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伊川曰:“欲心一萌,当思礼义以胜之。”

  
  朱子曰:“观泽之象以窒欲,欲与污泽,其中秽浊,解污染人,须当填塞了。”
  
  伊川曰:“吾受气甚薄,三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后完。今生七十二年矣,校其筋骨于盛年,无损也。”又曰:“人待老而求保生,是犹贫而后畜积,虽勤亦无补矣!”张思叔曰:“先生岂以受气之薄而厚为保生耶!”先生默然曰:“吾以妄生徇欲为深耻。”
    
  方正学曰:“寒即乎燠,暑即乎凉,自外至者惧其已伤,而不知发乎中者为身之殃。噫!嗜欲之毒甚于剑芒,人惟于寒暑之慎,而不于此之防,何耶?”
   
  人主惟汉武帝七十余岁,梁武帝、宋高宗八十余岁。汉武尝言服药节食可少病。梁武敕贺琛曰:“朕绝房室三十余年,不与女人同室而寝亦三十余年。”此致寿之道,不系其好仙佛也。高宗之寿亦由禀厚而寡欲尔。
  
  枚叔曰:“皓齿蛾眉,伐性之斧。”周颠仙所谓婆娘歹者,此也。
    
  黄庭坚尝过范景仁,终日相对,正身端坐。景仁言:“吾二十年胸中未尝起思虑,一二年不甚观书,若无宾客,则终日独坐。夜分方睡,虽儿曹欢呼,咫尺不闻。”东坡曰:“范景仁平生不好佛,晚年清慎减节,嗜欲物不芥蒂于心,却是学佛作家。”
    
  刘元城云:“安世寻常未尝服药,方迁谪时年四十有七,先妣必欲与俱,百端恳辞不许。安世念不幸使老亲入于炎瘴之地,已是不孝,若非义,固不敢为,父母唯其疾之忧。如何得无疾?只有绝欲一事,遂举意绝之。自是逮今,未尝有一日之疾,亦无宵寐之变。”陈曰:“公平生学术以诚入,无往而非诚,凡绝欲是真绝欲,心不动故。”公曰:“然。”公曰:“安世自绝欲来三十年,气血意思只如当时,终日接士友剧谈,虽夜不寐,翼朝精神如故。”
    
  任萃惠登枢,年耆康强,吕许公询服饵之法,萃惠谢曰:“不晓养生之术,但中年读《文选》有所悟尔,谓‘石韫玉以山辉,水含珠而川媚’也。”许公深以为然。
      
  山谷曰:“人生血气未定,不知早服仲尼之戒。故其壮也,血气当刚而不刚,所以寒暑易侵耳。学道以身为本,不可不留意斯事也。”
  
  司空图曰:“昨日流莺今日蝉,起来又是夕阳天,六龙飞辔长相窘,何忍乘危自着鞭。”戒好色自戕者也。
    
  杨诚斋谑好色者曰:“阎罗王未曾相唤,子乃自求押到,何也?”即前诗之意。
    
  《素问》曰:“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存,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嗜欲不能劳其目,氵㸒邪不能惑其心,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德全而不危也。”
    
  上蔡曰:“色欲已断二十年来矣,盖欲有为,必须强盛,方胜任得,故断之也。”问:“用于势利如何?”曰:“打透此关十余年矣。”
    
  学问全在精神,精神不足,未有能立者。盖精者,二五之萃,人之本,德之舆也。二氏合下爱养完固,故其学易明易成,吾儒忽此,独欠讲明,讲而弗信,欲掣者也;信而守弗固,未有必成之志者也。
    
  薛文清曰:“人素羸瘠,乃能兢兢业业,凡酒色伤生之事皆不敢为,明其寿固可延永矣。如素强壮,乃恃其强壮恣意伤生之事,则其祸可立待也。此又岂非命虽在天,而制命在己欤?”
    
