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唯唯还否否,若问先生,姓字称乌有。偷天换日出予手,谁敢笑予夸大口。岂独尊前香美酒,满面春风,都是花和柳。而今空燥一时皮,终须要出千秋丑。
右调《蝶恋花》
话说燕白颔与平如衡、袁隐、计成饮酒完,正起身回去。忽撞见张寅,同着一个朋友,高方巾、阔领大袖华服,走入亭来。彼此俱是相认的,因拱一拱手,张寅就开口说道:“天色尚早,小弟们纔来,诸兄为何倒要回去?”燕白颔答道:“春游小饮,不能久於留客,故欲归耳。”袁隐因指着那戴高方巾的朋友问张寅道:“此位尊兄高姓?”张寅答道:“此乃山左宋子成兄,乃当今诗人第一,为晏府尊贵客。今日招饮於此,故命小弟奉陪而来。”宋信就问四人姓名,也是张寅答道:“此位袁石交,此位计子谋,此位平子持,此位燕紫侯。紫侯兄就是所说华亭冠军,王宗师极其称讚之人。”宋信听了便逞恭道:“原来就是燕兄,久仰,久仰。”遂上前作揖。燕白颔忙还礼道:“宋兄天下诗人,小弟失敬。”作完揖,宋信正要攀谈叙话,忽听得林下喝道声响,知是晏知府来了,大家遂匆匆要别。宋信对着燕白颔刚说得一声“改日还要竭诚奉拜,”燕白颔便拱拱手,同平如衡、袁隐、计成同下亭子去了,不题。
原来宋信在扬州被冷绛雪在陶进士、柳孝廉面前,出了他的丑,后面传出来,人人嘲笑,故立身不牢。因想晏文物在松江做知府,旧有一脉,故走来寻他。晏知府果念为他受廷杖之苦,十分优待,故宋信依然又阔起来,自称诗翁,到处结交。这日晏知府请在迁柳庄听莺,故同张寅先来,恰与燕白颔相遇。燕白颔与众人纔下得亭子,晏知府的轿早到了。晏知府一眼看见,便问张寅道:“那少年象是燕生员。”张寅答道:“正是。”晏知府便对宋信说道:“这个燕生员乃是本郡燕都堂之子,叫做燕白颔。年虽小,大有才望。前日宗师考他个案首,闻得说还要特荐他哩。”宋信道:“生员从无特荐之例,宗师为何忽有此意?”晏知府道:“闻得是圣上见山黛有才,因思女子中尚然有才人,岂男人中反无佳士。故面谕各省宗师,加意搜求,如不得其人,便要重处。所以王宗师急於寻访。前日得了燕白颔,十分大喜。又对本府说,一人不好独荐,须再得一人,同荐方妙,再三託本府搜求。兄若不为前番之事,本府报名荐去,倒也是一桩美事。”
宋信恐怕张寅听见前番之事,慌忙罩说道:“晚生乃山中之人,如孤云野鹤,何天不可以高飞,乃欲又入樊笼耶!老先生既受宗师之託,何不就荐了张兄。况张兄又宗师之高筹,去燕兄祇一间耳。”晏知府听了,连忙笑说道:“本府岂不知张兄高才当荐,但科甲自有正途,若以此相浼,恐非令尊公老先生期望之意也。”宋信连连点首道:“老先生爱惜张兄可谓至矣。”张寅道:“门生蒙公祖大人培植,感激不尽。”说罢,方纔上席饮酒。
饮了半晌,晏知府又问道:“方纔我看见与燕生员同走,还有一少年,可知是谁?”张寅答道:“那少年不是松江人,乃是平教官的侄儿,叫做平如衡。虽也薄薄有些才情,祇是性情骄傲,不堪作养。”晏知府道:“原来如此。”就不再问了。大家直饮到傍晚方散。晏知府先上轿去了。
