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十州同虚斋闲坐,卞嘉出来对十州道:“你今可远巡各省,我回长安看看祖父坟墓,再把田园故产算个长策。你的亲戚都在江南,不若卜居于此。”十州拜受命讫。李虚斋道:“贫道亦要回乡,明年夏间等候台驾南来会晤。明日是个吉日,你、我就可起程。”卞嘉道:“甚好!”十州见父意已决,不好苦留,当晚备酒送行。
次日,卞嘉同虚斋一齐出门,虚斋往江西去,卞嘉往长安去。十州同邵才至二十里外送父亲,卞嘉令十州回去,遂领几个老仆登程去了。十州同邵才回到衙门过数日,辞了母亲及三位夫人,同邵才出巡福建、邵武、汀州,直到广东。是时倭寇已平,布些德政,人心悦服。巡到潮州,亲到冯家。此时冯公全家在京,只有弟侄相见,邵十州厚赠而去。又到了旧时住居,叫老园公来,赏他白金一百两。巡遍了州、县,仍巡福建沿海郡县,凡被难地方捐赀赈济。又巡浙江、温台、金严等郡,直到安徽池太并江北。及巡到淮扬二府,十州又到武公家拜望,深谢武公照拂邵才之情。蔺氏喜得骨头都轻了三、四两。只有向日怠慢邵才的几个焊奴,都逃走了。
一日,十州正要赴武公之酌,忽报高公升了浙江巡抚,高旷选了福建理刑,父子一齐到家。邵才闻知回去相探,父子、兄弟相见,十分喜悦。邵才把遇着父亲的情节述与高公,高公即乘轿来拜十州及武公。十州接见,谢他抚养两儿之德。高公谦让“不敢。”又与武公相叙了寒温。武公留高公饮酒,连高旷也请过来。当日亲翁、丈婿、父子、兄弟,欢聚一堂,直到鸡鸣方散。明日是高公设席,请十州父子并武公。又一日是十州答席,请武公、高公。
过了三日,十州又起马出巡常镇。从金山扶霍公之柩,先命大舟送到嘉兴。巡过镇江,又到常州府,就仰武进县访那旧日渔翁夫妇。一访着了,知县亲送到按院来。十州唤渔翁夫妇近前,道:“不消跪了。”此时二老俱八、九十岁,都不认得十州。十州还依稀认得他,便问道:“两个老人家,可记得十五年前有个女子赶你船三、四日么?”那老夫妇想了一会儿道:“有个上路绝色女子,是小的送到嘉兴一个庵里,还送小的十三两银子。”十州笑道:“你仔细看我一看,可有些像那女子么?”
两个人定睛一看,倒是婆子道:“老爷好像是她兄弟!怎么也穿过耳的?”十州笑道:“不必多言,那女子就是我改妆的。”吓得他夫妇连忙跪下磕头。十州叫他起来,吩咐书吏赏他布百匹,白银二百两,为养老之资。着县官给匾,旌其高寿。那夫妇欢喜叩谢出去。
十州又往苏松等处巡历遍了,复到杭州,领了家眷至嘉兴。不上一年,四省俱已巡完,倭寇齑灭,颂声载道。遂同邵才进京复命,从江西而去。霍继祖、高邵学前来迎接,父子四人又得欢聚。十州叮嘱邵学往看施宏德,报其故情。及至省城,备一副厚礼拜谢道尊祁公,有万金之费。到正月中抵都,面阙自陈始末。天子大悦,御笔亲批祁文新准复姓名邵十州,来邵才复姓名邵高才,高邵学复更邵高学。霍继祖更名霍邵祖,出嗣霍公。追封邵氏五代。卞嘉诰封都御史,邵十州晋封千户侯,邵高才升礼部侍郎。谢恩受职,十州就告病致仕。圣旨不准、连上第五本才批准了,十州就出都到集贤村。
此时,邵卞嘉已先到家三月有余,田、屋搭分停当。凡族中贫乏的,俱皆分惠。今日十州回来备酒请客,大宴十日,亲戚、故旧皆有厚赠。遂择日移居南来,四月中旬访到嘉兴。李虚斋已先在乐公处相候。合家就在霍宅居住。
