生说陆位明是个少年,不是落腮胡,又不是个妇人吗?便是陆位明,用了易容术,既变了落腮胡,何以又变个妇人?岂不是陆位明有意作弄施逖生呢?这个问题,不但看官要问,著书的要问,便是那当局的施逖生,也忍不住要问了。那妇人不慌不忙,叠起两个指头,讲出一番话来。有分教一一依着水浒的体裁,此处应该诌上两句诗句,下底便接着道“且听下回分解”,这些体裁都是作小说的恶作剧,如今那妇人却能体贴看官们的意思,便毫不作难,对着施逖生,讲给看官们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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