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字敬道,又名灵宝,是大司马桓温的庶子。他的母亲马氏曾经与同辈人夜坐,在月光下看见一颗流星坠落进铜盆的水中,突然又像二寸大小的火珠,晶莹明亮,于是便争着上前去用瓢舀起,马氏捞着了并吞进肚中,像是有感应,不久便怀孕了。等到生产桓玄时,室中有光芒照射,占卜的人认为他是奇人,所以便取名叫灵宝。他的奶妈每次把他抱到桓温面前,常常要替换相抱才能到达。奶妈说他的重量有一般儿童的两倍。桓温非常器重他、爱护他。临终时,任命他为继承人,袭领南郡公的爵位。

桓玄七岁时,服桓温丧已终,府中文武臣僚向他叔父告辞,叔父桓冲抚摸着桓玄的头说:“都是你家从前的长吏。”桓玄因此泪流满面,大家见了很惊奇。等他长大成人,形貌瑰奇,风神疏朗,博通各种技艺,善于作文。经常自负其才,以英雄豪杰自居。众人都敬畏他,朝廷也因为疑忌而没用他。二十三岁时,才拜为太子洗马,当时朝中有人议论桓温曾有叛逆之心,因此朝廷又贬抑桓玄兄弟只做一般的官。

太元末年(396),桓玄出京都补任义兴太守的空缺,心中颇郁郁不得志。曾经登高遥望震泽,叹息说:“父作九州伯,儿做五湖长。”于是便弃官回到封国。他以为自己是元勋门第,不应该在世间受到诽谤,于是便上疏说:

“我听说周公是大圣,可是天下到处都有关于他的流言。乐毅辅佐燕国有功,却被骑劫诋毁,因此,《诗·小雅·巷伯》中才有‘取彼谮人,投畀豺虎’的慨叹,苏公也才会感叹飘风之刺。厌恶刚烈,丑化正直,哪一代没有这类人呢?先父蒙受主上的殊恩,并和皇室联姻,常念以身报国,寻找机会捐躯赴难。西方平定巴蜀,北边肃清伊洛,使窃号伪称的逆臣被捕而献于北阙,并使皇帝园陵得以修复,以雪国家大耻,饮马灞氵产之滨,在赵魏之地插上朝廷的旗帜,保国勤王,屡建功勋。太和末年(370),皇权有被篡转移的危难,这才顺天应人,暂时主持朝政,是非已经弄清,凶贼全部铲除。假使没有这个功绩,铲除顽凶之事不成,那么,今天的宗庙社稷又从何谈起呢?从前,商朝太甲虽然迷惑,但伊尹辅政,使商朝基业得以保存;昌邑王刘贺虽然婬乱,可并未危及汉室的稳固。就此而论,晋室的危机比商、汉更严重,而先父的功绩远远超过伊尹、霍光。可是,先父以往负国家重任而在清平之世蒙受诽谤。听说圣世明君奖惩分明,升降有道,却没有听说过圣世明君会忽视赫赫大功,甚至伤害安眠于九泉之下的功臣亡灵,而给诽谤之人开道,让奸邪小人得意一时。先父勤王护国的艰劳,匡复攻战的功勋,朝廷如果真的遗忘了,我也不会计较什么。只是请主上略微想想,先帝登至尊之位,陛下又在南面继位,此局面是从何而来,又是谁的功德?我桓姓一门岂只使晋室永安、永久享国?对朝廷和陛下一家来说,实在是立有奇功。

“近来权门势力日增,弊政越来越多。都宣称符合上面的旨意,互相煽动纠合,以为我和我的兄弟都是晋朝的罪人,这样,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苟活在世上呢?又有什么脸面可以尸位素餐、白白地享用俸禄呢?若陛下忘记我们先人的大造之功,相信小人的无端邪说,我们就只有奉还各项封赐,受戮市朝,然后追随先父于黄泉,到玄宫归附先帝这一条路可走了。若陛下还遵守先帝的遗旨,追念先父的旧勋,那么,我们就恳请圣上对我们兄弟稍加垂怜关护。”

奏疏呈报上去,一直没有批复。

桓玄在荆楚多年,优游无事,荆州刺史殷仲堪很敬畏他。等中书令王国宝掌权时,谋求削弱地方政权势力,使得朝廷内外騷动,桓玄知道王恭有忧国之心,私下里便也有意于建立功业,便劝说殷仲堪说:“王国宝与各位素来是对头,他所担心的恐怕只是不能快速加害各位。如今,他大权在握,同王绪互为表里,他所要升迁撤换何人,没有不如愿的。王恭处于国舅的地位,正为朝野所器重,王国宝必定不便先动他,最可能的就是拿您开刀。你是先帝所提拔的,超拔为一方之长,在世人的心目中,总以为不甚妥当,都说您虽有思想智慧,但不是镇守一方的合适人选。如果朝廷发诏书征召您作中书令,而派殷岂页做荆州刺史,您又将怎么办呢?”殷仲堪说:“我已忧虑很久了,您说对此该如何对待?”桓玄说:“王国宝奸诈凶顽,天下共知。王恭痛恨厌恶他的感情日日累积,步步加深,根据今天的情势推论,可能已超过任何人。您若秘密派遣一人,写信去劝说联合王恭,让他调动晋陽大军,来匡扶朝廷,而您则亲自率领荆州军队顺流而下,推举王恭为盟主,我们大家也都将奋发而起,没有人不响应的。这事如果成功,便如同当初齐桓公、晋文公开创的功业一样伟大。”殷仲堪犹豫不决。不久,王恭的信便到了,招会殷仲堪和桓玄一同匡扶朝廷。王国宝死后,讨伐之兵也就罢了。桓玄请求作广州刺史,会稽王司马道子也害怕他,不想让他留在荆楚,所以顺合了他的心愿。

