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路茫茫万里云,妻孥无复旧为群。
早知泡影须臾事,悔把恩仇抵死分。 这痴人死后才明白,不知冤仇惟父母兄弟的断不可忘。若在一身,不大关系,可以丢去。至于子侄,徐世勣因儿子敬业志气非常,恐他后来破家灭族,屡屡用计杀他。不能,卒至身死家破。这等看起来,不肖子孙,不自简制,死于人手,若有取死之道,何必为他报复?况不顾国家之事,妄害贤良,如何使得?
且说叔宝既屯兵平壤,来总管先上表报浿水之捷,奏叔宝是头功。次后又奏兵入平壤逻城,丽兵抵死大战,杀伤相当。秦琼复杀他大将一员乙支文礼,但累战以来,士气稍疲,军兵亦多物故。乞分大兵一支,鼓行前来,夹攻平壤,可以必取。隋主得奏大喜,赐勑褒谕,进来护儿爵国公,秦琼鹰扬郎将。又将此表遍示大将于仲文、宇文述。道:“来护儿他领水兵十余万,尚且破他平壤逻城,杀他大将。我为天子,领兵一百三十余万,不能取他一城。都因各将欺我庸懦,不肯尽力。如今我分兵三十万,令于仲文、宇文述为总帅,各将荆元恒、薛世雄、辛世雄、张瑾、赵孝才、崔弘升、卫文升为左右翼,前后救应。尚书右丞刘士龙为抚慰大使,分道并出,逢城勿攻,俱在鸭绿江会齐,直取平壤,与来护儿合力。”诸将俱各陛辞,统兵前进。 拥麾离帝座,仗钺向边州。
誓令妖氛靖,功铭东海头。
大凡进兵,以粮食为主,故兵未兴先要积粮,兵既兴就要运粮,兵到敌人地方,怕他剽掠我粮草,又要留兵护粮,这是行兵要策。当日隋主发兵,每名给与三个月粮,着他自行搬运。一个兵要带自己随身衣甲器械,又要带一石多米,如何能带得?所以兵士私下有粜与人的,到路上肩挑不起,有抛下的。管兵官知道,下令道:“有遗弃米粟者斩。”众军只得暗暗于地下埋藏。只指望乘着兵势,一鼓攻下平壤,便可抢掠他米麦受用,不然且在路上籴些充饥。不知这一路都是高丽地方,他城镇都闭门坚守,村落都逃走一空,那里去籴?到得鸭绿江地方,军中已纷纷缺粮了,正是: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于仲文与宇文述先到,正计议待各路兵马到渡江,只见东岸一彪人马来,差人打探,是高丽国差来请降的大对卢乙支文德。次日,乙支文德渡江请见,于仲文便请宇文述、刘士龙商量。宇文述道:“自离辽左,为日已久,闻得军中渐已乏粮,难于进战。不若且许其降,就着乙支文德,自诣主上军前,请主上进止。”于仲文道:“正是。主上原有密旨,如高丽乙支文德来,可执送御前。如今押他自去面圣罢了。”刘士龙道:“将在军令有所不受。今既乏粮,若待乙支文德到御前,又转丽国,时日耽延,必致军士饥散。不若令他返国,取有降表侍子,诸军便可退回。若执其使,高丽知乞降不准,毕竟死守。我军饥疲,恐难决胜。”于仲文道:“右丞言之有理。”分付整饰军容,然后召他入见。乙支文德带了几个将士,来至隋营,果然齐整。
