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祖至德纯孝

圣祖皇帝八岁,世祖宾天;十一岁,慈和皇太后崩逝。当时呼抢哭踊,尽礼尽哀,圣孝纯诚,已为薄海传诵。比康熙二十六年,值太皇太后违豫,上躬侍寝榻,废餐辍寐,衣不解带者至一月余;复自宫中步祷南郊,亲制祝文,词义恳笃。太常宣读之际,涕泗交颐,文武从官,靡不感泣(以上略见前笔)。既遭慈宁大丧,三日以内,悲号无间,饣粥水浆,不入于口,居庐席地,毁瘠过甚,至于昏晕呕血。梓宫启攒之夕,攀慕不胜,左右大臣固请升辇,上坚不就驾,断去车引,恸哭步送,刻无绝声。每舁校更番,辄长跪伏泣,直至郊园殡宫,颜悴足疲,凄感衢陌。又传旨回宫之日,仍居幕次乾清门外,并定志服三年丧,不忍以日易月。经王大臣等屡疏乞既葬除服,祗行心丧,台省诸臣,引经据古,切谏过中。太学诸生,咸以节哀顺礼为请。上骨立长号,勉释衰经,而有触辄痛,忧悴惨损之容,阅三年不改。圣祖之至德纯孝,洵虞舜后一人已,详见昆山徐尚书《忄詹园集》,尚书盖其时襄理葬仪者。

◎李惺长髯之荣遇

乾隆辛丑进士李惺,以钱唐令起家,氵存升顺庆守,告养。起复,年七十余矣。长髯髟髟,华采铄,陛辞日,上甚赏叹,令赴政事堂共观之,同时以为异遇,见陈太仆兆仑《紫竹山房诗》。荣哉此髯,真可谓绝伦超群矣。

◎算学启蒙重入中国

前卷纪朝鲜士人私谥翁覃溪为文达,以为艺林佳话。兹诵张石洲《[C064]斋集》为朝鲜贡使题画诗,知贡使之师金正喜前充贡使时,慕中朝仪征相公之学,别署阮堂。阮堂为彼国通儒,性喜古籍,朱氏《算学启蒙》中国久轶,阮堂于其国得之,携以来京,展转入仪征手,爰属罗君次球校算付梓。道光朝士,多与阮堂师弟纳交,石洲亦尝以仪征所著诗书古训及自撰亭林年谱邮赠,诗之所云“敬以老阮书,用慰阮堂情”是也。近贤自苏斋而后,江号郑堂,李字无阝斋,各自明其瓣香所在,不图此俗沿及东瀛。

◎张石洲之狂放

平定张石洲穆,以优行贡成均,道光己亥应顺天乡试,携瓶酒入,监搜者呵曰:“去酒。”石州辄饮尽,而挥弃其余沥。监者怒,命悉索之,破笔砚,毁衣被,无所得。石洲扪腹曰:“是中便便经笥,若辈岂能搜耶。”监者益忿,乃摭笔囊中片纸有字一行,谩曰:“此怀挟也。”送刑部,谳白其枉,然竟坐摈斥。石州渊博无涯,世以东京崔、蔡目之,微眚见黜,固由赋命之奇,然亦太使气已。

◎罗壮节不愧循吏

罗壮节公遵殿抚吾浙,坐席未暖,遽为狂寇所乘,省城被陷,公以身殉,妇稚相随尽节,吾浙人犹以公短将略訾之。康祺窃谓:公循吏也,由牧令擢封圻,所至大著名绩。官湖北时,佐胡文忠公整饬吏治,筹画储胥,文忠倚为心腹。外任三十年,身后止薄田四十亩,土屋十余间,亮节清风,为近代疆臣所未有。以视后此失守之巡抚,拥赀百万,贪虐昏愚,彻衢严之门户,塞明越之咽喉,象齿焚身,祸延南纪,其污廉仁暴,岂复可同日语欤?

