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了吉日,把八十金买了些药材,打扮个小客商模样,辞了夫人、小姐,春晖就写书寄候玉娘。文新搭了小船,晓行夜宿,不只一月,已到南昌,把药货上了客店。次日,文新偶闲步行,有三里之地,望见一个殿宇甚大,苍松古柏,环绕茂密。文新乃自忖道:“这等境界,必是清修之地方,何不进去随喜一番?”行到寺门,只见上面题着“青莲宝岸”四大字。
又行到第二重门,正门关锁,旁边一个小门半掩。推开进去,是一个大雄宝殿,上到殿中,便倒身礼拜。起来闲步,忽见一个小僧出来,张了一张,走进去了,俄顷间又是两个出来探一探,又缩进去。不一时走出个中年的来,向文新问讯道:“尊官他乡何处,何事降临小庵?”
文新方晓得是个女儿庵,答道:“小生从东粤到此,偶然信步行来,不知是女菩萨修行所。”那尼道:“原是远方檀越,请进里面随善奉茶。”文新谦道:“不消,怎当此。”尼固请,只得随她进来。入了小角门,转弯抹角,方到一深院,收拾得十分整齐,铺设之类,色色皆精。又见两个少年尼姑出来问讯,请坐。一个十五、六岁女童,献上四盏茶来。
茶罢,文新起身告辞。中年尼姑道:“尊官到此,尚未奉斋,如何就要告辞?”文新道:“小生敝寓甚远,有三、四里路,还是早去为便。”那尼道:“贵寓虽远,再坐一刻也不妨。”文新看这些尼姑,个个妖艳,作丢眼色撩人,觉得不像个正经出家人,决意要辞出去,怎奈这些尼姑,你一句,她一句,甜言美语,再三相劝。
文新只是默默不出一言,却自去观玩。那壁上联轴,皆是名人书画,色色可人,迷眩心目。信步行来,转过廊下,别入一室。文新举目一看,见锦幕四围,沉檀扑鼻,书画古玩,罗列满目,种种富丽,皆人世罕见之珍,无价之宝。转眼一张,又见那边壁上挂一古琴,外镶黉馀二字。
文新暗想,此琴材质非凡,但未知其音调何如耳。这些女尼随后,跟随文新游玩至此,见其光景,似不像留他得住的,口中吟出二句歌词云:无计留春住,东风利如刀。其意盖以为她有心要留文新,而文新无意留住也。
文新转身便问道:“女菩萨口中说什么,想是已耽吟咏否?”这些尼姑便齐声应道:“相公何轻眼觑人至此,我辈虽系空门贱质,实是宫室名姝,性耽黄台青灯,故长损尘念而入空门耳。今见相公风流俊雅,满腹牢骚,故不愧羞耻,窃欲领教于万一。”
文新意尚未决。这尼姑虽非氵㸒邪之徒,然专好与文人谈论,今文新出口不凡,知必为才子无疑,决意欲留他,便心生一计来,假说:“相公来了半日,想腹中已饥,待小尼去伺一味中吃的点心来,请相公。”便留两个徒弟相陪,自己却去厨下弄了一回。俄顷之间,掇得一盘糕来,请文新吃的。文新不知是计,且又腹中果然饥来,况且糕味甚佳,一连吃了八、九块,便觉身轻脚重,早已瞌睡在桌上。
原来此糕乃秫米磨粉,烧酒拌匀,晒干复浸,如此五、六次,又和好奇花及许多热物在内。今日文新正坠其计。当下见文新昏迷不醒,众尼便扶文新人内室,到床上睡好,又留徒弟服侍文新,自去煽下一壶热茶,以俟文新醒来口渴要吃。及至漏下三鼓,文新方才慢慢醒来,口里还说好醉,好醉。开眼看时,见那灯烛辉煌,众尼伺立。起来穿好衣服,往外就走,急得这些尼姑赶上拉住,乃道:“三更半夜,山门俱已落锁,相公要何处去?”文新无可如何,只得暂住一宵,思量明日回去罢了。晚上,诸尼争相与文新快活,直弄到精疲力竭方罢。
翌早,文新未曾起来,诸尼早备得芡宝茯苓糕,人参龙眼肉汤,掇到床上,要与文新点心。文新俟用过早膳,便要谢别出去。众尼齐道:“相公何性之急也,敝庵虽陋,绝好僻处山林,别成世外,又无车马尘纷,相公何不暂住几天,一豁其胸衿,琴、棋、诗、赋,尽可以消闲过日。况我辈又欲请教一、二。相公以为何如?”
文新被缠不过,暗想:“我命何蹇至此,今日才到此地,不意闲步遇此这般泼尼,真是无计可施。”急得目瞪口呆,欲要声张起来,怎奈墙高插天,门深似海,非徒无益,恐及致害。左思右想,无可脱身。忽然想起:“李虚老的秘囊,装在衣衿内,何不拆开来一看,必有甚解救的方法。”推个解手,背地里拆开来一看,呆了半晌。你道写的是什么说话?却写道:
九年方脱莲花岸外另一纸,附那保元养气秘术。
文新看完暗想:“李虚者既知得有今日之难,何不预先替我说明,免遭此厄,倒说九年方脱此地。想是天数已定,罢了,罢了。急也无用。”只得安心住下,与这般尼姑分韵赋诗,弹琴唱和,角胜锹枰。在庵一月有余,个个通名道姓,方知老尼法号幻如,徒弟松风,水月,闲云三人,此外服侍的女童、老姥未知其数。
一日见了一个女童,手掇一个盒子进来,对幻如道:“师太命我拜上师父,因闻得近日得了一个仙客,未及奉贺。今先送一盒点心在这里,少顷还要屈师父与几位师兄相同过去,随喜一番。”幻如答道:“晓得了,我即刻来。”这个女童应声自去了。少顷又有一个女童卷发的,来请道:“师太等候已久,即同仙客一齐去罢。”
幻如对文新说了来意。文新说:“知道了。”即与幻如携手同行。走了一会儿,方进小门,又行几步,过一小桥,终是佛殿。入了佛殿,就有老尼姑出来相迎接,随后又有四、五个不削发的少年美妇,一齐接见,迎入里面,分宾主坐定。文新就问师父的法号,那老尼答道:“老身贱字真空。”指下坐五人:“皆是愚徒,名闲如,寂如,空如,静如,皎如,皆是阀阅名家,在此修行,一向凡心不动,念道甚深。昨日闻说幻如师兄接住仙客,那后生辈闻及仙客出风入雅,绝妙诗才,各自见猎心喜,不揣固陋,欲班门弄斧,未知相公其肯赐数否?”文新谦言:“作才谕劣,何足当品题。”彼此闲谈一番,便欲奉杯入席。
俟坐已定,轮流把盏,猜拳行令饮酒。文新见那末坐一美妇,年可十五、六,生得分外秀媚。询其道号,知为皎如,此人乃才高道韫,出口成吟。文新见她,加敬十分,她亦十分敬爱文新。言谈之际,不觉红日西沉,杯盘狼藉,各自起位闲步。
少顷,女童献上香茶,文新吃了几杯,女童提灯引文新往睡。真空先拉了文新,走到床前,脱得精赤,倒在榻上,把双脚竖起。文新便跨上去,放出本事,极力抽添。然后众尼一一与文新欢娱,五人中,皎如生得秀媚,文新就拉她同睡。
文新住此,可是数十余天,自此真空、幻如互为宾主,若非东院排筵,即是西庵设宴。日复一日,光阴迅速,文新住此,不觉有九年矣。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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