一日,李虚斋同乐为善步到邵家来,李虚斋对卞嘉道:“今日是仙游大吉之日,你我三人可就此长行。”卞嘉笑道:“而今已无所念,愿随仙侣,说罢,也不进内,就同乐公、虚斋三人如飞而去。家人大惊报知。十洲放心不下,令数十人四面寻觅并不知去向,已自无踪。后有人见三人在四川峨眉山顶谈笑,颜色不改,归报邵家。此时十洲已六十余岁矣!闻之大骇,此是后话。
且说十洲那时觅寻父亲不见,每常记念,亦付之无奈何,自致仕回来,与二位夫人吟诗作赋,又有十二个清歌娟婵的女童随时取乐。一日,十州同玉娘等重游福寿庵。众人同到悟凡房里,此时悟凡年已三十五、六,姿色尚美。十州思想昔日与她同榻,两边颇是有情,不曾相狎。悟凡也晓得邵公是当年女妆的文新,可惜不知他是男儿,后悔当面错过。不一时已备果点在外,道:“已备果点在外,请老爷、夫人出去坐。”
十州假装身子不快,对玉娘道:“我身子忽疲倦,不能去食,你们去领了师父盛情,我在此睡一刻,不要人来惊动,单求师父泡一盏好茶,等我醒来吃吧。”就和衣倒在悟凡床上,春晖等自去吃酒谈笑,单留悟凡在炉边煽火、烹茶,悟凡私叹口气。十洲看四下无人,在床上起来笑问道:“师父可记得十六年前与下官抵足此床么?只是虚过了那时良宵。”悟凡红了脸笑道:“如今悔也不及了。”十州道:“宿愿可酬,怎说无及?”遂双手抱悟凡到床上。两下情意已投,并不作腔,就解衣和合。这悟凡是守空闺,并未知有这一番乐处,二人相亲相偎,不多时云收雨散已了宿愿,起来整衣,相顾而笑。
开了房门,恰好外面有人请十州并众夫人上轿归家。自此十州带歌童、舞女,游山玩水,逍遥度日。直到九十三岁方终。玉娘等享寿亦参差不远。后来邵高才与马成名皆致仕回家,诗酒往来,世为婚姻。邵高学官至巡抚。霍邵祖官至吏部尚书。子孙蕃至科第不绝。旋述奇文,有诗为证。
诗曰:一门荣贵古今无,争羡奇缘到处多。
巾帼盖藏偏缔偶,看莲遁迹落鸳窝。
孙孙子子芝兰茂,弟弟兄兄麟凤和。
佳话何须勒金石,传之日耳最难磨。
(完)
「另一结局」
十州假装身子不快,对玉娘道:“我身子忽疲倦,不能去食,你们去领了师父盛情,我在此睡一刻,不要人来惊动,单求师父泡一盏好茶,等我醒来吃吧。”就和衣倒在悟凡床上,春晖等自去吃酒谈笑,单留悟凡在炉边煽火、烹茶,悟凡私叹口气。十洲看四下无人,在床上起来笑问道:“师父可记得十六年前与下官抵足此床么?只是虚过了那时良宵。”悟凡红了脸笑道:“如今悔也不及了。”十州道:“宿愿可酬,怎说无及?”遂双手抱悟凡到床上。两下情意已投,并不作腔,就解衣和合。这悟凡是守空闺,并未知有这一番乐处,二人相亲相偎,不多时云收雨散已了宿愿,起来整衣,相顾而笑。
十洲起身出外,一径回家去了,便与玉娘百年夫贵妻荣。后来把父亲找寻到了,着家人一路迎接回来,奉侍高堂。喜得那老人眉开眼笑,南山之寿祝于秋。十洲心满意足,北阙之恩光万丈,一家合乐四海升平,真是团圆共庆,美不可言了。正是:
历尽难时折磨受,酸甜苦辣偏尝多。
今朝方得如心愿,毕竟君恩万丈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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