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云大人这日正在书房观书,只见家人呈上一封信来。他接过来一看,外皮上写着是从美国来的,遂启了封签,从头至尾,可就看起来了。
上写着:“叩禀父母尊前听,敬禀者孩儿名唤云落峰。愿父母膝下金安身康健,愿父母福祉多绥神气清。孩儿我于今离家五六载,在外边每思父母泪盈盈。上二年本良回家捎过信,赶以后永远未捎信一封。现如今我们全都毕了业,安重根榜上列了第一名。我大伙毕业全是最优等,昨日里领了毕业大文凭。不久的就要束装回家转,过不去三月就能到家中。望爹娘不要苦苦把儿盼,咱居(们)家不久就能得相逢。”右写着“阖家老幼均安泰。”左写着“愚儿落峰灯下冲(匆)。”云大人看罢落峰来的信,你看他急急忙忙后宅行。
话说云在霄看完了书信,急忙上了后宅,见了老夫人跟安母说道:“咱们那些游学生,不久要家来了。”安母急忙问道:“有信怎的?”在霄遂将落峰信中之话以(一)学,安母说道:“我儿今日可有还家之信了。”又听毕业考的第一,把个安母乐的无所措手足了。那云老夫人说:“妹妹,从今后别念诵你那重根长重根短了。”安母说:“不但是我就是嫂嫂,你也不必念诵盼望你那落峰儿了。”大家谈笑了一气,就专专等他们还家,这且不表。
单说金有声、李相[上占下内]诸人毕了业,领了文凭,呆了几天,大伙全收拾了,一齐雇上火车回家。赶到海岸,又上了火船,饥餐渴饮,非只一日。这日到了仁川,一齐下了船,雇了几辆马车,将东西搬在车上。李相[上占下内]对着大众说道:“咱们大家到家,可千万要在社会上作事,断不可贪图富贵,把游学的目的扔在一边。”大家一齐说道:“兄长不必多劳,我们断不能广希富贵,忘了国家。”李相[上占下内]说:“既然如此,咱们就此分手了吧。”于是各上了车子而去。 单说安重根、云落峰几人,坐上车子,夜宿晓行,不日到了平壤,各回各家。重根等到了云府,全家相见,欢天喜地,谈了些一路的景况,说了些美国的政治。
这时候赵适中、孙子奇听说他们回来,也前来相瞧。大家会在一处,谈了一会,侯珍说:“我叔父跟寇老兄往那里去了?”云蒋峰、安重根也说道:“可是,怎么不见他几人呢?”孙子奇说:“要问他几人,你们不要急躁,听我慢慢的道来。”
孙子奇未从开口带悲容,尊了声:“你们三位听分明:咱高丽归那日本国保护,那伊藤在咱国中统监升。用巧言买动咱国大元老,将权力全都夺在他手中。这权力一归伊藤不要紧,最可叹咱国人民受苦情。他行出别样坏事还可忍,青天白日奸氵㸒妇女实难容。那一年岳公妻妹把亲串,又见了日本贼人来行凶。他妻妹因为这个丧了命,赶到那岳公回来眼气红。又加上咱国权力归日本,才惹起他那心机火一重。寇本良与他做子(了)三炸弹,一心要刺那统监名伊藤。到后来伊藤来此把事办,岳公他埋伏在这南门东。该着那伊藤老贼命不尽,炸弹子未曾伤着他身形。岳公他身被炸弹活崩死,落了个冤仇未报丧残生。”
他三人一听这个话,齐说道:“我说岳公他怎么未来,原来如此,真是可惜。那炸子怎么就靡崩着那伊藤呢?真是使人遗恨,咱们游学的二十余人,未等作事,先伤了一位,真是让人伤心落泪呀。”云落峰说:“岳公既然如此,我那本良哥哥与咱们先生,他二人可是那里去了呢?”孙子奇说:“你不要急躁,听我一句的一句的道来。” 孙子奇复又开言把话明,“你三人不要急躁仔细听:咱先生在这城中开报馆,各处里劝化百姓有大功。也不知何人对那伊藤讲,说先生他是岳公党一名。又说那炸弹原是本良造,遂派了十数个儿巡警兵。上云府来就把他二人找,这时候有人到此把信通。他二人出离北门去逃难,后有那无数巡警把他攻。一枪儿将咱先生活打死,寇本良逃难不知奔何程。”