◎王渔洋深以开捐为非

张石洲跋渔洋草稿内一札云:“佐计部七年,无所短长,徒以区区冰檗之操,受知九重,擢总台宪。”石洲谓与渔洋年谱所称,时捐纳方开,多相缘为奸利,山人一无所豫,戒司官,凡捐纳事勿以一呈一稿至前。在户部七年,爵然如白圭振鹭,举朝皆能谅之云云,如出一吻。康祺按:今部寺堂上官,遇事不概心者,必别折陈奏,始免会同画押。渔洋当时,即以开捐为非,而身为少农七年之久,凡涉捐务,竟能不置一词,不画一诺,亦可见国初令甲之宽,公卿中力持清议者,居然得行其志也。

◎卓文端充兼尹之久

本朝定制:凡以尚书协办大学士者,不开尚书缺,既大拜,或仍预部务,则曰管理某部,不复系尚书原衔。亦有以大学士、尚书管理顺天府者,曰兼尹。兼尹一职,较管部尤繁冗,易招过,差未久,辄更代,惴惴以无事为福。独华阳卓文端公,自宪长汔登揆席,充兼尹者几二十年,群僚肃然,百废具举,无纤毫干吏议,人以为难。

◎太祖躬行节俭

太祖尝出猎,雪初霁,恐草上浮雪沾濡,撷衣而行。侍卫辈私语曰:“上何所不有,而惜一衣耶?”太祖闻之,笑曰:“吾岂无衣而惜之,吾常以衣赐汝等,与其被雪沾濡,何如鲜洁为愈。躬行节俭,汝等正当效法耳。”自是八旗臣民,无敢以褕衣华服从事者。

◎乾清宫先朝战图

乾清宫敬藏《太宗实录》,中有战图八册,乃盛京旧本。高宗以尊藏之帙,子孙不能尽见,因于辛丑春,命依式重摹二本,以一本藏上书房,一本恭送盛京藏弆,示不忘先朝桓烈之勋也。

◎国初八旗兵善以少击众

本朝八旗劲兵,善以少击众,盖家法也。太祖以十三甲破尼堪外兰;萨尔浒之战,太宗以三十精骑败明兵四十万,载在琅书,千古无对矣。顷读《开国方略》,太祖丙戌四月,破哲陈部诸路兵于界藩南山,乃以四人而败八百人之众,尤为神武迈伦。四人者:太祖与弟穆尔哈齐,及近侍延布禄、乌凌阿也。

◎林文忠公创设信炮

江南人文甲天下,每乡试,合江宁、江苏、安徽三布政司所属士子,恒万六七千人。入锁院时,唱名授卷,竭一昼夜之力,未能竣事,有拥挤颠仆者。林文忠公为监临,创设信炮,立灯牌,阴以兵法部勒之,日晡而毕。世谓文忠当官,无一事不尽心,故无一事无良法,诚然。

◎林文忠办理河工之精核

河工为国家漏卮二百年矣,道光十一年,林文忠公擢东河总督,奏言秸料乃河工第一弊端,其门垛、滩垛、并垛诸名目,非抽拔拆视,难知底里,遂将南北十五厅各垛逐查,有弊者察治,所属懔然,岁省度支无算。得旨:“向来河臣,从未有如此精核者。”

◎郑夫人对门下士之言

林文忠公以粤事议戍,有门下士官陕迎谒公,微露不平,见公谈笑自若,不敢尽其言。退谒郑夫人曰:“甚矣此行也。”夫人曰:“子毋然,朝廷以汝师能,举天下大局付之。今决裂若此,得保首领,天恩厚矣。臣子自负国耳,敢惮行乎?”按:前卷纪沈文肃公困守广信,卒完危局,并述及林夫人内助之功。文肃,文忠快婿也,然则文肃夫人微特大义素闻,抑非是母不生是女已。

◎请增至圣诞辰祭祀

乾隆中,大庾戴筤圃仆少请增至圣诞辰祭祀,高宗谕曰:“国家尊师重道,备极优崇,自有常制,援据礼经,实不同于寻常庙祀。戴第元乃欲于彝典之外,轻增一祀,转为亵越,不足以昭隆礼。士不通经,所奏宜摈,原折发还。”

