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何人是赏音,高山流水伯牙琴。春花秋魄年年泪,洒遍江头作雨霖。 

话说从来音乐之道,最易感人。人若心中无事,欢欣快乐,听了那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之声,自然手舞足蹈,解愠消愁,邀亲会友,击节流连。若心中有甚么忧思悲苦,感慨牢骚,听了之时便觉忧戚悲楚。无论征夫游女、烈士忠臣,个个尽然,人人如是,不为诞妄。总之有句说话:“人非草木,谁能无情。”一有了这点情的时节,不消说江山难间隔,金铁也消磨,纵到了流离颠沛之处,凡有甚事,皆为情之所使不知其然尔然,何况平常居止,乐得其所,决没有不入耳凄凉、愁肠百结的。正是: 

列唱哀匏悲皓月,还聆清徵蹙烟然。 

却说大唐代宗皇帝之时,最苦羌胡骚扰边关之地,常闻铁骑之声。这代宗宵旰忧惶,屡欲出师遣将退虏拒敌,只为眼底不得其人。边报如星飞电急,一日三至,代宗大恐,急召廷臣会议战守之策,一者可免社稷崩移,二者可免人民涂炭。其时有一个宰臣姓元名载,为人虽则贪佞,倒有威名,廷臣之中也有趋附他的,也有忌刻他的。那趋炎附势之辈巴不得日日保佑,夜夜焚香,要他永在朝中,当权治政,才可安身。这些假做好人要沽声博奖的,那一个肯容他,把高爵将来受用,恨不得一拳打死了,或是向皇帝面前搬些是非,逐之远去,方得快活。所以,一闻代宗的旨意,合口将元载举荐平胡,这叫做阳为尊崇,阴折其命;又叫做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那元载是个乖人,听了众廷臣所奏,已知诸人要来害我,不觉怒盈于面,既而暗中一想,想道:“不好,我若因众人之言恁般艴然,必受这些人的诽谤,兼且有失向日声名,道我畏虏怯退,或者圣上少不得我,不放我去也未见得。”想未毕,代宗降下玉音,即着元载出塞提兵,刻期退虏。元载到此无可奈何,只得拜承王命,择日祭旗。出征之时,不必说旌旗缥缈,戈剑如麻。那元载出其不意做了平胡都督大元帅之职,将家务国事撇开,止带家中一个知音律的婢子名曰朝云,随征羌胡,真个好凄楚也。有诗为证: 

高秋叠鼓远临边,盾画双龙挟紫烟。不许燮元翻出塞,鸣沙骢马听凄然。 

元载提兵出了玉门,往松州驻扎,未曾停息。羌胡之势,疆逾百万,即驱战马来攻。元载急急令将官猛士四下里提防要害,城上把守,矢石火炮空向城脚下射的射,打的打。那羌胡绝不畏惧,个个头遮铁叶,身穿铁甲,马身又是铁皮包裹,那怕你吹毛利刃飞蝗羽箭,倒围了十七八层。元载计无所出,心惊胆丧,传令城中军民人等牢牢把守,如有怠惰不依号令者登时枭斩,那军民怎敢不依。一连围了数十日,城中粮草将尽,势甚不支。这小婢朝云颇有吹篪之技,手里拿了这篪,走到元载面前问道:“老爷连日为军情劳攘,婢妾见了心甚不安。今日虏势若何,可曾退些否?”元载道:“外面胡兵围得铁桶相似,况今粮草不给,我和你无翅可飞出危城,只怕数日以来,决难保全性命了。”说罢,放声大哭。朝云即忙劝住道:“老爷,不可如此乱了军心,妾闻汉高帝与项羽交战,用了楚歌计吹散八千子弟。如今据妾的愚见,不若向月吹篪,万一胡人有知音的,思乡归去,解了重围也未可知。”元载听了把半天愁放下了少许,便道:“朝云,你果然有此妙技,何不就为我试一试。”朝云道:“妾随老爷万里长征,生死相共,怎说此话?”元载道:“既如此,我和你同上城去,还是你一个去?”朝云道:“老爷还宜坐守中军,待妾去吹篪,管取有捷音奉报。”两人说罢,只待天晚行事。恰便是: 