张寅与宋信携手缓步而归。一路上张寅说道:“小弟因遵家严之教,笃志时艺,故一切诗文不曾留意。近日燕白颔与平如衡略做得两句歪诗,便往往欺侮小弟。今闻宋兄诗文高於天下,几时设一酌,兄怎生做两首好诗,压倒他二人,便可吐小弟不平之气。”宋信道:“若论时艺,小弟荒疏久了,不敢狂言。若说做诗,或可为仁兄效一臂之力。”张寅大喜道:“得兄相助,足感高谊。”二人走入城中方别了。
饼了数日,宋信闻知燕白颔是个富贵之家,又是当今少年名士,思量结交於他。遂买了一柄金扇,要写一首诗,做贽见礼送他。再三在自家诗稿上寻,并无一首拿掇得出。欲待不写,却又不象个诗人行径。欲要信手写一篇,又恐被他笑话。想了半日,忽然想起道:“有了,何不将山黛的《白燕》诗偷写了,祇说是自家做的,燥一燥皮,有何不可!”主意定了,遂展开扇子,写在上面。又写了个名帖,叫人拿着一径来拜燕白颔。到了门上,将名帖投入。一个家人回道:“相公出门了。”宋信问道:“哪里去了?”家人回道:“王宗师老爷请去了。”宋信又问道:“今日不是考期,请去做甚么?”家人道:“听说是要做诗,不知是也不是。”宋信道:“既是不在家,拜上吧。”就将名帖并扇子,交付家人收下,去了。
原来燕白颔自与平如衡会过,便彼此谈论,依依不舍。遂移了平如衡在燕白颔书房中住下,以便朝夕盘桓。这日燕白颔虽被宗师请去,平如衡却在书房中看书。家人接了名帖并扇子遂送到书房去,平如衡看见问道:“谁人的?”家人道:“是一位宋相公来拜送的。”平如衡遂接过去一看,看见名帖是宋信,心下暗道:“想必就是前日迁柳庄遇见的那位了。”再将扇子上诗一看,见题是咏白燕,因想道:“燕诗自有了时大本与袁凯二作,后来众无人敢继,怎么他也想续貂,不知胡说些甚么。”因细细读去,纔读得头两句,便萧然改容。再读到首联:“鸦借色”、“雪添肥”,不觉大惊道:“此警句也!”再细细读完,因拍案歎道:“怎便说天下无才,似此一诗,风流刻画,又在时、袁之上。我不料宋信那等一个人品,有此美才。”
因拿在手中,吟咏不绝,祇吟到午后,燕白颔方回到书房来,对平如衡说道:“今日宗师请我去,要我做《燕台八景》诗,又要做祝山相公的寿文。见我一挥而就,不胜之喜,破格优待。又要特疏荐我为天下才子第一。又不知谁将吾兄才名吹到宗师耳朵里,今日再三问小弟可曾会兄,其才果是如何。小弟对道:『最是相知,其才十倍於己。』宗师听了大喜之极,还要请兄一会,要将兄忝与小弟同荐。荐与不荐,虽无甚荣辱,然亦一知己也。”平如衡道:“宗师特荐天下才子,虽亦一时荣遇。然有其实而当其名则荣,若无其实而徒处其名,其辱莫大焉。此举,吾兄高才,当之固宜,小弟实是不敢。”燕白颔道:“吾兄忝在相知,故底里言之。兄乃作此套言,岂相知之意哉!”平如衡道:“小弟实实不是套言。天下才子甚多,特吾辈不及见耳。今若虚冒其名,而被召进京,京师都会,人才聚集,那时彼一才子,此一才子,岂不羞死!”燕白颔笑道:“吾兄平素眼空四海,今日为何这等谦让?”平如衡道:“小弟不是谦让,争奈一时便有许多才子,故不敢复作旧时狂态。”燕白颔道:“一时便有许多,且请问兄见了几个?”平如衡道:“小弟从离洛阳,自负天下才子无两。不意到了山东汶上县,便遇了一个小才女,便令小弟瞠然自失。到了松江,又遇见了吾兄,又令小弟拜於下风。不意今日又遇见一个才子,读其诗百遍,其令人口舌俱香。小弟若再靦颜号称才子,岂非无耻。”燕白颔道:“汶上者远无征,姑且无论。小弟不足比数,亦当置之。且请问今日又遇何人?”