他三人一听元首丧了命,一个个跺足捶胸放悲声。这一个哭声叔父未见面,那一个哭声义父不相逢。这个说我兄不知何处去,最可叹先生一命归阴城。一齐的指着汉城泼口骂:“伊藤呀!害的我国好苦情!为什么我国权力你夺去,为什么让你国人来行凶,为什么奸氵㸒我国好妇女,为什么监理财政警权争?种种的行凶作恶真可恨,我高丽将久坑于你手中。”重根说:“我父母当年受了日本害。”侯珍说:“不着那个我们那能外边行?看起来这个冤仇何日了,倒不如寻找伊藤把命拼。”他三人哭一气来骂一气,泪珠儿点点滴滴湿前胸。云夫人见他三人哭过甚,他这才走上前来劝一声。
话说他三人越哭越痛,云夫人急忙上前劝道:“你三人不要哭了。元首已经死了,哭也无益。不如养养你们的神思,想个方法,保全咱这国家,与元首报仇要紧。”他三人被云大人劝了一会,这才不哭。侯珍又向子奇问道:“我叔父既被巡警打死,后来怎样呢?”子奇遂将伊藤怎么邀买人心,云大人怎么接来,埋葬于何处,对他学了一遍。重根说:“先生既死,带咱们这些情算是无以报了,明日预备下点祭礼,上他的坟墓上哭吊哭吊,尽尽咱们心不好吗?”落峰等说:“那怎不好呢?”于是大家又说了些国家事情,遂各自散去。
到了次日,安重根、云落峰、侯珍、云氏叔侄,一共五人,拿了点祭礼,带了一个家人,到在元首坟上。一看孤坟三尺,荒草四围,心中甚是悲惨。重根急命家人摆上祭礼,他五人一齐点香行礼,坐在地下,可就哭起来了。
众英雄点香已毕坐在尘,一个个两眼扑簌滚泪痕。哭了声:“元首恩师死的苦,白瞎你一腔热血满腹经纶。前几年尚在平壤开报馆,至而今身归黄土起孤坟。你的那扶国雄心不能展,落了个西风飘飘荡孤魂。与国家未能立功身先死,岂不是黄泉遗恨百年存。师傅呀!你死一身只顾你,让我们往后作事靠何人。”侯珍说:“叔父待我恩情重,从小里时时保护我的身。只诚(曾)想回国团圆把叔奉,那知道叔父一命归阴城。看起来苦命之人谁像你,寻思起真是让人痛伤心。”重根说:“师傅于我恩更重,提起来实在不能报一分。奇峰山救过我们母子命,念书时教我费心格外深。在美国仅仅呆了五六载,师傅呀,你怎么不等我报报恩?看起来师傅你死非为别的,都是那贼子统监伊藤博文。伊藤贼与我冤仇深似海,我必然除去老贼把冤伸。”那边乡在岫、落峰号陶哭,云落峰眼泪滴滴湿衣襟。正是他五人哭元首,又只见远远来了四位人。
话说安重根等五人,正是在那里痛哭元首,只见远远来了四人,走至近前一看,乃是金有声、黄伯雄、尧在天、钱中饱四人。他四人一齐说道:“你们来,怎么不与我四人一个知会呢?”说完了,遂也坐在那里痛哭一场。哭完了,一齐站起,撮叹[息]一会,这才一齐转回家中。
呆了两天,这一天有孙子奇、赵适中、萧鉴三人前来造访。云在岫接至屋中坐下。在岫说:“正想要请你几人去呢。”孙子奇说:“请我们作甚么?”在岫说:“你们不知道,现在咱们已经回国这些日了,也得想着作点事才好呢。”孙子奇说:“兄长有何高见?请当面言讲,要是好,咱们就张罗去办,岂不好吗?”在岫说:“既然如此,听我道来。”