汉殿材官三十万,恰教红粉去和戎。 

是晚,果然月朗如昼,金钲刁斗之声振耳相闻。那朝云带了金冠,穿了绣带,佩了宝剑,步上城楼,好一似出塞的昭君模样。那朝云遥望虏营,灯火照耀,笳吹互答,边野中好不萧条,军卒们好不严整,看了无不畏惧仓惶。朝云全不介怀,把那纤纤十指捧篪而吹,真有林莺呖呖、涧溜泠泠之致,起初虏营之中酣呼畅饮,及至朝云吹得一声,那营中的胡儿部从莫不侧耳而听,又吹了三五声,悠悠扬扬,凄凄切切,只见胡儿们低头叹息。朝云一面吹一面想:“我如今可称做赛楚歌了。”又尽力一吹,正是声入云霄,幽凄料峭,那些胡儿都呜呜咽咽,说道:“咱与列位俱有家乡,何苦为了郎主一人撇了各人的妻小。”说罢又哭,哭罢又说,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一声呐喊,投戈而散。元载听得城外人声喧阗,只道城陷,急命探子打听。那元载又等不得,急急出了中军帐,看取动静,正不知是何缘故,忽见朝云飘然而来,元载疑为神仙下降,下拜相迎。朝云搀住元载道:“老爷何故如此,折杀贱婢了。适在城上吹篪,羌胡之众闻音解围,幸不辱命矣。”元载听言如吃了个定心丸儿,方才走起,向朝云千恩万谢。次日,捷书飞报朝廷,随即犒劳官军,班师回国。后有人编成四句口号道: 

小婢吹篪明月中,羌胡夜遁奏肤功。圣朝天子如相问,麟阁须更燕阁封。 

这羌胡不过是些戎狄之俦,尚且听了篪音顿归乡土,岂非是音之感人,未有中华大国反不知音晓律,遗笑于他的。却说这篪还是箫管之属,其声虽然凄楚,终不如肉音更佳。那肉音如人从喉舌唇吻出的,便是其一叫做讴,其二叫做歌。这讴歌若能到入神至圣之所,原无等级上下。但讴的声,曲而且折,歌则长言,自有些分别在内,原不可与俚俗细谈。如今却说一个善讴的,也像吹篪之婢,能易人心,能变风俗。你道出于何处?有何情状?这个人生在春秋时节卫国之中,姓王名豹。生平不治恒业,不齿缙绅,所喜的是青山绿水,所爱的是妍唱清腔,真个有绕梁之声,遏云之致。无论城市乡村,无不闻他善讴之名。但嫌这城市中居址不静,往来嚣繁,与讴唱之道颇觉不称,每每要迁移在一个幽僻去处。奈无有适意的境界,以此日延一日,竟未遂志。一日,正值初秋天气,信步闲行已至郊外,偶然到一个僻静去处。王豹正在趱步,忽闻萧萧瑟瑟之声在耳边吹过,少顷又变出一样声来颇是奇怪得紧。 