隆安初年(397),朝廷下诏任命桓玄督辖广、交二州,并任建威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假节,桓玄受命之后未动身前往。当年,王恭又与庾楷起兵讨伐江州刺史王愉和谯王司马尚之兄弟。桓玄、殷仲堪以为王恭此战必胜,一时便起兵响应。殷仲堪分五千人给桓玄,与杨亻全期一起同为先锋。到达湓口,王愉便奔逃到临川,桓玄派偏将捕俘了他。桓玄、杨亻全期到达石头城,殷仲堪到了芜湖。王恭的部将刘牢之背叛王恭归顺了朝廷。王恭死后,庾楷战败了,也投奔了桓玄的军队。不久,朝廷下诏,任命桓玄为江州刺史,殷仲堪等人都被撤换改任他处。于是便各自掉转船头,向西驻军在当陽,互相结约,共推桓玄为盟主。桓玄刚一得志,就联名上疏为王恭申诉,请求诛杀司马尚之和刘牢之等人。朝廷也畏惧桓玄,便免掉了桓修,并让殷仲堪复职来相和解。

起初,桓玄在荆州豪纵一方,士庶害怕他,超过了害怕州牧。殷仲堪的亲朋党羽劝殷仲堪杀了他,殷仲堪没有听从。等回到当陽,桓玄凭着自己的声望,所以被推为盟主,于是也就愈发骄纵矜持。杨亻全期为人骄悍,常常自以为是豪门之后,江东无人可比,可桓玄每每把他放到寒士一类去品鉴,因此杨亻全期很遗憾,就想在祭坛附近袭击桓玄。殷仲堪讨厌杨亻全期兄弟的骁勇,担心他们打败了桓玄之后危害自己,便苦苦劝阻杨亻全期。于是便各自奉诏令退还镇守地。桓玄也知道杨亻全期有异心,暗生吞并杨亻全期的计划,于是便驻军夏口。

隆安年间(397~401),朝廷诏令桓玄都督荆州四郡,让其兄桓伟做辅国将军、南蛮校尉。殷仲堪忧虑桓玄骄横跋扈,于是便与杨亻全期结为婚姻,互相为援。起初,桓玄和殷仲堪、杨亻全期有矛盾,经常担心受到突然袭击,便请求朝廷扩大自己的辖区。朝廷也想加剧他们的矛盾,所以把杨亻全期辖治的四郡分给桓玄,杨亻全期非常气愤。正好碰上姚兴侵扰洛陽,杨亻全期便打起旗号,声明援助洛陽,暗地里却与殷仲堪联兵,袭击桓玄。殷仲堪虽表面上与杨亻全期联合,但内心却充满疑惑,于是,便拒绝联兵,并且还考虑到不能阻止杨亻全期。杨亻全期既不能单独成事,又不知殷仲堪的本意,于是罢兵。南蛮校尉杨广,是杨亻全期的兄长,他想抵抗桓伟,殷仲堪不许,却让杨广出任宜都建、平二郡太守,并加封征虏将军。杨亻全期的弟弟杨孜敬起先做江夏相,桓玄派兵袭击之后征召他。到了军营之后,任命杨孜敬做谘议参军。桓玄于是兴兵西征,也声言救援洛陽,并写信给殷仲堪说:杨亻全期蒙受国恩,却抛弃卫护祖陵的责任,应该共同去诛讨惩罚。如今自己亲率大军,直逼金墉,让殷仲堪收捕杨广,如果不这样作,便无法互相信任。殷仲堪本想求得两全,收到桓玄的信后,料知势在难免,便说:“请你从沔水行军,不能有一人经过我所驻扎的江段。”桓玄无计可图,便息兵了。

后来荆州发生大水灾,殷仲堪开仓赈济饥民,使得府库空虚。桓玄乘虚讨伐他,首先派兵袭击巴陵。梁州刺史郭铨正要赴任,路经夏口,桓玄声言朝廷派郭铨做自己的先锋,便将江夏军队授权交他指挥,派他督促各军齐头并进,同时报密信给他兄长桓伟,让他做内应。桓伟惶惶不知所措,便将信亲自送给殷仲堪看。殷仲堪便逮捕桓伟,让他作为人质,并命他写信给桓玄,信中言语甚是凄苦。桓玄说:“殷仲堪为人不能专断果决,常常为成败反复计议,又为他儿子考虑,我的兄长必定会没有危险。”