◎琉球臣服本朝之恭顺

故事:琉球国间岁一贡,道光十九年,诏改每四年遣使朝贡。是岁中山国王尚育咨达闽抚,谓“琉球地滨海,最患多风,惟朝贡以时,则风雨和顺,每遇贡年,岁必大熟。又贡舶出入闽疆,岁颁时宪书,得以因时趋事,庶务合宜。又琉球不产药材,赖贡舶载回应用,至航海针法,全赖随时学习,番休更替。若四年一朝,则丰歉不齐,人时莫授,药品缺乏,针盘荒疏,请奏复旧制。”时抚闽使者为吴文节公文,疏闻,手敕报曰:“据奏情辞真挚,如所请行,并允令陪臣子弟随同贡使,入监读书。”按:琉球臣服大朝,最称恭顺,在我国家八荒亭毒,原望其承庥衍绪,永为瀛海维屏也。

◎多隆阿之将略(二则)

中兴名将帅世隶旗籍者,必首数塔忠武及今将军都兴阿公,天下无异词。其骁果任战,叠树大勋,与兵事相始终,尤以忠勇公多隆阿为八旗劲旅中功第一。顾世犹谓公突将耳,乃其料敌审机,出奇不测,虽韩淮阴、魏武帝不复过之。咸丰八年冬,公偕提督鲍超御安庆援贼,一日,贼犯鲍军急,来请援,公辞不赴,特张乐宴诸将,酣呼达旦。贼侦知无备,遽舍霆营,乘夜来袭。公预伏兵要隘,贼至,大败之。十一年七月,贼由英、霍趋太湖,连营数十里,公命佯败以诱之,称病甚不能督军。贼至,偃旗息鼓,闭关不出。贼大詈,如弗闻也者,如是数日夕,贼终疑之。寻获我间谍,谓公实大病,遂来犯。公预伏二十营于左右路,贼至夹击,皆弃械奔桐城。嗣是追逐截击,捷报日闻。一夕,公登巢车远眺曰:“贼众十倍我,连战皆挫,今知吾所在,夜必来劫营。”乃潜徙其军,贼夜至,得空营,大惊,自相践藉,死无数,引去。安庆之克,公功最多。盖天授将略,其神勇尤出塔公、都公上云。

多忠勇公治军二十年,所得廉俸,悉以赏健士、恤伤亡。官文忠公知公贫,邮寄三千金赡其家,公知之,驰卒追取,为战士购征袍。方公受创时,上发内府珍药敷治,并命黑龙江将军传知其子双全,驰驿往视。而忠勇无家,其子絮衣葛屦,寄食亲串,将军资以行装,始得上道。忠勇遗疏有云:“不使家有长物,身有余财。”确非虚语。

◎陈岱云之气节

长沙陈岱云太守源兖,生平以气节自高,与曾文正公为密友,卒殉咸丰三年庐州之难。官编修时,分校礼闱,首辅穆彰阿有子与试,分试十八人,皆其门下士也。十七人者,争觅公子卷,冀得一当,独惮太守方正。卷适在太守房,以艺劣未呈荐。同事物色之,且以情告,太守亟加批抹焉,穆相无如何也。

◎昆山徐司寇乡居怙势

徐司寇被议放归,欲延潘次耕于家,而亭林书尼之,其词甚激,至云:“彼之官弥贵,客弥多,使佞者留,刚正者去,今且欲延一二学问之士,以盖其群丑,不知薰莸不同器而藏也。吾以六十四之舅氏,主于其家,见陂蝇营蚁附之流,骇人耳目,至于征声发色而拒之,仅得自完。”读此,知当日昆山兄弟,乡居怙势,招致宾游,兰艾枭鸾,杂然并进,其气焰实不可近,故亭林痛嫉之也。

◎李学士应制诗之得体

李学士中简,值上书房最久,诸皇子皆服其品学。乾隆乙酉秋,上偶以鸠唤雨命题,试内庭诸翰林。学士诗最先成,中一联云:“愆阳犹可挽,拙性本无他。”即小喻大,时皆称其得体。

◎汪容甫少时之狂放(二则)

