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邻翁来殷懃问候曰:“吾与君至交也,闻君病小痊,性情大变,亲母妻子视若寇仇,恐乡党不能容此不孝不义之人也。将来亲戚不齿,邻里不顾,君又贫困,何以仰事俯育,以终乃身乎?用敢奉劝。”少君泣曰:“承翁美意,请辨我语言是足下好友之音乎?”翁曰:“人是音非,吾固知君借尸返魂也。今既为某人矣,得不为某人之事乎?譬如仕宦本督抚也,降为杂职,能不安杂职之分而从其政乎?君即舍此而就尊公,面目既非,纵怜而育之,他人必不相容。”少君思其言中理,曰:“翁所教良是。后将若何?”翁曰:“母其母子其子,仍营趁以自食其力,承此一家以了此躯而已。”少君曰:“我前生读书作文曾应童试,营趁之事一无所能,奈何?”翁曰:“能如是乎。请为君游扬闾里,以训童蒙。亦自食其力之一道也。”少君起谢之。翁为布告乡党,人素知某为佣保,目不识丁,忽闻一病而能诗文,远近好奇之士成来共语。少君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众皆悦服,从游者甚众。所得修脯以养一家,绰有余裕。但少君自授徒后借居古庙,竟不归家。母来谈论,格格不入,妻子更不顾而问矣。然得温饱,皆乐而安之。
未几,赴试,旋入学为名诸生。时有客入蜀,少君作禀告乃翁。大令奇其事,寄资作札招之去。少君前生本行兰,因其聪敏俊秀,父母偏爱之。上有两兄,皆不得意。后闻其堕马死,父母衰恸而两兄窃喜。今又闻其来也皆惧。及相晤,其貌不扬,父甚狐疑,两兄直叱为妄冒,母亦不认。少君历举幼时游戏事及父母秘密之言,委曲道达。父虽垂怜,而母与两兄决意逐之。父知必不见容,私与千金遣归山左,家以小康。谈者曰此人现在,后不知作何结局矣。
或曰:“异哉,少君之一跌,既未入幽冥,又不经神判,以翩翩佳公子顿变而为窭人,何异于膴仕之投荒者。造化弄人至此极矣。”芗厈曰:“此不弟之显罚也。观其后之不见容于乃兄,即可见前之乃兄受侮不少。若使再世得报,人皆不知。直以现身作法,以示鉴于人伦。谚云,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为少君诵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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