桓玄大军进到巴陵,殷仲堪派部队来抵抗,被桓玄打败。桓玄又前进到杨口,又打败了殷仲堪的弟弟殷道护,再乘胜攻到零口,距离江陵只有二十里,殷仲堪派出数支军队来抵抗,杨亻全期从襄陽赴援,同他兄长杨广一道进击桓玄,桓玄畏惧他们的锐势,退军到马头。杨亻全期等追击桓玄苦战,被桓玄打败,逃回襄陽,殷仲堪逃到赞阝城,桓玄派将军冯该追击杨亻全期,捕捉了他。杨广也被人绑缚,送交桓玄,同杨亻全期一起被杀了。殷仲堪听说杨亻全期已死,便带领数百人投奔姚兴处,到达冠军城时,却被冯该捕获,桓玄命令斩杀他。

从此,桓玄便平定了荆、雍二州,于是就上表朝廷,请求担任江、荆二州刺史。朝廷则下诏让桓玄为都督,荆、司、雍、秦、梁、益、宁七州都督后将军、荆州刺史、假节,封桓修为江州刺史。桓玄上疏,执意争做江州刺史,于是又增加为八州,外加扬州、豫州八郡,又领江州刺史。桓玄又奏请命桓伟为冠军将军、雍州刺史。当时贼寇未平,朝廷难违他的意志,便答应下来。桓玄从此便培养心腹,兵马日盛,屡次上疏请求讨伐孙恩,朝廷降诏不许。后来,孙恩威逼京都,桓玄乘机竖起将旗,召集部众,对外托口勤王,实际上却是妄图乘机进军京师,所以又上书请求讨伐孙恩。碰上孙恩已逃走,桓玄又只得奉诏解散集结的大军。他又派桓伟做江州刺史,镇守夏口;司马刁畅为辅国将军,督辖八郡,镇守襄陽;派遣桓振、皇甫敷、冯该等人防守湓口。把沮漳两地二千户蛮民迁徙到江南,并设立武宁郡,又召集流亡的百姓,设立绥安郡,同时设置了各郡的郡丞。朝廷诏令征调广州刺史刁逵、豫章太守郭昶之,桓玄都强留而不派遣。认为天下三分,自己拥有二分,料想也是天运所致,所以屡次上报吉祥物来显示自己的瑞兆。

起初,庾楷投归到桓玄处,桓玄讨伐孙恩时,派他做右将军。桓玄罢兵之后,庾楷也解除了任职。庾楷以为桓玄正在与朝廷结怨,恐怕事情不成功,必将株连自己,于是,便暗中与后将军司马元显联络,答应做为司马元显的内应。元兴初年(402),司马元显自称奉诏讨伐桓玄,桓玄从弟桓石生当时正做太傅长史,便秘密报告桓玄。桓玄原本以为扬州遍地饥荒,加之孙恩未被消灭,朝廷一定没有精力讨伐自己,自己可以乘机积蓄力量,聚集人众,静观时变。一听说司马元显将讨伐自己,非常担忧恐惧,只想保住江陵。长史卞范之劝桓玄说:“主公英明威猛扬名天下,而司马元显口中乳臭未干,刘牢之又没有威望,如果我们大军逼近京都,并示以威赏,那么,京都土崩瓦解之势可翘首立待,哪里有让敌人深入境内自取削弱的道理呢?”桓玄大喜,便派兄长桓伟镇守江陵,上表严辞指斥司马元显,自己亲率大军,沿江而下,直到当陽,转交檄文,历诉司马元显罪状。檄文传到京师,司马元显恐惧异常,亲自下到战船而不令进军。桓玄既失人心,又是兴师犯上,担忧部众不会为他效力,便不时有回师撤军的想法。已过当陽,仍不见王师,桓玄和部众顿时军心大振。庾楷陰谋败露,被收捕。到姑孰,桓玄派部将冯该、苻宏、皇甫敷、索元等先行进攻谯王司马尚之,司马尚之军败。刘牢之派遣他的儿子刘敬宣投降归附桓玄。

桓玄到新亭,司马元显不攻自溃。桓玄进入京师,假传诏命说:“天下义旗云集,罪在司马元显。太傅另有惩处,立即解除戒严,停止战火,以此宽慰天下义心。”又假传诏命,加封自己为总百揆,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扬州牧,领徐州刺史,又加赐假黄钺、羽葆鼓吹、班剑二十人,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带着二百人的仪仗队上朝。桓玄列表上举太傅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的罪恶,然后把司马道子放逐到安成郡,在大街上杀了司马元显。于是,桓玄入居太傅府,杀害了太傅中郎毛泰、毛泰的弟弟游击将军毛邃、太傅参军荀逊、前豫州刺史庾楷父子、吏部郎袁遵、谯王司马尚之等,并把司马尚之的弟弟丹杨尹司马恢之、广晋伯司马允之、骠骑长史王诞、太傅主簿毛遁等流放到交州、广州各郡,不久,在路上追杀了司马恢之和司马允之。让兄长桓伟做安西将军、荆州刺史、领南蛮校尉,堂兄桓谦为左仆射、加中军将军、领选,堂兄桓修为右将军、徐兖二州刺史,长史卞范之为建武将军、丹杨尹,王谧为中书令、领军将军。大赦天下,改元为大亨。桓玄让出丞相一职,自封为太尉、领平西将军、豫州刺史。又加赐兖冕之服,绿绶带,增加班剑为六十人,佩剑穿履上殿,入朝不行拜见之礼,奏请时也不必申报姓名。