汪容甫少狂放,肄业安定书院,每一山长至,辄挟经史疑难数事请质,或不能对,即大笑出。孙编修志祖、蒋编修士铨,皆为所窘。时侨居扬州者,程太史晋芳、任礼部大椿、顾明经九苞,皆以读书该博负盛名。容甫众中语人:“扬州一府,通者三人,不通三人。通者高邮王念孙、宝应刘台拱与已是也。”不通者即指程、任诸人。适有荐绅家居者,请容甫月旦,容甫大言曰:“君不在不通之列。”其人喜过望,容甫徐曰:“君再读三十年书,可以望不通矣。”其诙谐皆此类。

稚存太史、容甫明经,同肄业扬州书院。一日,偕至院门外,各跨一石狻猊,谈徐氏《读礼通考》得失。忽一商人,冠服贵倨,肩舆访山长。甫投刺,适院中某生,趋出足恭,揖商人述连日趋谒状,商人微颔不答。容甫愤甚,潜往拍商人项大声曰:“汝识我乎?”商人逡巡曰:“不识。”“识向之趋揖者乎?”曰:“亦不识也。”曰:“我汪先生,趋揖者某先生。汝后识之乎?”曰:“识之矣。”曰:“汝识之,即速去,毋溷吾事。”商人大懊丧,登舆去。夫商人谒山长,某生之趋出足恭,自取辱也。于石狻猊上谈《读礼通考》者何与?讲学家闻之,必以容甫为诞率。然今日讲学家,一遇冠服贵倨之商人,吾甚憾其不诞率也。盖汪先生一,某先生者百也。

◎汤文端小节必谨

萧山汤文端相国金钊,每遇奏事日,前一夕宿澄怀园,必静数更筹,频问晷刻。偶假寐,辄忄矍然起坐,自咎失时,其小节必谨如此。

◎世祖称赏万古愁曲

《万古愁》曲子,沉郁诡瑰,于自古圣贤君相,信笔诋诃,而独痛哭流涕于桑海之际,盖明遗民归庄元恭所作,魏叔子元恭寿序及之。沈绎堂詹事荃谓:“世祖章皇帝尝见此曲,大加称赏,命乐工歌以侑食。”黍离麦秀之歌,乃获播于兴朝之钟吕,亦异事也(按:元恭与亭林齐名,即前笔所称“归奇顾怪”者)。

◎陶紫笥之志节

陶紫笥进士元淳昆山、常熟两尚书之乡里也。年少入都,能文章,尚志节,季野、百诗皆忘年交之。昆山领史局,季野为之任考索,而颇委紫笥以文。已而为忌者所排,与昆山绝。紫笥甫通籍,一日在翁邸,翁之子妄人也,辱何义门于众中,紫笥愤甚,请翁出以正谊责之。翁护其子,甚不直紫笥,紫笥长揖出。且谓之曰:“明公之力,不过使陶生不为翰林,请从此辞。”已而果不与馆选,出令粤之昌化,有惠政。呜呼!紫笥设当时稍依违其间,骥尾青云,宜可旦夕致通显。然而冰山一颓,西江莫濯,安得复与万、阎诸老宿,追逐于文苑、儒林二传中哉?

◎沈端恪儒释之奏对

仁和沈端恪公,少时尝在灵隐寺中为僧。世宗夙耽禅悦,一日,公独对,上问之曰:“汝于宗门必多精诣,试言之。”公对曰:“臣少年潦倒,偶逃于此,幸得通籍,方留心经世之学,以报国家,日惧不给,不复更念及此。亦知皇上圣明天纵,早悟大乘,然万几为重。臣愿陛下为尧舜,不愿陛下为释迦。臣即有所记,安敢妄言,以分睿虑。”上改容颔之,公真受孔子戒者矣(按:临川李侍郎在朝,世宗尝问:“汝于书无所不读,则二氏谅所尽通。”侍郎对曰:“主臣向于藏经亦谛观之,然无补于天下国家。”上笑曰:“汝言良是。”二公奏对若合符节,前笔未详,爰附纪之)。