  佛告诸沙门慎无视女人,吾为沙门处于浊世,当如莲花不为泥所污。老者以为母,长者以为姊,少者如妹,幼者如女,敬之以礼,意殊当谛。惟观自头至足,自外视内,彼身何有?惟盛恶露诸不净种以释其意。
    
  昔有国王氵㸒欲,比丘以偈谏曰:“目为眵泪窟,鼻是秽涕囊,口为涎唾器,腹是屎尿仓。但王无慧目,为色所耽荒。贫道见之恶,出家修道场。”又《伎女》偈曰:“汝身骨干立,皮肉相缠裹,不净内充满,无一是好物。皮囊盛污秽,九孔常流出。如厕虫乐粪。愚贪身无异。”又诗云:“皮包骨肉并尿粪,强作娇娆诳惑人。千古英雄皆坐此,百年同在一坑尘。”
    
  女色坏人,障圣道故。如截多罗树头,芽永不生。智种亦然,女刀截,故善芽不发,是故女人切要远离。
    
  高僧嵬戒行严洁,尝有一女子寄宿,自称天女,以上人有德,天遣我来劝勉其意。嵬执意贞确,一心无扰,曰:“吾心若死灰,无以革囊见试。”女乃凌云而逝。顾曰:“海水可生,须弥可倾,彼上人者,秉心坚贞。”
    
  经云:“咄哉世间,甚可怖畏。此处虚诳,无有可爱,犹如画瓶,盛诸秽毒。此处难越,不能自出,犹如老象,溺彼深泥。此处自烧,犹如飞蛾,赴于明烛。此处危惧,犹如盲人,临于深谷。此处能伤,犹如利刀,涂之以蜜,愚人无智,舐而求味。此处灭诸善法,无有遗余,犹如劫火,焚烧一切。”
    
  永嘉云:“凡夫颠倒,为欲所醉,耽荒迷乱,不知其过。如捉花,不悟毒蛇。智人观之,毒蛇之口,熊豹之手,猛火热铁,不以为喻。铜柱铁床,背烂肠,血肉麋溃,痛彻心髓。作如是观:唯苦无乐,革囊盛粪,脓血之聚,外假香涂,内唯臭秽,不净流溢,虫蛆住处。智者观之,但见毛发爪齿,薄皮厚皮,肉血汗泪,涕唾脓腈,筋脉脑膜,黄痰白痰,肝胆骨髓,脾肺肾胃,心膏膀胱,大肠小肠,如是等物,一一非人。识风鼓击,诈为亲友,其实怨妒,败德障道,为过至重,应当远离,如避怨贼,是故智者观之如毒蛇,想宁近毒蛇,不亲女色。”
    
  经云:“夫女色者,犹如枷锁,劳人神识,愚夫恋着,不免械。”
    
  上阳子曰:“惟氵㸒欲为诸业之首,修行之士,先当屏绝。长春真人对君,以欲为第一戒。《太微灵书》以欲为十败之首。修行无他,但能真实绝欲,余皆易事耳。世于绝欲为甚难者,皆愚痴之见。初学之士,试于无人之境,独行独卧,仍戒饮酒,日则以《丹经》常玩,夜则以清净存心,眼前既无境乱,一切妄念悉除。稍有魔障,愈坚其心。外则不令饥渴,内则常加滋补,如此半年一载,待其精气内固,自不思欲,若欲念未除,是精尚不全,更当固之,《丹经》云:‘精全者不思欲。’真名言也。”
    
  五脏之神:肝魂、肺魄、心神、肾精、脾意。若人恬淡,则神定魂清,意安魄宁,精不走失。若人躁兢,则神疲魂浊,意乱魄散,精遂溃耗。夫人非不欲安而寿,而日应酬,神稍痿倦,则三尸九虫作我蟊贼。是以丹田之真为其所扰,精进之士,必尸虫消绝,五脏之神各安其职。故《度人经》曰:“五帝,侍卫也,三尸乃人身三部阴浊昏邪之气。上尸彭踞居人头,中尸彭踬居人肠,下尸彭居人足。凡人嗜欲贪氵㸒,种种不善,皆尸鬼所使。庚申等日,诣天曹言人罪过,毫发不遗,欲人速死,彼则欣跃。”《古仙》诗曰:“穷尽世间无限法,除非丹药斩三尸。”
  
  氵㸒欲之人,体有秽气,若见修行之人,急当回避,毋触忤其真气,以招殃祸。佛经云;“护净戒者绝色欲也,行住坐卧,及经行处,其他吉祥。”李昊曰:“陈述古多欲,为鬼所侮。吾断欲久矣,故鬼不敢见,非有他术也。”
    