云在岫未从开口喜洋洋,尊了声:“列位兄弟听其详:咱大家美国留学五六载,今年里才得毕业转家乡。现如今到家已经数十日,还得要谋方画策保家邦。咱大家要是不去把力用,这个国不久就要见灭亡。想当初咱们说过开民智,今日里还得去从那个方。咱国中人民已有数百万,要去作也非容易事一桩。我想要在这城中立下会,请咱那诸位同学到这乡。大家伙同心努力把事办,立下个爱国大会在平壤。在会中人人尽把责任负,劝化咱各处人民保家邦。全国人要是全存爱国意,咱这国或者不至被人亡。这主意你们看看可不可,要可行就此撒帖往各方。将咱那同学之人全请到,在会人各尽责任化愚氓。”他几人一齐说道:“甚好,咱们就各处撒帖聘贤良。”
在岫说:“此道既然能行,这会场可得安在何处呢?”金有声说道:“可也是呀,这个会所,准得找个僻静处才好呢。”孙子奇说:“那先不忙,等把他们请来再作定夺吧。”在岫说是:“对。”于是就写了些个帖子,望各方撒起来了。
好一个云氏在岫小英雄,他一心要倡爱国会一宗。四方里撒的帖子无其数,要请那游学美国众宾朋。剑水驿来了陈氏兄哥俩,在汉城来了李树萧合(和)李纬钟、李相[上占下内]、李俊也来到,还有那李范允、周庄、曹存人三名。咸境、汉城的英雄全来到,又来了平安北道众英雄。金洪畴、高云便在头里走,后跟着述坚、述白二弟兄。吴佐车骑着快马也来到,一齐的进了平壤这座城。他诸人一齐到了云府外,云在岫慌忙让至待客厅。
大厅里分罢宾主落下坐,书童儿献上几个小茶盅。主宾茶罢把话讲,说了些多日不见相思情。相[上占下内]说:“怎么不见本良寇贤弟?”范允说:“岳公贤弟何处行?”云在岫见他二人把话问,遂把那上项之事说分明。众英雄听说岳公丧了命,一个个手指汉城骂伊藤。齐说道:“破坏我国都是你,赶何时将这老贼性命坑。替我国黎民百姓出出气,替我那屈死朋友报冤横。咱大伙赶紧立这爱国会,成立时好去刺这老贼丁。”有声说:“你们大家别急躁,咱还得张罗立会是正经。”
话说李相[上占下内]等,正然痛骂伊藤,金有声说:“你们不要如此急躁,咱还得是张罗着立这会才是呢。”云在岫说:“现在咱们人一共有二十六位了,要想只办方才所说那件事,准得在僻静处立会才好。”有声说:“何妨差人去上外边,访听一个僻处呢。”在岫说:“这也倒不错。”遂差孙子奇、云落峰去上外边访听地方。
二人去了两天,回来说道:“我二人出去访察地方,事情也凑巧,离此三十余里,就访察着了。那处名叫留云浦,西面有一山,名叫落雁山,在那山傍有一座房,甚是僻静。这房是留云浦刘福庆的。我二人见了刘福庆一提,那刘老爷情愿让咱们白住,你们看这事岂不是好吗?”在岫说:“既然有了会所,咱们就搬在那里去吧。”大家说:“是好。”这才一齐搬到那里,把那爱国会立妥,举李相[上占下内]为正会长,金洪畴、李范允二人副之,其他皆为会员。会既成立,各任责任,安重根、侯珍、云落峰,情愿去刺伊藤;尧在天、云在岫、萧鉴、吴佐车四人,管四路调察打听消息事;韩氏兄弟、陈氏兄弟、曹存、李俊六人,管倡办乡团事;钱中饱、黄伯雄、李玮钟、李树萧、云落峰五人,管各处宣讲自治事;金有声、尧在天跟三位会长管开报馆事;赵适中、高云、孙子奇、周在四人,管制造物品,劝化人民,讲求实业事。当日众英雄各有责任,调查员又连(联)合了复仇会及雪耻会。由是平壤地界的人民,让众英雄们劝化的很好,专等打听伊藤出行的消息,好去行刺,这且不表。 单说韩国这个时候李熙皇帝,让位给太子隆熙,封李完用为内阁总理大臣。伊藤一看,韩国换了皇上,李完用当朝,他就看出韩国不能兴(行)了,可就想起瓜分中国的事情了。遂辞了统监之职,以曾祢荒助为统监,自己坐船归国,仍在朝当宰相。这日日皇升殿,伊藤出班奏本,正是:
经营朝鲜还未已,又来中国起风波。
毕竟不知伊藤说出甚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