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塘进了洞门,曲曲弯弯越走越黑,走了半日,里边明亮,只见正中石桌之上放着棋盘,一边一个石礅,棋盘上摆着棋子,推着便动,只是拿不起来。小塘想道:看这局棋,一定是有神仙,或者往后去了。遂又往后行走,走到后边,只见粱上悬着石钟、石锣,石桌上边放着锣箫等件件俱全,只是没有神仙。盼望多会,无奈从旧路出来,又往前走,走够多时,又入一座高山,大涧正中只有一个独木小桥,小塘访道的心胜,并不害怕,就从桥上过去,正走中间,忽听见一阵风响,从林中跳出一只虎来,剪尾摇头,二目如灯。

小塘见了,只管往前行走,并无半点惧色,走过这深林,又有一阵怪风从那石穴之内出来,一条大蟒比碗口还粗,二丈多长,扬头吐舌,迎面而来。小塘扬扬不采,那蟒竟从顶门上过去,转眼无有影踪。小塘越过此山,饥餐渴饮,漂流半年,并不知谁是神仙。

那日到了陕西西安府,又入了一座高山。只见山前一座石楼,楼上横匾写的是终南笫一山境。小塘只知访仙,并不知自己劳苦,一层一层进了深山,那些景致观之不尽。游赏多会日已沉西,就在破庙之中,盘膝打坐,坐在半夜之时,寒风透体,树木皆鸣,整群虎豹声声乱叫,又有无数的妖怪,奇形异状,皆言要吃生人。小塘坐在那里置若未闻,并无退悔之心。天明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出庙又往前走上了半日,肚中饥渴,山中又无买卖,又无庄村,无奈捧起清泉喝了几口,倚着一颗大树歇息。正在困倦之际,忽听得这个说:“将!”那千哈哈大笑。小塘顺着声音仔细一看,只见山坡下有两个人在卧牛石上对坐下棋。小塘说:好了,既有人,必有庄村,待我上前去问。急忙迈步走到近前,留神一看,左边的穿黑,右边的穿黄,原是二位道者。小塘平生爱好下棋,站在穿黄的背后看了一会,小塘腹中并不饥了。

且说这两位道人,穿黑的是钟离大仙,穿黄的是纯阳老祖,他二位原是故意来点化小塘。小塘见那黄袍道人着着占先,穿黑的只是招架,那穿黄的故意的闪了个空,把小塘只急得抓耳挠腮,不由的说:“爷,漏了空了,仔细着炮打。”黑袍道人抬头一看,故意怒道:“走,何处凡夫混乱我们的仙着,还不快走。”小塘见话非俗,连忙跪倒,说:“仙师爷爷度脱了弟子吧!”黄袍道人把小塘推在一边,说:“道友,咱走咱的,莫要管他。”小塘听说越发的急了,说:‘二位仙真,弟子千辛万苦,好容易来到此处,今日若不度脱,弟子就要死了。”说罢就往树上碰头。黄袍道人连忙拉住,说:“你这呆子只管胡缠,你若是肯把我脚上疮脓舔净,我就收你。”言罢坐在石上,脱去鞋袜,露出疮来。小塘一见,正犯思想,道人说:“你这光景,定是嫌脏。我们事忙,各自走罢。”小塘说:“仙师莫急,弟子这就去舔。”言罢蹲身,两手捧疮,用口舔咂,只觉着香美异常,越舔越有滋味,不多一时将疮舔完。老祖说:“你可不嫌脏么?”小塘说:“不脏,不脏!”老祖说:“既然如此,待我度脱了你罢!”遂把鞋袜穿上,从袍袖中取出一张柬帖,又取出一个金色葫芦,说:“济秀才,你如今还不是修行之时,且把这葫芦紧紧收藏,细看柬帖,便知明白。”说罢递与小塘,与钟离祖扬长而去。小塘正要说话,转眼已不见了。自己愣了一会,拆开柬帖一看,上写着:

修行二字容易,惟恐访道艰难,往前进步心要专,须当苦处熬炼。

欲求仙诀妙术,莫辞涉水登山,洒州城内去参禅,三教归一才见。

后而又有一首诗句,说道是:

小小葫芦玄又玄,生来肚大嘴儿尖。

无当昔分盘古日,他比无当还在先。

急往赫家村里去,细观柬帖要心专。

秀才问我名和姓,口口山人闻世间。

诗后还有一行小字,乃是持受五鬼的妙诀。小塘看罢说:“口口山人”乃是吕仙二字,早知是纯阳祖前来点化我,岂肯轻易放他走了。后悔多时,把柬帖葫芦取将起来,迈步往北,行到赫家村內。只见路西一家人家,门左边挑着纸钱,右边贴着一张殃榜,上写着:“亡夫贺龙年二十三岁,生于癸亥年、癸亥月、癸亥日、癸亥时,不幸死于今年、今月、今日、今时,妻少子幼无人承管,哀恳仁仁君子问全。”小塘看罢,心中大喜说:吕祖的柬帖原写着让我到赫家村,我这里看他生的年、月、日、时与死的时月,命中犯着五鬼,死后就有五鬼之法。今已到此,我可如何进去收这五鬼?低头一想,说:有了,必须如此这般。主意已定,走到杂货铺内买了两盘纸钱,走到贺家门口,用手把门敲了两下,里边便问是谁,小塘说:“我与贺贤弟原是八拜之交,今日知他辞世,特来吊孝,还有些须帮助。”里边听见,连忙开门,小塘进去,到了灵前,祭奠已毕。贺龙的妻子出来叩谢,小塘说:“弟妹,我看你丈夫死的日期不好,怕犯重丧,取一盅净水过来,待我与你破破。”女子信以为真,亲自取了一盅净水放在灵桌之上,小塘用手端起,左手掐三指诀,将水托住,右手在水中画符,依着吕祖柬帖上的五雷咒语念了三遍,口含法水往灵前一喷,只听着棺盖响了一声,一股黑气往外就冲,小塘一见忙把葫芦取出把在手中,将塞子拨开,连叫三声:“疾!疾!疾!”那股黑气入在葫芦之内,小塘把葫芦盖好,取在怀内。回头一看,见贺龙的妻子昏到在地,遂又含了一口法水把女子喷醒,扒将起来,说:“吓死奴了,方才见我丈夫自棺中撞出,带着五个恶鬼,转眼就不知哪里去了。”小塘说:“那就是重丧鬼,已竟被我破了。”说着从袖内取出一小封银子放在桌上,说:“弟妹,这些许奠礼给你丈夫买点钱纸烧上,表我一点敬心罢。”女子说:“不知大爷贵姓?”小塘说:“不必向我名姓,死鬼心里明白。”说罢扬长而去,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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