◎曾文正公愿法林文忠

曾文正公致其弟威毅伯书云:“闻林文忠三子分家,各得六千串。督抚二十年,家私如此,真不可及,吾辈当以为法。”读此,见文忠之清操,亦见文正兄弟之志趣。

◎宣宗勤政

道光二十九年,圣躬不豫,自夏徂冬,犹力疾视事,不趋简便。三十年正月十四日,皇四子(敬按:即文宗显皇帝),始代阅章奏,召见大臣,事甫毕,而宣宗龙驭上宾。盖以七十天子,笃疾半载,其不躬亲庶政者,仅弥留之顷也。见曾文正公日记(按:是则与初笔引季文敏所纪,互有详略,谨补录之)。

◎张忠武逸事(二则)

高要张忠武公年十五,贾广西贵县,为土豪所辱,怒率众毁其家,官名捕,亡命江海。伺奸商墨吏,夺其赀,羁孤旅客,戒其曹不得辄犯。人为之语曰:“济弱锄强张嘉祥。”嘉祥,公原名也。

张忠武公驻师金陵,大小数百战,未尝挫衄。一日,偶伤指,向忠武以闻。文宗轸念,驰赐御用药散,公深感焉。自向公卒,和帅骄愎忌公功,遇事。公度不济,誓以身殉,抉一指寄家,示无还意。盖是指即用御药医痊,不欲使落贼手也。

◎董文恪力变川省华侈之风

以翰林入直军机者,上元董文恪公教增其一也(按:公乾隆五十二年一甲三名进士)。出为外吏,强毅不阿。任川藩时,俗尚华侈,公力矫之,务为俭约。每公宴,诫不用优伶。总督勒公以春酒召,公至门,已通刺矣,闻音乐声,即返去。勒公为之撤乐,乃复至,饮尽欢,风尚为一变,蜀人两贤之。

◎何子贞手钞东华录不载之事

何子贞太史在国史馆,每日手钞十页,录《东华录》所不载,而事有关系者,约五十字。曾文正日记谓为敏而好学。太史所钞,不知今尚存否。

◎人肉价值

同治三、四年,皖南到处食人,人肉始买三十文一斤,后增至一百二十文一斤,句容、二溧,八十文一斤,惨矣。今兵事大定,年谷屡丰,愿有位者无忘在莒也。

◎同治间奏裁南河官缺

同治间,奏裁南河各官,计裁去河督一缺、河厅十缺、佐杂六十四缺、武员七十六缺。新添总兵一缺,改二十四营为十营,留旧操防兵二千七百余人,以修防改为操兵五千九百余人。每年省工程银一百三四十万两,省廉俸三万余两。曾文正谓近来大政,此事最有条理。噫,承平二百年,国家崇尚宽大,不复校及细微,自海上多故,军谟地险,时有迁改,冗兵赘吏,独南河也欤哉!

◎积古斋钟鼎款识

阮文达精心金石文字,能以彝觯簋鼎诸器,通仓籀之学。其所辑《积古斋钟鼎款识》,离奇炫耀,贯串典,嗜古者家置一编矣。顾是书虽由文达审定,而编释属稿,实出平湖朱侍郎为弼。侍郎,文达弟子也。其初稿尚世守,先署己名,后改题文达著。路慎庄、独山莫友芝,咸有跋。路、莫,亦文达门下士,言当不诬。康祺按:是书考义释文,远驾欧、薛,文达与侍郎皆当代荩臣硕学,虽不必以之为重轻,而拥清尘,功不可没也。

◎林文忠封翁饲鹤图

林文忠公服官中外,常以封翁谷先生《饲鹤图》珍袭行帣,遍索题咏,一时作手,阐述其先德甚详。此举寻常不足录,而齐东之言,有谓文忠本徐姓,育于封翁,通籍后每自郁陶者,可灼然辨其谬矣。

