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济公在天兴店,用手一指点,见外面有一人两眼发直,后跟一妇人。书中交代,来者这人,住在千家口东街,姓马名茂。他父亲马振刚,他有两位兄长都务本分,耕读传家,惟有马茂是个逆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为。那日他在大街之上,把银钱衣服全都输了,无脸回家,买了一根绳子,意欲上千家口外,无人之处去缢死。偏偏巧遇见傅有德肚肠疼痛,他带有痧药,说:“我给你些药吃吃。”傅有德吃了,靠着树就睡着了。马浅见他一个孤单行客,想:“他身上必有金银,我摸一摸他肚腹,他要醒来,我就说,我摸你肚腹,还有疼痛否?他若不醒之时,有什么,我拿了就走。”便伸手一摸,把银幅子就摸出来,一看,里面有十二锭黄金,他把绳子扔下,拿着黄金幅子就走。自己一想:“我把我妻子接出来,找两间房子,把黄金换了一锭过日子,倒是乐事。”想罢往前便走。见北边有一个大苇塘,他四下一瞧,杏无一人,把银幅子连黄金理在那里,留了一个暗记,自己回归干家口。刚到了家门口,他父亲马振刚立在门口,一见马茂气往上冲,说:“畜生,你在外面无所不为,怎么又回家来了?”马茂说:“我接儿媳来的。我也不在你家吃饭了,家里算没我这个人便了,以后你也不用再管我了。”马振刚听了,忙说;“好好!你趁早把你老婆接出去罢,不要在家里再生我的气。”马茂即到里房,唤出妻子,要他跟了就走。妻子不敢跟他出去,因知他在外面无所不为,怕他生出异心把她卖了。他妻子孙氏,本是贤德之妇,跟婆婆说:“我不愿去。”老太太说:“不要紧,你只管跟他出去,有什么事,自有我给你做主。”孙氏无法,跟马茂出来,走到半路,马茂说:“我告诉你,我若不发财,我也不能接你。”孙氏也不理睬他,跟他出了干家口的村口。到了苇塘,寻着理黄金所在的暗记,马茂刨开一看,十二锭黄金踪迹不见,里面有一堆大粪。书中交代,十二锭黄金是被挤公拿去了。当柴元绿、杜振英救了博有德的时候,说:“你等着,由南边来一个穷和尚。”为何济公由北边来呢?那就是济公把柴头杜头支开去救傅有德的,和尚走到北边,把黄金刚出,带在贴身,出了一回恭。照旧埋上。这时候马茂一瞧就愣了,方才由家中接妻子出来,说的大话不小,把妻子接了出来,此时黄金没了,再把妻子送回去,那如何能行?真是话出如箭,岂可乱发?一入人耳,有力难拔,自己无法可想,连话也没了。带着妻子往前正走,刚来到天兴店门口,济公由里面看见,用手往外一指,说:“傅有德你看,偷你黄金的人来了!”傅有德往外一看,果然不错,见马茂两眼发直,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说:“众位,我今天是报应临头。”一边说,一边跑,刚到面前一个水坑,“扑鸣”落下水去,冒了两冒,即时身死。他妻子孙氏一见,就放声大哭。正在痛哭之间家中有人跟了来,怕马茂卖了女人。跟来之人,见马茂落水溺死,把他妻子孙氏动回,告诉他父亲并两位哥哥。马茂已死,把尸身捞起来掩埋,把孙氏送回娘家另聘,这话不表。单说这和尚把十二锭黄金给了博有德,叫柴元禄、杜振英把二百两银子盘费拿出来也给傅有德,说:“我和尚念你是个义仆,我赏你二百两银子。”傅有德是千恩万谢,拿着金银告辞走了。柴元禄可就说:“师父,我们已到通顺店去了,华云龙是昨天走了,你老人家把盘费都给了博有德,这比不得在临安时节,眼前出门,在外吃饭要饭钱,住店要店钱,该当如何是好?”和尚说:“不要紧,勿论大小饭铺店家,吃饭住店,只要我和尚一指鼻子就走不了。”杜振英说:“对,不指鼻子也走了。”三个人这里说话,客人王忠听了咱己一想:“济公给我治好了病,我应当酬谢酬谢,人心都该如此。”随后拿出一百两银子来说:“给师父做盘费。”和尚一瞧恼了,说:“你拿这一百两银子,算谢我么?我家值万贯,谁来要你酬谢?