桓玄准备出居姑孰,向众人征询意见,王谧对答说:“《公羊传》上说,周公为什么不到鲁国?是因为要维护周朝的统一。希望您也能以国家太平为本,以周公的心愿为心愿。”桓玄赞赏他的对答,却不能接受。于是便在姑孰大筑城府,楼台山池莫不壮丽,完工以后,便出镇居守在那里。到了姑孰,坚意辞去录尚书事,诏令准许,但大政方针都还征询他的意见,小政则让桓谦、卞范之定夺。

自从祸乱屡兴,干戈不停,百姓渴盼太平,天下思归一统。当桓玄初到京师时,罢黜庸凡小人,提拔贤俊豪杰,君子之道初成规模,京师上下群情振奋。后来却凌侮朝廷,私自撤换放逐国家重臣,豪奢纵欲,役使百姓,于是朝野失望,人不安业。当时会稽饥荒,桓玄下令救济。百姓流散在江湖以采木吕充饥,内史王愉召令他们全部回乡。请求发米,米却不多,官吏又不及时发放,饥民饿死道路的十有八九。桓玄又杀害吴兴太守高素、辅国将军竺谦之,以及竺谦之的堂兄高平相竺郎之、辅国将军刘袭以及刘袭的弟弟彭城内史刘季武、冠军将军孙无终等,这些人都是刘牢之的同党,北府军的旧将。刘袭的兄长冀州刺史刘轨及宁朔将军高雅之、刘牢之的儿子刘敬宣,同时投奔慕容德。桓玄暗示朝廷以平伏司马元显的功劳,封自己为豫章公,食安成郡方圆二百二十五里的土地,封邑七千五百户;因为平定殷仲堪、杨亻全期的功劳,又封为桂陽郡公,食土地方圆七十五里,封邑二千五百户,原来的封地南郡不动。桓玄把豫章公改封给儿子桓升,把桂陽郡公赐给兄长的儿子桓..,降为西道县公。朝中又发诏为桓温避讳,有姓名与桓温相同的,一律改掉,赐他母亲为豫章公太夫人。

元兴二年(403),桓玄假意上表请求平伏姚兴,又暗示朝廷下诏,不许。桓玄原本缺乏资质能力,却好说大话,既办不了这大事,却说朝廷不允许。开始想作作北伐的样子,没有什么好安排,便让先作轻舟,满载衣服玩好,以及书画等物。有人劝止他,桓玄说:“书画玩好本来就应该经常带在身边,再说,兵荒马乱,一旦稍有不测,便可轻便易运。”众人都笑他。

这年(404),桓玄的兄长桓伟死,朝廷赐号开府、骠骑将军等职,并让桓修代替桓伟。从事中郎曹靖之劝谏桓玄说,桓修兄弟职居朝廷内外,恐怕权倾天下,桓玄接纳了这个意见,便让南郡相桓石康为西中郎将、荆州刺史。桓伟之丧因公而除,桓玄便开始作乐。开始奏乐时,桓玄抚节恸哭,一会儿之后便尽情欢乐。桓玄所亲近和依仗的只有桓伟,桓伟一死,桓玄便陷入了孤危之境。可不臣的篡权野心已经暴露,自知怨满天下,便想尽快造成篡逆的现实,而殷仲文、卞范之之辈又共同催促他,于是先从改授群司开始。解除琅王牙王司徒之职,迁太宰,加殊礼,以桓谦为侍中、卫将军、开府、录尚书事,王谧为散骑常侍、中书监、领司徒,桓胤为中书令,加封桓修为散骑常侍、抚军大将军。置学官,教授二品子弟数百人。又假传诏命加封自己为相国、总百揆,封南郡、南平、宜都、天门、零陵、营陽、桂陽、衡陽、义陽、建平十郡为楚王,先前扬州牧领平西将军、豫州刺史如故,加九锡大礼,楚国设置百官,丞相以下,全遵旧典。又暗示天子亲自驾临前殿去策授。桓玄屡次辞让,天子诏令百官劝请,桓玄又说:“只有天子亲降车辇才受命。”假传诏命赐父亲桓温为楚王,南康公主为楚王后。让平西长史刘瑾为尚书,刁逵为中领军,王嘏为太常,殷叔文为左卫,皇甫敷为右卫,众官总共六十余人,为楚王属官。桓玄解去平西将军、豫州刺史二职,把平西将军的文武官员充配给相国府。

新野人庾仄听说桓玄接受了九锡之礼,便带领义兵在襄陽袭击冯该,并赶走了冯该。庾仄有士卒七千,在城南设祭坛,祭祖宗七庙。南蛮参军庚彬,安西参军杨道护、江安令邓襄子谋划联盟作为内应。庾仄本来是殷仲堪的同党,桓伟刚死,而桓石康又未到,所以乘机发难,一时间江陵震动。桓济的儿子在罗县起兵,自号平南将军、汀州刺史,以讨伐庾仄为名。南蛮校尉羊僧寿与桓石康共同进攻襄陽。庾仄之众逃散,投奔了姚兴,庾彬等人都遇害,长沙相陶延寿看到桓亮乘乱起兵,派人制伏了他。桓玄将桓亮远遣到衡陽,杀了同谋桓奥等人。