平如衡遂将扇子递与燕白颔看道:“此不又是一才子乎!”燕白颔展开读了一遍,不觉惊讶道:“大奇,大奇。前日遇见那个宋信,难道会做这样好诗?我不信,我不信!”平如衡道:“他明明写着『咏白燕小作,书以紫侯词兄郢政』,怎说不是他做的?”燕白颔道:“若果系他的笔,清新俊逸,真又一才子也。但细观其诗,再细想其人,实是大相悬绝。”平如衡道:“他既来拜兄,兄须答拜,相见时细加盘驳,便可知其真伪矣。”燕白颔道:“这也有理。明日就同兄一往何如?”平如衡道:“小弟就同去也不妨。”二人算计定了,燕白颔便叫取酒,二人对饮,细细将《白燕》诗赏玩,俱喫得大醉,方歇。
到了次日,燕白颔果然写了名帖,拉平如衡同去回拜。寻到寓处,适值宋信不在,祇得投了一个名帖,便回。二人甚是踌躇,以为不巧。不期回到门前,忽见一个家人,手中捧了一个拜盒,在那里等候。看见燕白颔与平如衡回来,便迎着说道:“家相公拜上二位相公,明日薄酌,奉屈一叙。”就揭开拜盒,将两个请帖送上。燕白颔接了一看,见是张寅的名字,心中暗想道:“他为甚请我?”因问道:“明日还有何客?”家人答道:“并无杂客,祇有山东宋相公与二位相公。”燕白颔又问道:“山东宋相公,可就是与府里晏老爷相好的么?”家人道:“正是他。”燕白颔道:“即是他,可拜上相公,说我明日同平相公来领盛情。”家人应诺去了。
燕白颔因与平如衡商量道:“兄可知老张请你我之意么?”平如衡道:“无非是广结交,以博名高耳。”燕白颔道:“非也。老张一向见你我名重,十分妒忌。今因宋信有些才情,欲借他之力,以强压你我二人耳。”平如衡道:“这也无谓,如宋信果有才,你我北面事之,亦所甘心。怎遮得张寅一字不通之丑。”燕白颔道:“正是这等说。况宋信《白燕》诗,小弟尚有几分疑心,明日且同兄去一会便知。”平如衡道:“若论前日小弟骄傲了他,本不该去,既要会宋信,祇得同去走遭。”两人算计定了。
到了次日过午,张家人来邀酒,燕白颔同平如衡欣然而往。到门,张寅迎入。此时,宋信已先在厅上。四人相见,礼毕分坐。宋信是山东人,又是年长,坐了首位。平如衡年虽幼,是河南人,坐了二位。燕白颔第三位。张寅主人,下陪。坐定,先是宋信与燕白颔各道相拜不遇之情。燕白颔又谢金扇之惠,又盛称《白燕》诗之妙。平如衡亦讚《白燕》诗。宋信见二人交口称讚,便忘记是窍他人之物,竟认做自己的一般,眉宇扬扬说道:“拙作颇为众赏,不意二兄亦有同心。”燕白颔道:“不知子都之佼者,是无目者也。天下共赏,方足称天下之才。”大家闲叙了一回,张寅就请入席饮酒。
饮到半酣,谈起做诗。燕白颔有意盘驳他,忽问道:“宋兄遨游天下,当今才子还数何人?”宋信道:“当今诗人,莫不共推正、李。然以小弟论之,亦以一时显贵得名耳。若求清新俊逸之真才,往往散见於天下。如今日三兄高雅,岂非天下才子。”平如衡道:“小弟辈原不敢多让,今遇宋兄,不觉瞠乎后矣。”说罢,彼此大笑。
张寅道:“三兄俱当今才子,不必互相谦让,且再请数杯,必须求领大教,方不虚今日。”燕、平二人道:“少不得要抛砖引玉。”宋信正说得高兴,又喫得高兴,忽听得要做诗,心下着忙,便说道:“既蒙三兄见爱,领教正自有日,何必在此一时。”