赤帜举,炫晚朱霞,映着桃源春暮;黑旗扬,横空黑雾,连着松坞秋深。雪齐春湖拍岸来,飘飘白旄萦带;霜重秋林同野老,煌煌黄纛飞扬。旆展新青,千里九嶷横黛色;戈摇新锐,一天孤月照寒波。雄凛凛控弦按剑,士皆百战熊罴;气昂昂啸月嘶风,马是千群獬豸。 乙支文德进营参谒,当中坐下是大将于仲文、宇文述、抚慰使刘士龙,其余各总管只有辛世雄、卫文升尚未到,其余王仁恭、薛世雄等一干,俱鹰翅坐下。乙支文德参拜了,道:“高丽国主得罪天朝,致烦天讨。今自知罪逆,特差陪臣文德,诣军前乞降。愿献金人代罪,银十万犒师,以后年年进贡方物,朝贺如礼。望元帅开恩。”于仲文道:“高元作逆,自干天诛。我等奉命讨罪,不知其他。”乙支文德叩头道:“王者之待四夷,叛则讨之,服则舍之。国主向失藩臣礼,致烦王师。今既归忱,还祈天宥。”于仲文、宇文述再三作腔不肯。又是刘士龙道:“据尔高元悖逆,自宜踏平尔国。但怜民人横被屠戮,若能面缚舆衬,籍一国地图,投献军前,我还劝二位元帅,暂且止兵。”乙支文德叩头道:“当即归国,同国主军前面恳。”随即献上些礼物,是玄狐皮、名马、人参、高丽砚、高丽刀、高丽纸。各位俱不收,设宴待了他,着他速备降表等项,君臣同至军前。乙支文德又拜辞而去。恰似:
柙虎初离阱,鞲鹰乍解绦。
这乙支文德是丽国一个谋臣,当日设计在途中扎营,使来总管不得造饭。又诈败引他入城,伏兵掩杀,又截他归路。亏得秦叔宝救了来总管,反杀他兄弟乙支文礼。今日又来诈降,以观虚实。又差人打听他粮运,并后来有无应援,早已知得备细了。这边于仲文等且安息兵马,以待来降,却值辛世雄、卫文升两枝兵到,两边相见,说及受降。辛世雄道:“自古受降如受敌,不可轻议。如今主帅听信文德,按兵不进,他真降罢了。若他诈降,以老我师,不惟失了胜算,主上责我等逗遛,何以逃罪?”卫文升道:“受降一节,还该着乙支文德到驾前取进止,军中没个专擅的理。”这一说说得众人面面相视。宇文述怨畅道:“我原说奉有密旨,道:凡高元乙支文德来,都执送驾前。原该拿送驾前发落。”这次莫说于仲文面上失色,连刘士龙口似胶粘的了,正是:
只因一着错,赢得满盘空。
于仲文沉吟半饷道:“如今也不难,只说还有未尽事宜要讲,哄他来拿住便了。”差官渡江,乙支文德道:“如有甚话讲,率性待俺同国主来面讲罢。”他自拔寨去了。于仲文见了,甚是心慌,道:“事已至此,大兵可即日渡江,先追擒了乙支文德,然后直抵平壤,以众临寡,事无不胜。”众官也有以粮少为疑的,拗他不过,是个主将,他自与宇文述先领兵渡江去了。
众军以次而渡,先是宇文述一军来赶乙支文德,两个儿子宇文化及、智及,领兵一枝作先锋,是他追着了乙支文德,两个乘着锐去赶上,只一阵,杀得乙支文德大败,却不曾拿得他。以后乙支文德日夜走,宇文化及日夜追,连后面大兵也日夜赶,赶着就杀。当不他是熟路,不追时他又在前面,追着时他又漫散走了。一连撞了八次,也杀了他八次。这番离平壤约有三四十里地面,叫白石山。乙支文德就不怕了,竟屯住了与宇文化及兄弟相杀。战有两个时辰,喜得两边都是走的力乏的,苦苦不分一个胜负。
