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香武听窗户一响,知道大事要成。望里偷看,见季全拍了一下窗户,走至神力王的跟前,连拉了几下袍子。王爷不知何事?季全往东面楼门一站,又向王爷一摆手,便下楼去了。神力王同王大人及四太监向楼门本面一看,也不知何事?

无论什么,就怕是猛劲儿。王爷只顾往东面楼门瞧,忽听外面高声说:“王爷,此杯已到草民的手内!”神力王才吓了一跳!

一扭颈瞧,桌上已不见玉杯。神力王说:“不成!虽说你盗了杯去,天已亮了。”杨香武高声回说:“小民之罪,多有惊动,请王爷听,这鸡叫是假的,我再叫几声!”又叫了两声鸡打鸣,说:“王爷请瞧瞧表。”神力王低头瞧表,正十二点钟。神力王说:“叫外面人严查,方才跑的人哪里去了?”外面众家人正在那里坐定,一个个说:“今日鸡叫咋早哇?”忽见从楼上跳下一人,往外去了,少时不见踪迹,把大家吓了一跳!楼上王爷叫那一伙人至楼上,才听说玉杯已被人盗去了!神力王问四个内监:“方才那少年之人姓什么?”四个太监齐说:“奴才并不认识!”王爷一想是武成所派之人,吩咐叫武成!武成方才把众位朋友送走,听王爷叫他,知道必是季全的事犯了,连忙至玩花楼说:“爷呼唤奴才,有何吩咐?”神力王怒冲冲地说:

“方才那个少年人姓什么?你从哪里带来的?”武成说:“我只派了这四个太监,那少年之人说是跟王中堂的。”王希说:“不是。他已然将杯盗去了,这是贼的智谋,与跟我的人混在一起,他安心鱼目混珠。说也无益,明日交旨吧!还求王爷一番慈善之心,不必与草民生气。”神力王点头说:“武成,你下去查看。”武成不多时回来说:“四个更夫昏迷不醒。”王爷派人用水灌过来,天已四鼓。候至东方大亮,王中堂带着跟人上轿,告辞出了花园,去上朝房。走了不远,忽见从房上跳下一人,把中堂吓了一跳!那人跪在轿前说:“草民叩见大人。”王希瞧见是杨香武,问他来此何干?杨香武把杯匣双手奉上说:“求大人开天地之恩,救草民之命,这是玉杯。”王大人手下人接过来,递给大人。大人说:“你起来去吧!我知道了。”

杨香武回归庙内,与众人相见。到了彭公屋内,此时大人早已换好衣服,候着见驾。杨香武遂将盗杯的事,细细回明。

彭公点头,随带从人上马,与黄三太、杨香武来至畅春园宫门,敬候圣旨。这日,王公大臣、中堂尚书、六都九卿、十三科道都来得早,打听神力王花园夜内盗杯的事。内有巴国公、敖国公、忠勇公、贝子贝勒,见了王中堂先问盗杯之事。王大人说:“此杯已被他盗去了。”大家暗为吃惊,不知他如何盗法?少时,圣主老佛爷升了安乐亭。王中堂将玉杯献上,把夜间盗杯之事奏明,并求赦免他二人之罪。神力王请罪。降旨罚俸三个月,这宗银子就赏了黄三太、杨香武。康熙老佛爷这道恩旨一下,大家谢恩。彭朋也加赏一级。他替二人谢了恩,带回了关帝庙。武七鞑子亲自把银子送给杨香武,说:“众位,大家带个路费吧!”李七侯说:“你等往哪里去?”黄三太说:“各自归家。”次日,众人话别回家。彭公带李七侯回宅。过了几天,江苏巡抚奏到,说周应龙房已烧毁,并未拿获一人。圣上又下了一道圣谕:派各省督抚务获周应龙到案,即行题奏。

也是彭公官运发旺,过了新年,二月间,有上谕下来:“河南巡抚着彭朋去,钦此!”随递了谢恩折子,请了训。这次上任,把夫人留在家内教子读书,只带着管家彭兴儿,与彭礼、彭寿、彭旺,厨子刘安,书童鹤鸣,连车夫共二十余人。白马李七侯保护着大人起身。在路上正逢三月三的景况,绿柳垂条,春风送暖,桃花媚人,万物发生,正是:春日春光无限春,今朝方知自成人。

从今克己应拘节,愿与梅花俱自新。

彭公看罢,心中甚爽。那日要进河南境界,彭公叫兴儿先领手下人等上任,自己与白马李七侯各骑一匹马,身穿便衣。

彭公骑的是一匹青马。李七侯的那匹马早已死了,此时换的这匹马,是在德胜门外骡马店内,用二百两白银买到手中,已骑了半载。此马真能日行四百里,每日喂的大小麦、绿豆,饮的是黄酒,正在强壮之际。李七侯与大人一路之上,住在店内,就访问本处的地方官,或是贪官?或是清廉?本处是否还有恶霸?路上也有说州县官清廉的,也有说糊涂的。这一日走到了半路之上,云升西北,雾生东南,细雨绵绵。彭公问李壮士:“哪里有店能避雨?”李七侯抬头一看,前面云雾漫漫,树木森森,大概必是一座村庄。二人催马前往,紧赶着进了那座村口,见是一座山庄,有七八十家住房,并无客店,也无庙宇。

正在为难之际,见路北有一家大门开着,门前有两棵龙爪树。

李七侯与大人下了马,见这雨越下越大,心中甚是着急,便拉马至门洞避雨。只见从里面出来一个庄客,年约三旬,身穿月白布褂裤,足登两只旧鞋,紫红脸膛。他说:“二位出去吧!