桓玄假意上表请求归藩国,然后又自己下诏书挽留自己,派“使者”宣读“圣旨”,桓玄又上表执意请求,同时暗示天子亲手作诏书坚决挽留他。桓玄喜欢上呈伪辞,亵渎了简牍,都类似这些。他以为朝代更替之际应该有吉兆出现,密令所在地方官上奏临平湖突然变得清澈明朗,命众官集贺。假传圣诏说:“灵瑞之事我是不敢接受的,这的确是相国至上贤明,所以才有此应验。太平盛世,从此开始;四方同庆,其喜无穷。”又诈言江州地方甘露降在王成基家的竹上。桓玄认为历代都有隐士,可偏偏此世独无,便征皇甫谧六世孙皇甫希之为著作郎,并供给其资用,但全都让他辞让而不接受,号称高士,时人叫做“充隐”。议论恢复肉刑,杜绝商贾,反复改革,改来改去,没有定规,但条制森严,危害国家正常的政纪法规。桓玄生性贪鄙,爱好奇珍异物,珠宝美玉从不离手。时人若有大家手笔好书好画以及佳园美宅,都想归于自己。如果难以威逼夺得,便以游戏赌博的方式获取。经常派遣属下和左右四出,挖掘果树,迁移美竹,不远数千里去搜寻,百姓佳果美竹没有能保存下来的。相信吹捧谄媚自己的人,讨好奉承名高的人,厌恶刚正直言的人,有时甚至把憎恶的人的东西夺来送给所喜爱的人。

十一月,桓玄假传诏令为自己冠冕上加上十二旒,树起天子旌旗,进出清道戒严,乘坐黄金作轴的车子,六匹马驾辕,置备五对副车和旄头云罕的仪仗,享受帝王音乐八佾之舞,设置四面悬挂的钟罄乐器,以妃子为王后,以长子为太子,他的女儿及孙子封爵命名都以宫中旧制为准。桓玄把朝臣大多贬斥为太宰的僚属,又假传诏令让王谧兼职太保,领司徒,捧着皇帝玉玺,把皇位禅让给自己。暗示皇帝把禅位的事在朝庙中告诉祖先,再搬出朝殿,出居永安宫,把晋朝各位神主移入琅王牙庙。

起初,桓玄担心皇帝不肯亲手写诏书,又担忧玉玺不能到手,便逼临川王司马宝请皇帝亲自作诏书,并乘机夺取玉玺。等司马宝来到朝殿,玉玺早已传出,桓玄高兴之极。百官到姑孰劝请桓玄代帝自立,桓玄假意辞让,朝臣执意请求,桓玄这才在城郊外七里处建郊祭之坛,登坛篡位,并杀黑公牛祷告上天,百官陪列两旁,可祭天程序不齐全,忘了高呼万岁,也忘了改变帝讳。张榜呈文昭示皇天后土说:“晋帝贤德如同太陽运行,敬顺天意,把国家的命运交给我桓玄,上天意愿由人代行,帝王这才得以产生;不是君子便不能治国,只有高德才能统治人民,所以,只有顺合天意民心,四海才能归于一统。同是圣人但不能同时为君王,而德行低贱的人们也不能一日无主,所以,五帝互代,三代相接,一直到汉魏,帝位总是归于大功大德之人。晋朝自中叶开始,世事多变,海西之乱,国运几乎危亡,九代帝王开辟天下,平定四海的业绩,任用贤良、斥逐奸邪的功勋,如果没有大禹式的功臣,我们就成为胡虏之民了。太元末年(396),世风日下,天下大乱。隆安年间(397~401),祸及士庶,理绝人伦。桓玄虽然身在草泽,不为时人所重,但感于情理,又怎能无慷慨之志!奋身克敌、廓清国难的功劳,主持政务、拨乱反正的业绩,都是仰赖先父遗德,我桓玄又有何功可言!正值时运转变之机,我上应天地运数,以不才之身担当继承先圣的重任,开革新之始,托于王公之上,仰承基业,重振明德,敬业谨慎,不计较以后的忧患。但国君之位不能久虚,人神不可以长时间没有供奉,因此,敢不敬奉皇上的禅让大礼。敬选吉日良辰登坛受禅,祷告上帝,以顺遂众人之望,万邦之愿。惟明灵的上天是飨。”又下诏书说:“天、地、人三才相助,天和人得以各成其功,国家理应归于一统,正直的人之所以能掌握兴亡的契机,帝王的兴起其根由是源远的。自三皇五帝以来,世代各有长短,虽然原因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朕皇考宣武帝圣德高远,奠定下鸿业的基础,天命所归,理应由他开始。中间几经险厄,不堪负荷,仰瞻宏业,几乎弱柔如缀旒。恶运过去,否极泰来,我被国家重用,除奸救溺,拯救人伦。晋朝司马氏因为多难而岌岌可危,命数已经完结,而效法唐尧虞舜的准则,遵循汉魏的成规,天命集于朕一身。自己本来才微德浅,屡次坚辞,得不到允许,查阅前代典章,于是在南郊登坛祭天,受命于文祖。深思此庆,愿与万民一起,开创新纪元。”于是,大赦天下,改元永始,赐天下人爵位二级,恪守孝悌、勉力耕田者爵位三级,鳏夫寡妇、老而无子、幼而丧亲不能自存者每人赐谷五斛。他的赏赐令,只是徒设空文,不能兑现。初出伪诏,改元为建始,右丞相王悠之说:“建始,是赵王司马伦的伪号。”这才又改元为永始。永始是王莽篡位时的年号,可见其兆不祥。冥冥之中叛逆的人竟如此相同。又下诏说:“封前代三朝帝族子孙作陪衬,自古如此。汉魏以来都为他们安排封地,晋朝历数已尽,禅位于我,我依照古老的法则,也授予他们封土:以南康郡的平固县封给晋帝,封他为平固王,所用车骑年号,一如旧典。”然后依晋武帝迁魏陈留王居邺宫的例子,把晋帝迁到寻陽。降永安皇后为零陵君,琅王牙王为石陽县公,武陵王司马遵为彭泽县侯。追封他的父亲为宣武皇帝,其庙称为太庙,南康公主为宣皇后。封儿子桓升为豫章王,叔父的孙子桓放之为宁都县王,桓豁的孙子桓稚玉为临沅县王,桓豁的次子桓石康为右将军、武陵郡王,桓礻必的儿子桓蔚为醴陵县王,赠桓冲太傅、宣城郡王的谥号,加殊礼,依照晋朝安平王的例子,让他的孙子桓胤世袭爵位,为吏部尚书;桓冲的次子桓谦为扬州刺史、新安郡王,桓谦的弟弟桓修为抚军大将军、安成郡王,桓玄的兄长桓歆为临贺县王,桓礻韦为富陽县王,赠桓伟侍中、大将军、义兴郡王的谥号,让他的儿子桓氵睿世袭爵位,为辅国将军,桓玄的兄弟桓邈为西昌县公,封王谧为武昌公,班剑二十人,卞范之为临汝公,殷仲文为东兴公,冯该为鱼复侯。又降始安郡公为县公,长沙郡公为临汀县公,广陵郡公为巴丘县公,各处封邑千户。其他郡公如康乐、武昌、南昌、望蔡、建兴、永修、观陽的封邑都降至百户,公侯的封号一如从前。又普遍晋升各路征伐军和镇军首领的封号,各有不同。让相国左长史王绥为中书令。尊崇桓谦的母亲庾氏为宣城太妃,加殊礼并配给辇乘。称桓温墓为“永崇陵”,设置守卫四十人。