快请拿回,我决不收领。”王忠听如此说,亦不敢再给了。济公说:“二位头儿,跟我拿华云龙去。”柴杜二人无奈,跟和尚出了天兴店,陈孝等送出来。济公带着二人,走了已有数十里之遥,到了一座小镇,进店坐定,三人也觉得腹中饥饿了。柴元禄一想:“和尚大慈悲了,把银于都施舍了,现在囊中一文钱也没有,如何是好?吃饭得给饭钱,住店得给店钱,只得把富余的夹衣裳当了得一用或八百,方可食宿。”想定主意,说:“师父,你老人家只顾行好事,把银子一两不留,这吃饭没钱,如何办法?”和尚说;“不要紧,我自有道理。你们二位不用着急,跟我来!”二位班头无奈,只得跟着和尚走路。来至西面,有一座大酒饭店,厨下刀勺乱响,座客满堂,和尚就往里面跑,柴、杜二人跟进,一直来到后堂坐定。跑堂的一瞧,见一个穷和尚同着两个人,穿着月白褂裤,白骨钮扣,左大襟,两只岔配鞋。伙计心里暗忖道;“这个样子,还不愿在前头这桌子上坐,还到后堂来吃?”后堂一概是金漆八仙桌椅凳,和尚在当中坐下,柴、杜二人在左右坐下,伙计过来说:“三位来了!”和尚说:“算我没来。”伙计说:“来了,三位要什么酒菜?”和尚说:“你们这里卖些什么?”伙计说:“我们这里烧烤红白,煮煎炒炖烹炸,大碟中碟小碗,应时小吃,随意便酌,果品珍馐,两京碗菜,粗细便饭,上等高摆海味全席,一应俱全。”和尚说:“上等海味,每席价需多少?”伙计说:“八两银子一席。”和尚说:“给我来一桌,要好绍酒一坛。”伙计答应,心里暗想,“这穷和尚吃这顿饭花这些饭资,何不换些齐整的衣服?岂不是好?看他们吃完了,拿什么钱来给我?”当时只得楷桌抹凳,杯盘狼藉,小菜碟杯筷摆好,随即将于鲜果品、冷荤熟炒、糖拌蜜饯、鸡鸭鱼肉各莱齐上。和尚说:“二位吃罢。”柴元禄、杜振英二人知道是腰内无钱,说:“师父,你吃罢!吃完了没钱给人家,我们不敢吃了。”和尚大声说:“没钱不要紧。”柴头说;“没钱你怎么讲?”和尚说:“不必担忧,吃完了没钱,他也无法。他要打,打轻了也不算什么,打重了他得给养伤之费,倒有了饭吃了。”柴灶二人也不敢吃,伏在桌边,和尚又吃又喝,说:“这鸭子欠烂,海参欠发,炖肉太咸,做的不入味,伙计过来!”伙计说:“大师父要什么?”和尚说:“这些菜都不合口,你给我一条活鲫鱼,头尾烧汤,中段糟溜鱼片,放醋。”伙计答应。和尚拣什么好吃就要什么,也不嫌贵贱,并且越贵越高兴,大吃一顿,几乎吓坏了伙计。吃罢,叫伙计过来算帐,堂官一算说:“合共计纹银二十四两四钱。”和尚说:“不多,值得值得!外给小帐银二两。”伙计说:“谢谢师父。”和尚说:“不用谢得,推小僧匆匆,未及带得分文。”伙计说:“没钱怎样?”和尚说:“你告诉掌柜的,给我写上帐罢。”伙计说:“小馆没有帐的。”和尚说:“没帐写在水牌上就是了。”伙计说:“写水牌,也是帐呀!我们一概不赊,你给钱罢。”和尚说;“没钱,你瞧着办罢。”伙计一听,来告诉掌柜的说:“和尚吃了二十四两四钱,他说没有钱。”掌柜的一听,怒气上冲,说:“红口白牙,吃了东西,要甜的不敢给咸的,要辣的不敢给酸的,吃完了不给钱?打你也不值,就是不要打你也要打你。众友给我打他!”和尚说:“老柴老杜你瞧怎么办?”柴头杜头说:“我们没主意。”和尚说:“掌柜的不要着急,我给你变钱。”掌柜的说:“你变罢,不给钱你今天走不了。”和尚呆立半天说:“掌柜的,我们商量商量,我吃了你的东西,我给你吐出来对不对?”掌柜的一听,说:“你胡说!吐出来我卖给谁去?”和尚拍着桌子喊嚷:“哎呀,二十四两四钱呀!”伙计一瞧说:“哭也要给钱。”掌柜的正要打和尚,只听外面一声喊嚷:“贤弟,你我到里面吃杯酒。”扳来一起,进来二人,带着十数个从人。一见济公,二人赶奔上前,要给和尚的饭帐。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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