乍似龙吟,旋如虎啸。凝睛处,但见白茫茫雪浪拍空天。侧耳时,惟闻响飒飒秋云随碧渚。正是野渡无人浮画艇,果然断坡有客吟沧波。 

王豹看了半晌,心中好不狐疑,说我生长在卫国,不知卫国地名,可也是个笑话。且住!这所在有这一派大水,又非濮水悠悠,为何那水上又有青春修竹,沐雨披烟,望之无际,约有数十亩来去。王豹走走看看,忽见路旁荒草之内,卧着一个石头凿成的屃赑;其形似龟,性好负重,所以他的背上载着一个石碑,碑上苔藓蒙茸,字画模糊。王豹道:“好,好。我正要问这地名,幸喜有这石碑在此,不免读其碑文,便见端的。细细读之自有分晓,何须问人。”即忙低了头,注目而视。那碑面刻着淇澳二字,碑阴的文字恰是赞卫国先君武公的功德。王豹看罢,心中甚喜,便道:“我若得在此处安身,不枉为人在世。”却好淇澳之间有几间茅屋,屋内走出一个老叟,华发童颜,手执拄杖,问道:“客官何来?”王豹道:“学生因见这淇澳景致清幽,意欲在此住居,不知老人家可有甚么余剩的屋儿,乞借一间,以为容膝之计。”老叟道:“此处虽是愚老的敝庐,然而家室父母实在河西,我不然早已将这所止弃了他去,闻知本国有一个善讴的先生姓王,住在城市之中,恐非其宜,若得此人到此,我老儿情愿议让。”王豹嘻然笑道:“你要见王豹不难,只恐王豹到了这个所在,你又吝惜这几间室宇,却是如何?”老叟道:“自古有两句说话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朽安敢食言?但不知客官尊姓大名,家居何处?”王豹道:“不瞒老者说,在下就是王豹。”老叟道:“又来取笑。毕竟那善讴的先生,是怎么样一个人品?”王豹道:“学生实是其人,因在城中居止不便,特到此觅个清幽境界,以为教人清讴的所在。”那老叟听言,满面堆下笑来,便道:“失敬,失敬。既是王先生,即请处此淇澳,吾当从此逝矣。”有诗为证: 

几载相思一日逢,殷殷倾盖话深衷。若非妙律惊人耳,安得鹪枝便可容。 

那王豹听言大喜,也不推辞,微微的谦逊道:“老翁所有为我所得,正是维鹊有巢,维鸠居之,恐没有这个道理。”老叟道:“又来客气了。”说罢,竟拂衣而返河西。王豹留之不住,只得就此淇上居处,终日终夜拖声曳气播弄喉音,不是临水徘徊,便向竹间容与,如此快意不止年余,那讴声愈觉清扬激楚,有停云鼓雪之韵了。王豹也自爱其技,朝暮勤工,不敢稍近杂务,惟恐失声有妨正业。他只独处于此,不诓那日的让屋之叟一到河西,再三将王豹揄扬。这河西地方与这淇澳不过一水之隔,倒有十里之遥。那河西的人既有君子,必有小人,这是不消说的。其中住的人听了老叟之言,个个要习些清讴,可以荡志抑情,抒怀畅虑。未免有那俗累拘牵,舟楫间阻,其慕王豹的若老若稚,若男若女,就如颠狂心醉一般,只是未得在他门下做个弟子,为此好生惆怅。每每当白昼清宵隔水听讴,凑着那水声风响,越觉异常可爱。这河西之人有那一种聪明智慧的耳朵甚尖,记性甚好,日夜听了王豹讴声,便学其步骤,数其节奏,按其宫商,渐渐学成啭喉宛宛的讴将出来,与王豹不甚差别。正是: 