  夫人之生,禀父精母血,成其躯壳。及乎年壮,与嗜欲俱却,将所受之精流于爱河欲海,丧之早者不满下寿,丧之迟者不满中寿,丧之晚者不满上寿。若欲身安寿永,唯当绝欲宝精。人之寿命主乎精气,犹灯之有油,如鱼之有水,油枯灯灭,水涸鱼亡。奈何愚人以苦为乐,见色弃生,岂知精竭命亦随逝。
    
  七魄在身,使人昏氵㸒;三魂喜人为善。本命日魂神降体,其日能清净身心,不酒不色,更衣焚香,坐不睡眠,即得魂与魄合。魂属阳,魄属阴,阴阳相合,道气内降,命根坚固,身体清安。若以酒色昏乱形体,魂归一见,去身七步之远,秽恶冲射,魂乃复去。七魄因魂不能来合,则其阴气愈盛,鼓舞得志,肆情恣欲,若三度昏乱,魂不合魄者,则阳衰阴壮,七魄与阴鬼交通,但思氵㸒乱。
    
  常人精每亏少。但凡交感,激挠一身之骨格,搅动一身之精髓。情欲才动,心君亦氵㸒,三尸搬于上,七魄摧于下,方得精自两颈而上,由五脏升泥丸,与髓同下,自夹脊双关至外肾交,此为五浊瑏瑠世间法。故李宜春曰:“精之在体在骨络瑏瑡,犹金之有液瑏瑢,水之有脂,因欲火下炽,遂克化而为物。”庄子瑏瑣曰:“既已为物矣,欲复归根,不亦难乎?”善摄生者,先除欲念。
  
  刘真人洛阳三年,日唯观空遣妄,爱根才动,便诵曰:“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诵此谣章,爱根斩然。盖北都泉曲府,乃人之欲根也。欲根才动,罗酆起漫漫之黑云,六鬼交锋,妖精趱淋淋之苦雨。学人到此,要降伏之。
    
  玄同子曰:“仙家只要留得精住,则根本壮盛,生气日茂。若欲心不息,灵根不固,则精薄而元气之生日少,渐渐竭尽,以至于亡。”禅客曰:“若不断氵㸒欲而学禅观,犹蒸砂为饭,虽百千劫,只名熟砂,不得为饭,然此事须在清心绝念上下工夫。”
    
  《宗镜录》曰:“久种善根深,逢尘尘不侵。不是尘不侵,自是我无心。”此正所谓随其心净则佛土净,邪魔不入,欲火潜消,自在逍遥,与虚空等,方是绝欲。世人不知,随起随抑,伤损元和。或又以不泄为还精补脑,神气已去,徒留败滞之物于腰肾,致成奇疾,何其昧哉?
    
  士子读书作文辛苦,最宜节欲。盖劳心而不节欲则火动,火动则肾水日耗,水耗而火炽则肺金受害,传变为劳瘵。
    
  关中隐士骆耕道常言,修养之士,宜书月令置诸左右,夏至宜节嗜欲,冬至宜禁嗜欲。盖一阳初生,其气微矣。如草木萌生,易于伤伐,故当禁之,不特节也。且嗜欲四时皆损人,但冬夏二至,阴阳争之时,尤损人耳。
    
  清净则内腠闭距,虽大风苛毒弗之能害。
    
  东垣云:“主闭藏者,肾也;司疏泄者,肝也。二脏皆有相火,而其系上属于心。心,君火也,为物所感则易动,心动则相火亦动,动则精自走。相火翕然而起,虽不交合,亦暗流而疏泄矣。所以圣人只自教人收心养性,其旨深矣!”
   
  四月属巳,五月属午,火大旺,火旺则金衰,六月属未,土大旺,土旺则水衰。古人于夏,独宿淡味,兢兢业业,保养金水二脏,正嫌火土之旺尔。《内经》曰:“冬不藏精者春必病温。”十月属亥,十一月属子,火气潜伏闭藏,以养其本然之真,而为来春发生升动之本。此时恣欲戕贼,至春升之际,下无根本,阳气轻浮,必有温热之病。此五个月,一年之虚耳。若上弦前下弦后,月廓月空,为一月之虚。风雾大雷虹电,暴寒暴热,日月薄蚀,愁怒惊悲,醉饱劳倦,谋虑勤动,为一日之虚。若病患初退,疮痍正作尤不止,一日之虚,与俗所谓注夏病,此四者之虚,亦宜暂远帷幕,保全天和。前五个月宜出居于外,不见可欲,使心不乱也。
    
