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恺之字长康,晋陵无锡人。父亲顾悦之,任尚书左丞。顾恺之博学富有才识,曾撰写《筝赋》,赋完成后对人说:“我的赋可比嵇康的琴音,不愿欣赏者必以为它是后辈之作弃之不顾,但深有见识者必因它不同凡响而珍视。”

桓温征召他为大司马参军,极为亲近。桓温去世后,顾恺之拜祭他的墓,赋诗说:“山已崩裂海水枯竭,鱼鸟何处归宿。”有人问道:“你如此借重桓公,痛哭之状可见吗?”答道:“哭声像震雷可使山崩,眼泪如河流倾注大海。”

顾恺之性好诙谐戏谑,人多亲近他。后为殷仲堪参军,也非常被宠爱和亲近。殷仲堪在荆州,顾恺之曾因度假还乡,仲堪特用帆船助行,经破冢,遭大风袭击毁坏了很多东西。他在给仲堪的信中说:“地名叫破冢,的确是破了冢出来的。但行人平安,布帆未损。”返回荆州以后,有人向他问会稽山川的景色,他说:“丛山峻岭竞艳,条条河谷争流。草木非常茂盛,宛如云蒸霞蔚。”桓玄为将时常与恺之在仲堪处,共作了语。恺之先说:“火烧平原没有遗物。”桓玄说:“白布缠根黑旗垂树。”仲堪说:“投鱼深泉放出飞鸟。”接着又作危语。桓玄说:“矛头淘米剑头为炊。”仲堪说:“百岁老人攀登枯枝。”有一参军插言:“盲人骑瞎马面临深池。”殷仲堪一只眼失明,吃惊地说:“这太威逼人了!”因而作罢。顾恺之每当吃甘蔗时,总是从稍至根吃。人怪其所为,他说:“这样可渐入佳境。”

顾恺之更善于绘画,运笔特别微妙,谢安非常重视他的画,认为是自生民以来未有之作。他的人物画画成以后,往往历经数年不点眼睛。有人问是为什么,他答道:“四体的美与丑,本来和画的妙处无关,传神写照,正在眼睛之中。”他曾经爱一邻家女子,但挑逗不愿从。于是将邻女的像画在壁上,用刺针钉其心,邻女即患心痛病。顾恺之向她表述了这个情由,邻女才表示依从,于是暗暗拔去刺针使其病愈。顾恺之特别看重嵇康的四言诗,因而为他的诗作画。他常说:“手挥五弦的动作容易画,目送归鸿的神态就难画了。”每涂画起人形,时人称为绝妙。曾经画裴楷像,面颊上只添了三根毛,观者便觉精神面貌逼真。又给谢鲲画像,人在岩洞旁,他说:“此人当置于丘壑之中。”拟画殷仲堪,因仲堪有眼病,不让画。恺之说:“明府不让画正因为眼睛,如果明点眼珠,飞白擦过,让它如轻云蔽月那样,岂不是很美吗?”仲堪便答应了。顾恺之曾将一盒藏画贴上题字的封条,寄赠桓玄,藏画都是他非常珍惜的作品。桓玄从盒后启开,取了藏画,将盒修好封牢还给他,谎称未开。他见封题一如寄前,只是不见了藏画,只说是画自通神灵,变化出去了,就像人修成仙而升天一样,对此毫无奇怪的表情。

顾恺之夸耀自己言过其实,少年时与人相互标榜各自的美名,故作戏谑嘲笑。又会咏诗,自称得到先贤风韵写作规范。有人请他作洛嫔赋,他说:“为何要作老婢女之声呢!”晋义熙初年(405),他任散骑常侍,与谢瞻所在官署毗连,夜晚在月下久坐吟诗,谢瞻往往神色飘逸含糊称赞,顾恺之经久自吟不倦。谢安将要入睡,令从人代替自己相陪,恺之竟不察觉,自吟到天明才止。他还迷信一些小法术,认为诚心求之便可得到。桓玄曾拿一柳叶骗他说:“这是蝉隐蔽的叶子,取得了它可自隐其身,人不能见。”顾恺之甚喜,用柳叶自蔽,桓玄即在近恺之处便溺,他便相信桓玄没有看见他。把这柳叶看得珍贵。

早期,顾恺之在桓温府,常说:“恺之体内痴愚聪慧各半,合而言之,正等于平平。”所以世间传说他有三绝,即才绝、画绝、痴绝。享年六十二岁,死于任上,著有文集及《启蒙记》传之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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