桓玄进入建康宫时,狂风迎面呼啸而至,仪仗旌旗全被吹倒。后来在西堂小会,设置女乐歌舞,殿上挂着绛色绫帐,正面染成金黄色,四个边角作四条金龙,嘴里含着五色羽葆旒苏,群臣私下互相议论道:“这很像丧车,又像王莽当年仙盖的模样。龙角,就是人们所说的‘亢龙有悔’的意思。”又造金轴车,驾六马。这月,桓玄亲临听讼观视察囚徒,无论罪恶轻重,多被释放。有拦他车辇行乞的,时不时给以施舍。他就是这样好行小恩小惠。自以为是大德。壬辰之日,腊祭于祖庙。改尚书都官郎为贼曹,又增置五校、三将及强弩、积射武卫官等。元兴三年(404),是桓玄的永始二年,尚书误把“春..”答为“春菟”,凡与此事有关涉的全被罢官或降职。桓玄不理治国大纲,而纠缠细枝末节,都类似此事。以其妻刘氏为皇后,准备修造殿宇,然后正式移入东宫。又开启东掖、平昌、广莫及宫殿诸门,全都分为三股道。又造大辇,可容三十人坐,用二百人去抬。生性喜欢打猎游乐,因为身体肥大不能乘马,又造徘徊舆,安置旋转机关,转动回旋自如。没有追尊祖父和曾祖父,又怕于礼仪不合,便向群臣询问。散骑常侍徐广据晋典说,应该追立七庙,理由是:尊敬他的父亲,儿子必然高兴,居位越高的人,他的情理愿望越应该得到申张,得道越广泛的人,受到的尊敬就越普遍。桓玄说:“《礼记》上说三昭、三穆,加上太祖共是七人,可是太祖是庙中之主,昭穆诸人则列在下位,这哪里是世俗庸人所能知道的呢?礼仪规定,太祖牌位向东,左边是三昭,右边是三穆。就像晋朝皇庙,晋宣帝在昭穆之列,不能处在太祖之位。昭穆一错乱,太祖便无位可尊了,那么,失误就远了。”桓玄曾祖以上名位不显,所以便不想将他们列入序列,又因为王莽立九庙而被前代史书讥嘲,就以立一庙的做法去矫正它,郊庙斋戒两天后便停止了祭祀活动。秘书监卞承之说:“祭礼不祭祖先,可预知楚的命数不会太长。”又拆毁晋室小庙来扩建台榭。其庶母的祭祈,没有固定的场所,在忌日看见宾客游宴之欢,便加入其中,只有到庶母死的时辰一哭了事。在丧服周年之内,不废音乐。桓玄出游水门,旋风刮走车盖。入夜,洪水冲入石头城,浮桥被毁,死人很多。狂风猛吹朱雀门城门楼,顶上一层坠地。