  人从欲中生死,孰能无欲?但始则浓厚,次则淡薄,次则念头虽起,过而不留,次则虽有念,如嚼蜡而无味,又次则无念,斯为工夫耳。古箴曰“不怕念起,只怕觉迟。”“仙家道人非有灵,积精养以成真。”
    
  吕纯阳云:“独上高峰望八都,黑云散尽月还孤。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养得儿形似我形,我身枯悴子光精,生生世世常如此,争似留神养自身。”
  
  孙仙姑云:“十岁童男正好修,大丹无漏可全周。金丹舍利全不坏,清净身心赴瀛洲。”“二十上下聚浑家,活鬼同眠心不怕。掀翻金鼎走丹砂,拽倒玲珑七宝塔。”“三十已上火院牵,恰似蚕儿茧内眠。浑身上下缠缚定,不悟菩提瑏瑠不悟禅。”“四十生男长女多,元阳耗散损中和瑏瑡。思量苦来从前苦,急急贪花恨不多。”“五十以上老来休,少年不肯早回头。直待元阳耗散尽,恰似芝麻压尽油。”“六十四五老干巴,孙男孙女眼前花,那怕七十活一百,皂角揉残一把查。”“回光影里一骷髅,半卧荒郊半土丘。喉中若有三寸气,贪财好色逞风流。”“妻是猛虎儿是狼,我在群中作一羊。但得喜时同欢喜,他们烦恼我遭殃。”“背上搭鞍驴共马,鼻内穿索驼共牛。为甚畜生偏受苦,好人劝着不回头。”
    
  《中和集》曰:“天壬地癸,乃天地元精。元气节之于外则成人,益之于内则成丹。世人不知生男生女实由命分中得,不由人力。若不断氵㸒绝欲,自为修养,直待精华耗竭,早至夭亡,大可惜也。又岂知寡欲而得男贵而寿,多欲而得男浊而夭耶?”
    
  《碎金录》曰:“吾谛观人世,然趣死者,如百川东注也。其死所有二焉:触名位之祸机,冒衽席之畏途。能不迩者,万万中或有一二。”
    
  清虚丈人食雄鸡语人曰:“雄鸡骨强肌涩,亡阳故也。鸡则不然。君子可以知惜精保身之术矣。”
  
  许鲁斋曰:“万般补养皆为伪,只有操心是要规。象山先生登鬼谷山,行泥涂二三十里,云平日极惜精力,不轻用,以留有用处,所以如今如是健,诸人皆困不堪。”
    
  伯敏于此心能刚制其非,只是持之不久耳。象山云:“只刚制于外,而不内思其本,涵养之功不至。若得心不明白正当,何须刚制。且如在此说话,使忽有美色在前,老兄必无悦色之心,若心常似如今,何须刚制。”象山曰:“初学者能完聚得几多精神?才一霍便散了。某平日如何样完养,故有许多精神难散。”又曰:“小心翼翼,昭事上帝,上帝临汝,无贰尔心,战战兢兢,那有闲管时间!”(此象山完养工夫。)
    
  阳明先生曰:“绝饮酒,薄滋味,则气自清;寡思虑,屏嗜欲,则精自明;定心气,少眠睡,则神自澄。”
    
  按:《难经》有损肾、益精、少阴、气绝、骨枯诸论,与脉经肾经病证,及《首椤严经》佛示阿难第一戒氵㸒等教,皆词旨深奥,难于参悟。兹所采录,惟古训之易晓者,故鄙俗不忌也。夫里曲村谣,樵歌牧唱,苟可以回风而劝俗,则不必庄语之以《典》、《谟》、《诗》、《礼》之文矣。而亦何病其鄙俗也哉。初机之士,凡置一册,或火自内起,或魔从外来,净心披阅,然知惧,似炎郁而御雄风,道渴而投甘露也,有不清凉称快者乎?昔懒安牧牛,一回入草,蓦鼻拽回,猛着精彩,久自纯熟。谓滋编为鼻之具亦可也。彼上根大乘,灵明瑏瑠照了,色即是空,夫何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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