马蹴征尘荡,戈挥落日斜。
尸将平白石,血尽洒黄沙。
正酣斗时,只听得一片鼓响,林子内卷出一面红旗,大书“秦”字,从丽兵中间横截出来。为首一个将官,素袍银铠,带着银盔,杀入丽兵阵中。使两条简似两道白虹,东敲西击,丽兵纷纷向山谷中乱窜。乙支文德忙舍宇文化及来战,战乏的人,如何敌得住?只得丢下金盔,杂在小军中逃命。叔宝却得了他金盔并许多首级,下马与宇文化及兄弟各通了姓名。叔宝自领本部回营,将金盔首级,在来总管军前报捷。正是: 雄才如霹雳,所向皆披靡。宇文化及兄弟,也在那边称赞:好一员将官。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正称赞时,突出一员家将道:“小爷!这正是咱家仇人哩。”化及失惊道:“怎是我家仇人?”家将道:“向年灯夜打死我家公子的正是他。”智及道:“哦!正是、正是。打扮虽不同,容貌与前日画下的一般,器械又是,这不消讲了。”化及道:“他是李渊家人,怎又在此?此怕不是他。”家将道:“小人看得千真万真,不差。”智及道:“是他怕我们李渊处根寻,故逃在此。自古有错拿没错放,这一定要开除了。”
两人回营,见了宇文述,说起这事。宇文述道:“他如今在来总管名下,怎生害他?”智及道:“孩儿有一计:明日父亲可发银百两,差官前去犒赏这厮部下,这厮必来谒谢。他前阵上夺有乙支文德金盔,父亲只说素与夷通,得盔放贼,将来立时斩首。比及来护儿知得,他与父亲一殿之臣,何苦为已死之人争执。”宇文述点头道:“这也有理。”次日果然差下一个旗牌,赍银百两,前到叔宝营中,奖他协战有功。叔宝是花红银八两,其余将此百两充牛酒之费,令其自行买办,正是:
酒中鸩羽人难觉,笑里钢刀那得知? 差官到营中,叔宝即时将银两分散,宴劳差官。他心里明知与宇文家有衅,却欺他未必得知,也原没个赏而不谢的。但他只该待来总管同去才是。终是直汉,全不料理到此。 次日着朱猛守寨,自与赵武、陈奇两个把总,竟来宇文营中叩谢。此时隋兵都在白石山下结营,计议攻打平壤。叔宝因宇文述来犒赏,故先到宇文述营中。营门口报进,只见一个旗牌飞跑出来,道:“元帅军令,秦先锋不必戎服,冠带相见。”这是宇文述怕他戎装相见,挂甲带剑,不可近他,故传此令。明说优礼他,却实有歹意。叔宝闻说,便去披挂,改作大帽曳撒进见。走入帐前,上边坐着宇文述,侧边站着他两个儿子,下边站许多将官,都是盔甲。叔宝与赵武等近前行了一个参礼,呈上手本。宇文述动也不动,道:“闻得一个会使双简的,是秦琼么?”叔宝答应一声:“是。”只听得宇文述道:“与我拿下。”说得一声,帐后抢出一干绑缚手,将叔宝鹰拿燕抓的般捆下。
蝉咽高枝晚,螳螂暗里随。
无心逢有意,何计脱灾危?