事有凑巧,正说不完,忽见一个家人,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学生从外入来。众问何人?张寅答道:“是小犬。”宋信道:“好个清秀学生。”忙叫抱到面前玩耍。忽见他手中拿着一把扇子,上面画着一株梧桐树,飘下一叶。落款是“新秋梧桐一叶落图。”宋信看见,触想起山黛做的《梧桐一叶落》的诗,便弄乖说道:“三兄要小弟即席做诗,虽亦文人美事,但小弟才迟,又不喜为人缚束。今见令郎扇上图画甚佳,不觉情动,待小弟妄题一首请教何如?”张寅听了连声道:“妙,妙,妙!”遂叫左右取出笔砚送上。宋信拈笔欣然一挥而就。燕、平二人见他落笔每捷,已先惊讶。及接到手一看,见词意蕴藉,更加歎赏。再读到结句“正如衰盛际,先有一人愁。”不觉彼此相视,向宋信称讚道:“宋兄高才如此,小弟辈甘拜下风矣。”宋信听了,喜得抓耳挠腮,满心奇痒,祇是哈哈大笑。
张寅见宋信一诗压倒燕、平不胜欢喜。因将扇子付与儿子去了,就筛了一大犀杯酒送与宋信道:“宋兄有此佳作,可满饮此杯,聊为庆圆。”宋信道:“信笔请教,有何佳处!”张寅笑道:“小弟不是诗人,也不知诗中趣味,但平兄自负诗人,眼空一世,今日这等称讚,定有妙处了。”
平如衡是个直人,先见了《白燕》诗,已有八九分怜爱。今又见当面题咏,便信以为真,真心服输,一味讚羨,哪里还顾张寅讥诮。燕白颔又再三交誉,弄得个宋信身子都没处安放。大家欢欢喜喜,直喫到傍晚方散。张寅就留宋信在书房中宿了。张寅以为出了他的气,满心快畅,不题。
却说燕白颔同平如衡返回到家里,因相与歎息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我看老宋那个人物,万万不道他有此美才。”平如衡道:“昨日《白燕》诗,兄尚有疑,今日《梧桐一叶落》诗,当面挥毫,更有何疑,岂非天下才子原多,特吾辈不及尽见耳!”燕白颔道:“人才难忽如此,今后遇卖菜佣人,亦当物色之。”两人又谈了半晌,方各歇息。
到了次早,平如衡睡尚未起,忽见叔子平教官差斋夫来,立等请去说话。平如衡不如为何,祇得与燕白颔说知,别了来见。叔子平教官接着就说道:“昨日晏府尊将两个名帖来请我与你去一会,不知为何,我故着人来接你商量,还是去好不去好?”平如衡道:“若论侄儿是河南人,他管我不着,可以不去。但尊叔在此为官,不去恐他见怪。”平教官道:“我也是这等想,还是同去走走,看他有甚话说。”就留侄儿喫了饭。祇见昨日送帖儿的差人又来催促,平教官祇得同了侄儿坐轿到府前。差人禀知晏府尊,便叫先请迎宾馆中坐下。随即自家落馆,以宾主礼相见,逊坐待茶。
茶罢,晏知府便先开口说道:“今日请二位到此,别无话说,祇因王宗师大人奉圣旨要格外搜求奇才。前日於考试中自取了燕生员,不便独荐,意欲再求一人,以为正副。在三学中细细搜罗,并无当意之人,屡屡託本府格外搜求。本府不敢不遵,因再三访问,方知令侄子持兄是个奇才。又因隔省不属本府所辖,不便唐突,故转烦贤契招致。今蒙降重,得睹丰姿,果系青年英俊,其为奇才不问而可知矣。”平教官道:“舍侄末学小子,过蒙公祖大人作养,感激不尽。但以草茅寒贱,达之天子之庭,实非小事,还求公祖大人慎重。”晏知府道:“本府亦非妄举,就是平兄与燕生员迁柳庄听莺所联佳句,本府俱已览过,故作此想,不必过谦。”