桓玄自从篡国窃位之后,骄奢荒侈,游猎无度,有时甚至不分日夜。兄长桓伟下葬那天,早晨痛哭,晚上就又去游猎,有时一天之中几次出猎,放马驰骋。性情急燥暴烈,呼召传唤紧急,属官全都勒马殿前,禁宫之内喧闹吵杂,全失朝廷威严。于是百姓劳苦,朝野疲惫,怨怒思乱者十家之中有八、九。于是刘裕、刘毅、何无忌等共谋复兴。刘裕等人在京口斩了桓修,在广陵斩杀了桓弘,河内太守辛扈兴、弘农太守王元德、振威将军童厚之、竟陵太守刘迈密谋联盟,作为内应。到约定日期,刘裕派周安穆报告刘迈,刘迈惊恐,就报告了桓玄。桓玄震骇不已,立即捕杀了辛扈兴等人,周安穆放马逃走,得以免死。封刘迈为重安侯,过了一夜又将他杀了。

刘裕率义军到竹里,桓玄移还上宫,百官步行跟从,诏令侍官全都进入停留在宫中。大赦扬、豫、徐、兖、青、冀六州,加封桓谦为征讨都督、假节,用殷仲文代替桓修,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北据义军。刘裕等人在江乘与他们交战,阵前斩杀了吴甫之,前进到罗落桥,又同皇甫敷交战,又斩杀了他。桓玄闻讯大惊,便召集一些会道术的人推算术数以为厌胜之法,问众人说:“我真的会失败吗?”曹靖之回答说:“神人共怒,我实在害怕之极。”桓玄说:“人怨还有由可说,神怒从何怒起?”回答说:“迁移晋室宗庙,使其祖宗飘泊失所,像大楚的祭祀,祭父不祭祖先,这就是神怒的缘由。”桓玄说:“卿为何不劝谏?”回答说:“历代帝王都以为自己所治是尧舜盛世,臣哪里敢说一字?”桓玄越发恐惧愤怒,派桓谦、何澹之驻军东陵,卞范之屯兵覆舟山西面,兵马总计二万来抵抗义军。刘裕到达蒋山,让军中病弱者身披油布雨披登山,摇旗呐喊,数路同时前进。桓玄的侦察兵回来报告说:“刘裕大军遍布四周,不知多少。”桓玄更加忧虑惊惶,派遣武卫将军庾臣页之率领精锐士卒,驰援各军。当时,东北风猛吹,义军放火,烟尘漫天,鼓声喊声震骇京邑。刘裕手握长钺战旗,挥军而进,桓谦等诸军一时奔溃而逃。桓玄率数千亲兵声言赴战,但暗中却领着儿子桓升、兄长的儿子桓氵睿出南掖门,向西逃入石头城,派殷仲文准备船只,相继向南奔逃。

起初,桓玄在姑苏时,将相的星位屡有变化。篡位的那天傍晚,月亮靠近太白星,不久,又隐入羽林星,桓玄非常讨厌这件事。等到向南败逃时,他的心腹劝他一战,他顾不得回答,只是以马鞭指着苍天。好几天无法弄到吃的,左右用粗食进奉,却不能下咽。桓升当时只有几岁,桓玄将他抱在胸前,抚摸安慰他,桓玄悲不自胜。

刘裕以武陵王司马遵总理万机,设置行台,总领百官。派遣刘毅、刘道规追捕桓玄,诛杀了桓玄各位兄长的儿子及桓石康的兄长桓权、桓振的兄长桓洪等。

桓玄到达氵寻陽,江州刺史郭昶之供给他器械物用和兵力。殷仲文从后到达,遥遥望见桓玄的乘船,旌旗车辇、服饰、装备都是帝王的仪仗,叹息说:“败中复振,所以还有希望。”桓玄于是又逼迫晋安帝随车辇西上。桓歆聚集党徒向历陽进攻,宣城内史诸葛长民打败了他。桓玄在逃离路上作起居日记,叙述他抗据义军的事迹,自称筹划指挥,百无一失,只是诸将违抗命令,以致亏丧失败,不是战略战术失误的罪过。于是顾不上与部下商议战事,只是沉思或诵读起居文章,并以起居注昭示左右。桓玄到江陵,桓石康接纳了他,在城南设帐幔营地,安置百官,让卞范之担任仆射,其余官职多用位卑资浅的人补充。于是大修战船,组建水师,不到三十天,聚众将近三万,战船器械不计其数。于是对他的同党说:“卿等跟随我奋力除道清宫,都城中的窃位者正应来军门谢罪,等卿等再度攻入石头城,你们都是身居高位的贵人了。”