秦叔宝虽是寡不敌众,终是力大,众人捆缚他不定,被他满地滚去,绳索挣断了几次。口口声声道:“我有何罪?我有何罪?”赵把总便跪上去道:“元帅在上,秦先锋屡建奇功,来爷倚重的人,不知有甚得罪在元帅台下?望乞宽恕。”宇文述道:“他久屯夷地,与夷交通。他前日得乙支文德金盔,放他逃去,罪在不赦。”赵武道:“元帅若说通夷,秦先锋此心天日可表。至于金盔,临阵夺下,现送来爷处报功。若以疑似,害大将,恐失军心。且凡事求看来爷体面。”宇文智及道:“不干你事!饶你死罪罢。”又出去帐下将校,将这两个把总一顿推出营来。那赵武心待回营,带些精勇来法场抢杀,对陈奇道:“你且在此看一下落,我去去就来。”跳上马如云去了。
这里面秦叔宝大声屈道:“无故杀害忠良!”滚来滚去,约有两个时辰,拿他不定。恼得宇文智及道:“乱刀砍了这厮罢。”宇文述道:“这须要明正典刑,抬出去砍罢。”叫军政司写了犯由牌,道“通夷纵贼,违误军机者斩。犯人秦琼。”要扛他出营,莫想扛得动,俄延也是大半个日头了。宇文化及见营中都是自家将校;秦琼又不肯伏罪,他便道:“秦琼!你是一个汉子,你记得仁寿四年灯夜的事么?今日遇我父子,自难得活了。”
侠气当年贯斗牛,都城热血欲交流。
今朝一死何须惜,自古冤家有聚头。
秦叔宝听了,便跳起道:“罢!当日我为民除害,你今日要为子复仇,我便还你这颗头罢。只可惜亲恩未报,高丽未平,去去!随你砍去!”遂挺身大踏步走出营来。 不料赵武飞马要去营中调兵,心心念念,只恐缓不及事。行不二三里,恰是一彪军,却乃是来、周二总管,来会于、宇各大将。赵武听是来总管军,他打着马赶进中军,见了来总管,滚鞍下马,道:“秦先锋被宇文老爷骗去,要行杀害,求老爷速往解救。”来总管听了道:“这是甚缘故?你快先走引路,我来了。”赵武跳上马先行。来总管也不顾周总管,拨马后赶。部下这些将士,一窝蜂都随着赶来。巧巧迎着叔宝大踏步出来,陈奇跟着。赵武慌忙大叫道:“不得动手!来爷到了。”说声未绝,来总管马到。须臾来总管将官摆满。来总管变了脸,道:“甚缘故,要害我将官?叫手下快与我放了。”这便是:
网鱼得遇西江水,笼鸟还从天际飞。
此时赵武与陈奇有了来总管作主,便忙与叔宝解缚。宇文述部下见来总管发怒,不敢阻挡。便是叔宝,起初慷慨杀身,如今也不肯把与人杀了。来总管道:“几坏我先锋!”叫赵武:“撤我随行精勇三百送先锋回营,我自在此与他们讲理。”竟摆执事,直进宇文述军中。
于仲文与众将闻知来总管来,都过营相会。周总管也到,一齐相见。宇文述知道叔宝已被来总管放去,只得先开口遮饰说:“老夫一路来,闻说水兵前部,顿兵平壤,私下与夷人交易,老夫还不敢信。前日小儿追乙支文德,将次就擒,又是贵先锋得他金盔一顶,放去。老夫想得目今大军前来,营垒未定,倘或他通虏来劫寨,为祸不小,所以只得设计,除此肘腋之患。只是军事贵密,不曾达得总管。”来总管笑道:“宇文大人,你说秦琼按兵不动,他曾破朝鲜几阵?说他交通,有甚形迹?若说卖放,先有自鸭绿江卖放他回的。就是金盔,他现在报功,他并不曾得。大凡做官的,一身精力,能有几多?须寻得几个贤才一同出力。若是今日要杀秦琼,怕不叫做姑n贤嫉能。你我各管一军,就你要杀我将官,怕不叫做侵官妄杀?”宇文述要说出本心来,又怕他道公挟私仇,只得默默无言。于仲文众人劝道:“宇文大人因一念过疑,却又不请教得来大人。喜得不曾伤害,如今正要同心破贼之时,不要伤了和气。”周总管也来相劝,因置酒解和。当晚来总管与周总管自归叔宝营中宿歇。这是:
片言生国士,杯酒释猜嫌。