◎举人擢用翰林

上海顾少詹,以举人擢用翰林,官至三品,其遇甚奇。雍正七年闰月,世宗查阅蔡嵩寓中笔札,见有举人顾成天《皇城草》诗一首,寄情寓意,似有查嗣庭、吕留良诸人感愤讥刺之心,因传旨询问蔡嵩、顾成天平日有无诗文著作。于是续查出顾成天所刻诗一册,中有圣祖仁皇帝挽词六章,词意悲切,上览之凄然堕泪,谕称以未登仕籍之人,怀感恩戴德之诚悃,则其秉性善良,居心忠厚可知。《皇城草》一诗,乃别有寄托,为不如己意之人而作。因行文江南督抚,将顾成天送部引见,听候录用。成天遂仰蒙眷眄,氵存陟清班,先圣皇之庆赏刑威,不设成心如此。

◎李文勤之权变

乾隆三十七年,木果木之变,李恭勤公世杰方以蜀臬总理登春沟粮台。值黑夜,降番猝发,大学士温公战死,粮台在促,浸者百无一存。公闻变,集夫役择险踞守,遥望隔山贼众如蚁,风驰电卷而来,四无援兵,审势不敌,因下令曰:“事亟矣,弃此不保,是资寇也,粮宜亟焚,帑则任尔曹取之,不尔罪。”既以一炬罄储胥,夫役咸携白镪遁还内地。公退保老营(今隶抚边屯,距美诺三十里),飞檄日隆关官属,凡逃兵入关,置第善款之,检搜腰缠,而薄赀其行旅,帑藏竟得无缺。是役也,粮不被掠,帑仍运回,夫役不亡失一名,录功最懋,恩赏孔雀翎。公饶权术,而有毅然任事之略,肫然爱民之诚,其由流外至兼圻,非幸也,宜也。

◎张亮基却河弁馈金

铜山张督部亮基,初以中书从王文恪公治河工,适林文忠谪襄河务,独契公。时公尝却河弁馈金三千,文忠密识诸简,未以告人也。逮公为永昌守,文忠方由西域赐环,授滇督,公道谒焉。文忠欢甚,出手籍记却金日月,公忄双然异之,盖不复省记矣。公之清恐人知,文忠之求贤若渴,殆未易于今人中求之(按:文忠尝疏荐公云“其才胜臣十倍”,宣宗始知公可大用。文忠之识公,实基于却金一事)。

◎杀贼改为抚贼

百文敏公督两广,以海盗方张,锐意灭贼。过皖,贻皖抚董文恪教曾诗,有云:“岭南一事君应羡,杀贼归来啖荔支。”及盗魁张保就抚,文恪遗书曰:“昔蒙赠诗,当更一字为‘抚贼归来’也。”文敏报书引咎。

◎仁宗赐百文敏子名札拉芬

百文敏壮年官京师,有子不育,屡荷仁宗垂廑。嘉庆十六年九月万寿之辰,枢臣面奏公得子,上喜甚,下诏曰:“百龄年逾六旬,望子甚切,连年任事,有裨封疆,故得上蒙天佑,老年生子,朕甚为欣悦,可锡名札拉芬。”(敬按:国语长寿也)公奏谢,手诏优答,有“天赐麟儿”语。堂廉一德,父子家人之谊,不是过矣。

◎黄翼升始任长江水师提督

同治三年粤匪平,长江奏设经制水师,以一提督节制五镇官兵,首被命膺此选者,三等男长沙黄公翼升也。公起家材官,隶曾文正戏下,久任军事,力济巨<喜>,功与彭、杨埒。初隶水军,方监造战船,有龙降其舟,色正青,长五六寸,隐见倏忽。或曰:此黄河庙中常示现者也。文正偕幕僚往观之信。嗣是公每战,龙见则必捷。戊辰秋,官军蹙捻寇于燕齐接壤之运河,时河水浅,跃马可渡,公虑贼之潜遁也,祷于龙神庙,祷毕,龙复见,水不雨而涨,贼突围不济,遂尽歼焉。公忠忱耿耿,战绩,训士则以匈奴未灭为激昂,论功则以雍齿且侯为慰藉,其厚得神助,有繇来矣。