桓玄败逃之后,因为担心法纪不整,所以轻怒妄杀,众人多有埋怨和离心。殷仲文进谏说:“陛下从少年起就英名远播,远近钦服,终于扫平荆雍,匡扶京室,声威远布四面八方。登上皇位之后,遭遇如此厄运,不是皇上威猛不足以服众,百姓仰慕,想得到皇恩泽沐,所以应该博施仁义,以期得到民心拥戴。”桓玄发怒说:“汉高祖、魏武帝几次遭遇失败,都因为诸将的失利。因为天象不吉,我们这才被迫还都旧楚,可是群小愚昧迷惑,妄生是非,正应当以威猛加以匡正,而不宜施之恩泽。”桓玄左右称桓玄为“桓诏”,桓胤进谏说:“诏者,是只用于辞令,而不用来作称谓。汉魏君王都没有这些说法,只听说过北虏用‘苻诏’来称呼苻坚。希望陛下追步上古圣帝的法则,使万世可作楷模。”桓玄说:“此事已经实施,现在宣布命令取消,更为不吉祥。一定要改革,可以等到大事平定之后。”荆州郡守因为桓玄在流荡中,派遣使者通表,表中有说国朝不宁的话,桓玄都不接受,再令当地官员上表祝贺迁都。

桓玄派游击将军何澹之、武卫将军庾稚祖、江夏太守桓道恭等联合郭铨,带领数千人守溢口。又派辅国将军桓振往义陽聚集士众,到弋陽,为龙骧将军胡讠华所破,桓振单槍匹马逃回。何无忌、刘道规等在桑落洲打败了郭铨、何澹之、郭昶之,进军寻陽。桓玄率领战船二百只从江陵出发,派苻宏、羊僧寿作先锋。以鄱陽太守徐放为散骑常侍,想说服义军遣散,桓玄对徐放说:“诸人不知天命,才致有如此胆大妄行,后来又恐祸相互扭结、屯集,不能拔足自返。卿信誉满三州,希望能向诸人代为表白朕心,如果退军散甲,我理当让他们重新开始,各处授予职任,让他们才尽所用。江水在此作证,朕绝不食言。”徐放回答说:“刘裕是发起事变的主犯,刘毅兄长被陛下杀害,他们都是不能说服的。应当立即向何无忌宣布大赦无罪的圣旨。”桓玄说:“卿出使说服如果有功效,当以吴兴地方封邑给你。”徐放于是接受使命,出使何无忌军营。

魏讠永之在历陽大破桓歆,诸葛长民又在芍陂大败桓歆,桓歆单槍匹马,渡过淮水逃回。刘毅率刘道规及下邳太守孟怀玉在峥嵘洲与桓玄大战。当时义军只有数千,桓玄军多势众,但桓玄担心出现败局,常把轻舟系在战船旁边,以防不测,所以战士没有斗志。义军顺风放火,人人争先恐后,桓玄全军崩溃,烧了辎重器械连夜逃走,郭铨投降。桓玄从前的部将刘统、冯稚等聚集党徒四百人,出奇兵袭击攻破了氵寻陽城,刘毅派建威将军刘怀肃讨伐平定了他们。桓玄将永安皇后及皇后留在巴陵。殷仲文当时和桓玄同在桓玄的指挥船上,请求派他出去收集流散军士,乘机背叛了桓玄,带着两位皇后出逃到夏口。桓玄进入江陵城,冯该劝他再次决战,没有被采纳,却想经汉川,投奔梁州刺史桓希,但是人情乖戾,众叛亲离,命令无法实行。桓玄乘马出城,到城门口时,左右近臣在城门洞暗处砍杀他,没有砍中,前后砍杀交错,桓玄勉强才到达船上。于是荆州别驾王康产保护晋帝进入南郡府舍,太守王腾之率文武官员护卫。

当时益州刺史毛璩派他的从孙毛礻右之、参军费恬,护送弟弟毛王番灵柩丧葬到江陵,有士卒二百,毛琚弟弟的儿子毛修之当桓玄的屯骑校尉,他们联合引诱桓玄进入蜀郡,桓玄听从了。到达枚回洲时,费恬与毛..之迎头射击桓玄,箭下如雨。桓玄的贴身侍从丁仙期、万盖等用身体遮蔽桓玄,都中数十箭而死。桓玄也被箭射中,他的儿子桓升就立即替他拔掉。益州都护冯迁抽刀上前,桓玄拔下头上的玉导给他,嘴里仍然说:“你是什么人呀?敢杀天子!”冯迁说:“我要杀的是天子之贼。”说罢,就杀了他,当时只有三十六岁。然后又挥刀斩杀了桓石康、桓氵睿等五人首级,庾臣页之战死。桓升说:“我是豫章王,诸君不要杀我。”他被送到江陵在街市上斩首了。

起初,桓玄在宫中,经常觉得神魂不安,好像受到了鬼神的騷扰,告诉他的亲人说:“恐怕我命该当死,所以才要同时间和命运较量。”元兴年间(402~404),衡陽有一只母鸡变成了公鸡,八十天后鸡冠就枯萎了。桓玄在楚建国,衡陽属他领辖,从篡国到失败,时间总共八十天。当时有童谣说:“长干巷,巷长干,今年杀郎君,后年斩诸桓。”凶兆竟是如此吻合!郎君,就是指的司马元显。

这月,王腾之护卫晋皇帝入居太府。桓谦也在沮中聚集人众,为桓玄举哀,设置丧庭,伪谥桓玄为武悼皇帝。刘毅等传送桓玄首级,挂在城楼大梁上示众,前来观看的百姓莫不欢喜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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