叔宝出营,迎接拜谢。来总管与周总管两个安慰叔宝一番。来总管又恐宇文述借题害叔宝,将武懋功代叔宝充先锋,调叔宝海口屯扎。这边于仲文、宇文述,因粮饷不继,乙支文德又诈写降书与于、宇两人,道:“元帅兵威,举国震恐。国主已拟亲身到辽东隋主行在,朝谒谢罪。但一时征取犒军进献银两未齐,乞元帅退军薩水,七月准期,君臣同来。”这明是假话,众人因是粮尽,将机就机,也不通知来总管,竟自撤兵。常言道归心紧急,都也不顾交战了,反被高丽各城镇出兵邀截追杀,薩水渡河时,战死了右屯卫将军辛世雄,只卫文升部下军马不损一人。薛世雄、王仁恭部下留得一半,其余各军十不存一。一日一夜,走四百五十里,逃至鸭绿江,这总由:
庙堂黩武原非策,帷幄平夷更短才。
可惜中原豪杰士,都成白骨委荒埃。 众军逃到辽东,隋主大怒,杀了刘士龙,囚了于仲文。宇文述等,尽皆削职,只有卫文升独加升赏。这时宇文述自救自己也没工夫,还有心来害秦琼?直到后来,宇文化及在江都弑隋主时,把来总管全家杀害,这还为争秦琼的原故。隋国陆兵既退,武先锋忙报入中军来,来总管忙请周总管、秦叔宝计议,叔宝道:“丽兵既追赶大军,国中必虚,且欺我孤军独存,必不设备,不若秦琼领本部兵,前往攻击,可以有功。”来总管是伤弓之鸟了,道:“这不然。我朝陆兵既退,他得专意拒我,若迟延不退,进有强敌,后面他调鸭绿、薩水、辽河各处水兵来邀截,我却首尾受敌,还是全军而还的是。”周总管道:“先时有怕征的军士,都逃在山东、河北地方,毕竟为盗。如今又加各路溃兵,藏山啸谷,聚党成群。主上争图高丽,还恐山东、河北,不日有乱。我等还该图兵内顾的是。”叔宝听说到山东不日有乱,便想起母来,也不敢违命。来总管即下令把后军作前军,周总管居先,来总管居中,秦叔宝在后,乘着东北风,扬帆开船。
舟随日色来中国,帆逐云行返故乡。
自古全军为上策,何须一战定擒王。
叔宝在后,他竟扬旗擂鼓,放炮开船。高丽曾经他杀败两次,也不敢来追。经过海口,丽兵见隋兵势大,只顾得保守地方,也不敢相犯。来总管一行人马,竟安然无事,到了登州。
一到,叔宝便向来总管辞任。来总管道:“先锋曾有浿水大功,已经奏闻署职郎将了。后又有斩乙支文礼之功,叙去未报。我如今回军考选,定要首荐先锋,不可遽去。”叔宝道:“小将原为养亲,无意功名。因元帅隆礼,故来报效,原不图爵赏。况元帅提挈越深,怕越增宇文述之忌。且闻山东一带,果然贼盗横行,思家念头越切,望元帅天恩。”来总管想了一会,难拂他的意思,竟置他充齐州折冲都尉,一来使他荣归乡井,二来使他得照管乡里。行军中取银八十两,折花红羊酒奖赏。自己又私赠他银三百两。周总管也有赆送,又设宴与他饯行。武懋功、赵武一干将官,都有饯赆。叔宝略领其意,拜辞回家。昔人有两句道得好: 去时儿女悲,回来笳鼓兢。
只是去久乱生,昔人还有二句,怕
昔归相识少,早已战场多。
叔宝带领亲从,竟向齐州进发。来总管自在登州候旨进止,不题了。
总评: 要报子仇,便有通夷一说。然则从来以通夷见戮者,岂尽此类耶!妄谓真通夷者,断不被祸。外交足以应手,重赂可以结援。其被祸者,大都敌国所忌,奸徒所憎耳。叔宝已蹈危机,辄幸获免,所云后福方大,非耶?
千里馈粮,兵家大忌,况玄菟万里乎?千里远征,自负衣甲器械,已非所堪,乃军携三月粮,而责其自带,则不必遇敌而已坐困矣。失利而返,宁独战之罪也。今疲天下之物以供关运,而战士尽鬻衣甲器械,不能得一饱,逆奴披猖,岂御虏之无长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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