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忙里偷闲学渊明,种菊辟地诛茅栗。里间说的是,通元子清词雪亮,谈的是,恬淡人雅量波满。这一而二、二而一,个中何必判仙凡。
卖花叟说:“君子小人自古有之。宋时欧阳永叔《朋党论》云:`君子以同道为朋,真朋也。小人以同利为朋,伪朋也。真朋则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伪朋则所好者利禄,所贪者货财。'六一居士言之详矣。这一部《玉蟾记》亦是分忠奸,辨邪正,寓言以醒世之书。彼赵、胡伪朋,依权藉垄,终自陷于败亡,固不足恤。即张、曹两世离合悲欢,死生不渝其志,是诚朋之真者。然犹不若通元子、恬淡人跳出红尘,绝不为造化小儿所弄,此乃世外之真朋也。盖通元子仙也,非凡也。恬淡人凡也,即不啻仙也。不有通元子,何以惕恬淡人之胸怀?不有恬淡人,何以传通元子之措履?老汉已把通元子所著的书说过半部,百忙之中偷闲片刻,再把恬淡人所传的话表白一番。他说:`人生得天地之中,为万物之灵,安期三乐,谁不有之。唯能乐其乐者,乃能人其人。果然打破‘酒色财气’四字关头,纵求斩杀三尸、丹成九转,亦何患不为地上神仙?’有《四箴》为证。
酒箴曰: 惟酒伐性,养生宜禁。
能饮不饮,消除百病。
于是作《戒饮诗》。
诗曰:
不学佛时只学仙,当年曾挂杖头钱。
而今恶酒先删颂,笑煞刘伶葬路边。色箴曰: 有女如玉,骷髅血肉。
必知遏欲,命乃不促。
于是作《戒氵㸒诗》。
诗曰:
美人施粉又施朱,钻穴相窥贱丈夫。
独有生平无二色,鲁男原不学登徒。财箴曰:
财原数定,贪夫所殉。
守分安命,为真学问。
于是作《戒贪诗》。诗曰: 浮云富贵圣人胸,陋巷箪瓢志与同。
莫取一毫非所有,近今犹自说苏公。
气箴曰: 不忍小忿,大谋必紊。
来逆受顺,岂校尺寸。
于是作《戒斗诗》。
诗曰:
项羽当年力拔山,八千子弟战征酣。
鸿门宴后乌江败,唤到虞兮事可叹。通元子作《四箴诗》语意浅显,只要唤醒世人,奈那班执迷不悟的俗子庸夫,竟无一个肯信。且有利欲熏心贪得无厌之徒,小则损人利己,立见销亡,大则误国殃民,旋遭杀戮,子孙流为匪类,乡党与以恶名,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罚他锯的锯磨的磨,骨肉齑粉,永无轮回。纵或回阳,非变马牛即为娼妓,岂不可怕?更有一种患得患失的鄙夫,侥幸得了科甲,遂误认做功名,扬扬得意,势压乡邻,全不知何为科甲、何为功名。到后来,不过与草木同朽而已。请看我祖师大圣人孔夫子,是个不由科甲出身的,他的功为万世师表,他的名称至圣先师。士君子读书,达有事功,兼善天下,穷有学问,独善其身。不必皆是龙虎榜上人,但能有一善言、有一善行可以为一乡一邑的师承,就是现在的功名了。若徒以高牙大纛为荣,桓土衮冕为贵,与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全没相干,何能免尸位素餐之诮?如这一种人,不知将来作何究竟也。此中善恶果报惟局外人能知之,亦惟局外人能言之。于实事而虚言者,通元子不忘乎情也。于虚事而实言者,恬淡人必达乎理也。情理相通,可谓深人无浅语矣。一顿闲谈,言归正传,我卖花老人仍把《玉蟾记》后半部交代清楚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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