我们要关大门了。“李七侯说:”这样大雨,我们借光吧。这里有店无有哪?“那庄客说:”没有店,我们这里叫冯家庄,姓冯的多。“李七侯说:”你们姓什么?“那庄客说:”姓冯,我们庄主叫冯顺。你快出去吧!瞧你那马啦,粪尿闹一地,快出去吧!“李七侯说:”原来是冯庄主,作何生理?“庄客说:”我主人当年买京货,在河南各处赶会。“李七侯说:”烦你的驾,代通禀一声,就说有李七侯来拜。“那庄客说:”你怎么认识我家庄主呢?“李七侯说:”见了就知道了,你不必问。“

那庄客进去不多时,同着一位五旬以外的老者出来,五官慈善,身穿细毛蓝布褂,足登青布快靴,举着雨盖,见有两匹马在眼前,便对彭公与李七侯二人说:“哪位姓李?”李七侯过去说:“在下乃京都人氏,在可云龙镖店保镖。今随我家东人往河南办货,半路遇雨,来至贵庄。小弟慕名特来拜访,只求借一间小房避雨,容日登门叩谢。”冯顺听李七侯之言,说:“来人,先把二位的马拉进槽头上喂着。二位请进里边坐。”

两人跟随进了二门,冯顺引路,一同到上房门首。彭公与李七侯进了上房落座,见屋内倒也干净,靠北墙有八仙桌,两边各有椅子。彭公东边落座,李七侯西边落座,冯顺在下边相陪,问:“东人贵姓?”彭公说:“我姓十名豆三,贩绸缎为生。庄主姓冯呀?”冯顺说:“是。我先年也作买卖,只因我跟前并无男儿,就是一个小女儿,也无心苦奔。”李七侯说:“种多少田地?”冯顺说:“七八顷地,倒把我给累住了。这个年月不好,皇上家王法松,遍地是贼,我竟受人家欺负,实是可恨。”

家人献上茶来,李七侯说:“这目下也无有不遵王法的事,还敢明抢吗?”冯顺说:“明抢那还可以,硬要抢人更可恨了!

我家一家人,正在无有主意呢!今遇见二位来此避雨,我又怕连累二位。依我说,你们候雨小点走吧!“李七侯说:”这是为何?你只管实说,我自有个主意救你。“冯顺说:”镖客若要问我,实是可怜。庄之东南,靠大路有一座荒草山,山上寨主姓韩名寿,别号人称并力蟒。他有一个压寨夫人,叫母夜叉赛无盐金氏,膂力过人,手使铁棒。手下有三四百名喽兵。他还有一个兄弟,叫玉美人韩山。有个二寨主叫雪中驼关保,常在这里要粮。昨遣两个喽兵前来,一个叫饿鹞鹰王二,一个叫野鸡腿刘八,送来了两匹彩缎,两个元宝,说要我女儿作一个压寨夫人。前者韩寿娶了一个夫人,被母夜叉给生生打死。我女儿娇生惯养,如何给山贼呢?有心告他去,离县又远,又怕他杀了我全家,抢了我那女儿去。我打算要不是下雨,可以把地契连细软之物带着,带家眷逃生。偏巧今日又下雨,你二位想想,我烦不烦?“李七侯说:”不要紧,你快些收拾,跟我二人上省,去请巡抚调来官兵,剿他这山就是了。“冯顺说:”要往河南,必须从荒草山经过,那是必由之路。待我命家人摆上酒饭,你二位吃着,我去收拾好了,咱们好逃命吧!“彭公听了,酒菜已摆上,冯顺往后边去了。李七侯与大人对坐,吃酒谈心。

冯顺到后面收拾金银细软衣服等物,天到日暮之时,雨已住了。

自己到前面客厅之内说:“李壮士,我想虽然逃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呢?”李七侯说:“我们东人与河南新任巡抚大人是亲戚,只要到了汴梁城,你邀一纸呈状,那彭大人必然派官兵前来剿灭此山。河南为畿辅之地,竟有这等盗寇啸聚山林,成群结伙,可见此处地方官并不认真查办,着实可恨。”说时,天色已晚,忽听外面有叩门之声,一片声喧!原来是荒草山的群寇前来抢亲,家人吓得慌慌张张地说:“不好了,荒草山的大王来了!”不知抢亲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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