学就名讴妙不禁,含宫嚼徵韵沉沉。长天秋水多幽响,孤莺残霞蓄惠音。 

细出声声霏玉屑,调成字字夺弦琴。何须王豹亲传授,一播重吟动客襟。 

这一个善讴的住在河西,闻名来学者纷纷扰扰,将遍河西之地。这日,天气清朗,不暖不寒,王豹处于淇上,虽无弟子远叩其门送些银钱,馈些礼物,要请教讴中之理。还幸这水国沧茫,林峦雅静,足以养性忘怀,便作清讴,以供消遣。忽聆隔水也有讴声,王豹初听犹道川鸣水涌,不在心上。瞬息间,讴的人十分广众,王豹近水一看,只见一群人在隔河树林中作讴,心知是我讴感河西。口虽不言,恰也恁般欢说,自想道:“我处淇上甚是清雅,虽然没人执贽来求我,幸得河西一带,俱是知音之辈,不教而成,其实可喜,此处真是我娱老之地也。”王豹方在得志,不期又有效尤之人了。那齐国也有一人叫做绵驹,他却与王豹不同。那王豹的教门是一种纤柔之韵,窈窕之词如吹竽鼓瑟相似。这绵驹性极坦率,专喜长歌。我想这歌名甚多,此日不能尽记,惟有那铙歌、鞞舞歌、凯歌声极雄壮,至若那桃叶歌、上声歌、子夜歌、碧玉歌,三州歌最为凄楚,其他还有懊侬歌、估客歌犹其不同。你道如何?总皆要情伤意折的。除此以外,又有棹歌起于中流一道,夜歌发自采菱之女,或是倚歌、巴歌、踏歌等声,偏宜隐逸之士,一为诗肠鼓吹,二为俗耳针砭。所以,绵驹住在高唐地方,闻知卫有王豹善讴,处于淇水河西之人悉归其化。想我绵驹不弱如王豹,难道他处于淇致使河西也善讴,岂可我在高唐,稍不卖弄声技也被人笑,只教王豹独受善讴的名么?我如今惟有艺歌一术可以动众。正是: 

频怀妍唱,散虑逍遥。梁尘任动,云辇应招。既降王母,亦聚仙舠。严节以赴,清哇价高。 

这绵驹又想道:“我虽习歌,万一人不求教于我,岂不枉然。只因王豹善讴,所以如此,我不若也学了讴倒妙。”忽又道:“拾人唾余极为可贱。况这歌是我的所长,若去习讴须要有一段气闷性子,我绵驹怎生耐得?一人自有一人的际遇,何难另显手段,定要相继为之。罢,罢,我只是习歌。”那绵驹从此每日在家中长歌,真个是声同金石,韵致铿锵,听者不忍遽去,也传了一个善歌之名。我想齐国的富强比卫国更甚,那都会去处,有的是那一班人弹唱蹴鞠,斗鸡走狗。王孙士女,毂击肩摩,荒荒扰扰,曾没有一刻清闲,曾没有一人舍了俗事,耽其清趣。幸得高唐有此绵驹首倡歌曲之门,不期齐右地方一旦从之就如归市。那绵驹看见齐右的人不拘九流三教、农夫商贾都来执贽相求,传其歌意。绵驹因开示道:“这歌虽微事,有至理存乎其中,歌之为道,长言累辞。哀者实能代哭,乐者实堪娱颜,怒者可免按剑,喜者可寄余情。你们既有志向不远而来,我敢不尽心相答。”齐右之人合口道:“愿闻教诲。”绵驹道:“待我歌一声在前,汝等和一声在后,不要差讹,不要急疾,最忌的是歌容丑陋,撮唇摇头,或悲或笑。若无此数件,一学其歌,即踞上乘。”齐右人莫不唯唯听命。正是: 