◎黄翼升识拔鲍超

今长江提督黄公,初从曾文正游。夔州鲍军门超夫妇来长沙,以贫故,谋生计不就,久之赀罄,存钱止数百,鲍故烈士,以钱市酒肴置鸩,将与其夫人饱饫以死。邻妪知之以告公,公亟往叩门,则户键矣。毁门入,鲍夫妇方对案举箸,公问何为;以实对。公曰:“壮士奈何效匹夫匹妇死沟渎?”鲍曰:“奈绝食何!”公曰:“子主我,隶名军籍中,岂惟不死,且可图进取,王侯将相庸有种耶?”鲍泣拜,公遂挈以归,进之曾文正。不数年,鲍由步卒起,战比有功,官浙江提督,封一等子,与公对树旌节,列爵苴茅,海内识与不识,争以郭、李、韩、岳相比拟。然则鲍固人杰,公亦巨眼矣哉。

◎曾威毅抚晋之政绩

威毅伯曾公之抚晋也,值山右大,赤地千里,前抚噤不以闻,公下车即飞章请命,于是公私赈贷,集金粟至亡算,晋民始苏。龙山典史朱克敬笔记,称公初次祷雨,未即应,下令诫所部官吏毕至坛,绅士自廪生以上皆集,积薪塞庙门,誓次日不雨,即自燔,雨果应时至。晋父老感涕讴歌,乃家尸而户祝之。论者谓公此举,视昔年攻拔金陵,平积年僭号之贼功相等。盖一则夺数百万生灵于豺貘封豕之吻,一则活数百万生灵于沟渎饿殍之余,前古勋臣,未有斡回元化,大任叠肩,建立如斯其伟者也。

◎吴文节逸事(二则)

吴文节公文,自道光十八年奉命查办安徽、浙江、江宁、东河各事件,副萧山汤相国以行。回京,即授福建巡抚,调湖北,复调江西,调浙江,擢云贵总督,调浙闽,复调湖广,遂殉粤匪之难。前后十有七年,自出国门,每旦必焚香北向跪拜,虽邮程戎幕亦然,见公年谱。

楚人好鬼,越人好礻几,自古而然。云贵僻处天西,其崇信鬼神,乃复不亚中土。省城旧有华光寺,城内外与之同名者凡数十处,俗称某天子庙,又曰某天坛、某天台。住持僧道,创设无稽神像,诈言祸福,惑民渔利。道光间,督部吴文节公、抚部铜山张公深恶之,檄属亲督兵役,将各州县所供奉不经之土木偶像,投之浊流,并将庙宇分别毁拆,或改为善堂义塾,或改祀正神,氵㸒祀遂革。

◎花杰诬劾戴文节及状元洪莹

嘉庆十四年殿试后两月,给事中花杰诬劾戴文端公营私舞弊各款,并连及状元洪莹,谓与戴衢亨交结情密,故援引为一甲一名。一仁宗特派满洲军机章京,将洪由福园门带至上书房,命二阿哥监看,令其默写试策,核与原卷相符,上称为真才实学。并以洪横被诋诬,赏纱二件,以示奖异。花杰所劾文端他事,经诸大臣会讯,均系子虚,交部议罪(按:文端贤相,洪亦宿学之士,花杰乃欲以青蝇贝锦之伎俩,欺蔽圣明,洵自贻伊戚矣)。

◎仙鹤龄因贺表获咎

嘉庆十三年,以诞育皇长孙,中外大臣具折陈贺,侈陈吉祥,叠奉严谕斥责。提督仙鹤龄折中,至有“诞降重熙,承华少海,玉质龙姿,前星拱极,本支百世,派衍东宫”诸语。上益震怒,将仙鹤龄及拟稿之营书郭裕昆,改拟之幕友石先几,先后降旨褫职,治罪有差。

◎新进士条奏地方利弊

乾隆二年五月,特旨准本年新进士条奏地方利弊。

◎圣祖决计亲征准夷

康熙中,准夷入寇,圣祖命大学士李文贞公蓍之,遇复之上六,文贞变色。上笑曰:“逆虏犯顺,自蹈迷复之凶,我战必克矣。”遂下诏亲征,果大捷。经生家之拘文牵义,终不如圣天子之应天顺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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