平如衡因说道:“生员虽异乡葑菲,今随家叔隶於帡幪之下,即系门墙桃李。蒙公祖大人培植,安敢自外。但生员薄有才名,不过稍胜驽骀,实非绝尘而奔之骏足也。”晏知府笑道:“平兄不必过逊。当今才人岂尚有过於二兄者哉!”平如衡道:“不必远求,即公祖太宗师之贵相知,宋子成便胜於生员辈多矣。”晏知府听了大笑道:“宋子成与本府至交,本府岂不知之。平兄不要为虚名所惑。”平如衡道:“生员倒未必惑於虚名,祇恐公祖太宗师转舍近而求远。公祖太宗师既见生员辈的《听莺》诗,则宋子成的《白燕》诗未有不见之理。”晏知府笑道:“宋子成有甚《白燕》诗!”平如衡道:“怎说没有,待生员诵与公祖太宗师听。”因高吟两句道:“『淡去羞从雅借色,瘦来止许雪添肥』。此岂非宋子成《白燕》诗吗,难道公祖太宗师竟不曾见!”晏知府听了笑道:“此乃山小姐所作,与宋子成甚相干!”平如衡大惊道:“莫非偶然相同,待生员再诵后联与公祖太宗师听。”因又高吟二句道:“飞来夜黑还留影,衔尽春红不浣衣。”晏知府听了一发大笑道:“正是山小姐所作。结尾二句待本府念了吧,『多少朱门夸富贵,终能容我洁身归』,是也不是?”
平如衡听了,獃了半晌,心下暗想道:“原来是抄别人的。祇是《梧桐一叶落》诗当面做的,难道也是抄袭不成。”因又说道:“宋子成昨日新作《梧桐树一叶落》诗,十分警拔,待生员再诵与公祖太师听。”晏知府想一想道:“《梧桐一叶落》诗莫非末句是『正如衰盛际,先有一人愁』么?”平如衡见晏府尊念出,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晏知府道:“这一发是山小姐所作了。”平如衡忙打恭道:“请问公祖太宗师,这山小姐却是何人?”
晏知府正打帐说出山小姐是何人,忽许多衙役慌慌张张跑来报道:“按院老爷私行入境,两县并刑厅四爷,俱飞马去迎接了。老爷亦须速去候见。”晏知府听了,便立起身辞说道:“按君入境,不得奉陪。二位且请回,改日再请相会。”说罢,竟匆匆去了。平教官与平如衡祇等晏府尊去后,方纔上轿回来。平教官竟回学堂不题。
平如衡依旧到燕白颔家来,寻见燕白颔,将前事细细说了一遍道:“你道此事奇也不奇。”燕白颔听了道:“《白燕》诗小弟原说他有抄袭之弊,但不料《梧桐一叶落》诗也是抄袭,怎偏生这等凑巧,真是奇事。”平如衡道:“这也罢了,但不知山小姐是何人?怎生样做《白燕》诗与《梧桐一叶落》诗,都被他窃了。祇可惜方纔匆匆,未曾问个明白。”燕白颔道:“既有了山小姐之名,就容易访问了。”平如衡道:“纵有其人,而知其名,也不知其中委曲。还须要问晏公,方纔得其详细。”燕白颔道:“问晏公不若原问老宋。”平如衡道:“怎生样问他?”燕白颔道:“这不难,老张既请了你我,也须复他一席。待明日请他来,你我在席上慢慢敲打他,再以山小姐之名勾挑他,他自己心虚,自然要露出马脚来。”平如衡大笑道:“这也有理。”二人算计定了。
到次日,便发帖去请。张寅与宋信接了帖子,以为他压倒,此去来定要燥一场脾胃,便欣然答应。祇因这一来,有分教:
雪消山见,洗不尽西江之羞;水落石出,流不尽当场之丑。
不知后事如可,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