骊珠夸一串,委婉及悠然。须信阳春调,从来和者难。 

是时,绵驹独设一个师位,向南而坐,两旁都是些学歌之辈。果然绵驹发声将住,众人即忙相和,从早至晓,从夜至晚,盘桓摹写,琢羽镂商。倘若那些人或有稍稍差错,绵驹就装出老白赏的光景,尖酸你几句,也不管人当得当不得,尽力燥脾,无人敢回一声。如此态度的是个歌师曲长,不消细说。或者绵驹教得体倦,便自不别众人,归房偃息。那些齐右之众,也不敢退散,必待他有命,才敢移身,如此尊严,如此贵重。后来齐右学歌的人,一一理会,各各退散。那绵驹到此,心中也与王豹一样快活。其时秦国差乐官少师前往鲁国聘问而回,从高唐经过,听得一分人家歌声嘹亮。这少师勒住了马,细听半晌,方才又行,就在近处下了宿店,更了衣服,便唤从人跟随,再往听歌之处。从人认得适才歌声出从此家,即忙进去通报道:“秦国大夫过此,闻得歌声甚妙,特来相访。”恰好齐右之人俱已散去,止得绵驹在家,连忙出门迎接。少师进内相见,安了坐位,问了姓名,绵驹便道:“齐地野人敢烦大夫光降,未识何故?”少师道:“适闻妙歌,令人目畅心舒,待来致谢,兼有一言。”绵驹道:“却是何事?”少师道:“君之歌可称绝技,惜乎淹于齐地。我秦王最好音乐,所以近日竽瑟盈朝,吾王竟不得意。从来肉音比丝竹更佳,欲借足下同往秦邦,以图秦主重用,未知可否?”绵驹寻思了一会答道:“不惮千里而去,倘秦王不好,为之奈何?”少师道:“秦王不好,即吾家亦可供子之费。”绵驹又思量了一会,答道:“吾之好歌不过为自己乐志怡情,原不希图荣贵,怎履秦国之险。若以音律论之,尚有淇水王豹之讴,绵驹之歌未足数也,其实不敢从命。”少师不好勉强,只得作别出门,回店安歇。次早起行,一路巴程早到卫国界内,依旧寻下店家。这少师虽平日闻有王豹之名,但未知住于何处。那日,一闻绵驹说王豹住在淇水,心心念念牢记不忘,只要请他到秦,若得秦王重用,也有荐举之功。故此一离鞍马,即问淇水地方。那店家回道:“离此甚远,须是明早往小路抄去,正往彼处经过。”少师只得权宿一宵,巴到天明,问明了路径,乘了马匹,带了仆人前到淇水。恰好王豹又出外面闲行,看见一人乘马,数人跟随,心下好生惊疑道:“此处素无官长往来,今日何繇至此?”正欲退避,只见从人们问道:“敢问长兄,王豹家中却在何处?”王豹不好隐瞒,只得应道:“只我便是,何劳动问?”少师听了,即忙下马近前道:“远来相访,幸而有缘。”王豹即引少师到家,问及所来之故。少师将欲请到秦国去的意思一一说知。王豹答道:“小可虽有薄技随身,不过寄兴林皋,娱情山水,且不受人之贽,岂肯远于秦禄,实难唯命。”少师道:“闻有河西知感而能歌者若千人,不识可得就延否?”王豹道:“先生从此小路而行,必渡此河归秦,可试问河西之人,或有愿去者,亦未可知。”少师只得别了王豹,觅舟渡河早到彼岸,问及土人,原来河西之人,纷纷俱是善讴。少师亦将前后意思说与,众人都道:“我们虽则善讴,实繇耳闻心会,并未经师,如何便好妄求?且王豹虽未曾传我讴法,实是我们之师。吾师不往,众徒焉敢造次,则索要勿来命了。”少师再三询求,并没一人应允,只得就道长行而归秦国,心中叹赏不已道:“讴歌之辈,不过寻常技品,我以禄利诱之,不肯从往,真乃智士也。其河西诸人为王豹之感化,更为难得。”一路传扬,致使天下尽知此事。那时,天下有七十二国,王豹与绵驹,各处一所,并不出游显技。可见人有所长,老天决不将他埋没。也须知这段妙处,多亏讴歌之力,足以感人心志,启人善心。若是这王豹与那绵驹身无一长可取,泛泛悠悠,略无恒业,谁肯如父如母尊崇敬重。还有一说,如今日之世,那一处没有讴歌唱曲的,何故不能变俗移风?如此看来,河西、齐右毕竟还是有志气的所在,不肯半途而废。或者今人讴歌不能到家,若到了极善之处,自然感人亦速了。有诗为证: 

至今花下按歌声,多少萦肠客思生。绛树有音还剩技,雪儿擅吕总无名。 

何如淇水高唐曲,自许绵驹王豹赓。为问武丘石上侣,可能忘味卧秋更。 

总评:王豹讴、绵驹歌,两人者幸生当时耳。苟令生于此日,有不目为杨花子弟者,几希矣。 

又评:近来俗尚,动辄言己善歌,试质歌是何物,料必像矮人观戏,随人是非,究竟与自何涉。如此之徒,非独不为豹驹可哂,且不能免作羌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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