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宝钗们才过介寿堂院门,见几个灯笼照着平儿冉冉而来。探春笑道:“亲家太太来了,咱们都在这里拱候。”平儿笑道:“罢呀,姑太太,何苦糟蹋我呢!叫我在藏春坞好等,姑太太们晒我个老满儿,不亏姨娘们拉着去逛,这会还坐在那儿等着呢。谁知姑太太们得了好差使,怨不得晒着咱们。”探春未及回言,宝钗笑道:“咱们是樗栎庸材,谬膺重任,那里及亲家太太调鼎赞襄,中流砥柱。刚才实因公务羁身,不克趋侍巾栉,明日赴辕负荆,敬聆训示。”众人俱吃吃大笑。平儿道:“我说了两句,被宝姑奶奶说了一车。拉倒,咱们去睡觉,明日吃你两个一杯酒儿,使得使不得?”宝钗点头笑道:“使得。明儿罚我。”说毕,彼此含笑分手。平儿自去安睡不提。

宝钗们来到怡安堂,此时上房已要安寝,吩咐免请晚安。众人走如是园往安和堂来。刚到半路,遇着听差的嫂子来传:“柏夫人吩咐不必过去。”宝钗笑道:“这是怎么说呢,东跑西走,都不叫见面,闹的腿酸脚疼,咱们到那儿去歇歇才得呢。”汝湘道:“将来夜短,竟不够跑道儿,怎么好呢。”秋瑞笑道:“这会儿各人回房睡觉,过一半天咱们要回两边太太,将这晚上请安这一条儿,除介寿堂是风雨无阻照例请安外,其余这三处须要捐免才好。”修云笑道:“且过了这两三天再说。这会因为乏的慌,倒站着半天说闲话。”众人大笑。各人分手,各去安歇。次日是二月二十六日,祝府去上清明。探春、宝钗一早上去,接办怡安堂总务。四堂姨娘、各职事姑娘、垂花门领着各家媳妇们,都来给两位姑奶奶道喜。宝钗、探春彼此称谢,各人散去。祝筠同桂夫人商酌,将瓶花阁左边院里那几间屋子收拾与宝钗、探春居住,作司总之所,取名楚宝堂。请鞠冷斋书”楚宝堂”匾额,再请文师爷刻”楚宝堂”图记印章。

自此以后,一切事务都归楚宝堂总上商办。竺太太搬在承瑛堂倒很安逸。桂夫人自在安享欢喜之至。祝筠同桂夫人交办完毕,到介寿堂请早安,回明交代总务。宝钗、探春亦上来请安,禀知接办事务。祝母大喜,笑道:“你两个上了我的当,以后再别想回去了,我连你的太太也留着不放,同我打伙到老,又省得去几天,叫咱们牵肠挂肚,想的发烦。”祝母正说的热闹,柏夫人上来请过早安。祝筠、桂夫人彼此问好、问安。此时,梦玉们亦俱到齐,站满一屋。祝母道:“听说菜花大盛,百花俱放。今日咱们上,带着请贾大姐姐同竺、鞠两亲家到城外去看个野景儿。下午在庄子上吃了晚饭回来。”柏夫人们答应。

四堂姨娘赶着下来,各去料理祭品铺垫、果盒点心、茶酒赏封一切应带的物件,并拟派跟去的职事姑娘、嫂子都先到各处伺候。宝钗、探春、珍珠、惜春、修云、梦玉又都到王夫人屋里请安,略谈几句,散了下来,各去伺候上。王夫人同竺、鞠两位太太俱在介寿堂说了些闲话。垂花门的上来回说:“外面伺候齐集。”老太太听说,邀着王夫人们离了介寿堂往外面慢慢走去。前后拥着大群散花仙女,香风扑鼻。掌珠们一堆儿挤在后面,将宝钗围在中间。宝钗笑道:“我今日一准要活不到晚上。”芳芸问道:“为什么?”宝钗笑道:“被姑娘、奶奶们身上的温香闻得我骨缝儿里都酥透了,小丫头身上更香的利害,真是要命。”众人都抿着嘴儿笑。珍珠笑道:“就说的你身上没有一点香味?”宝钗摇头道:“我身上只有些儿土气。”

众人一路说笑,已跟着老太太走出垂花门,伺候太太们都上了大轿,赶忙各人坐上轿子,一溜儿出了城来。只见柳绿桃红,百花齐放,杨花飞雪,青梅如豆,燕剪莺梭,蜂狂蝶闹,看不尽那田家的春景。众人各在轿内畅观景致,听见后面招呼道:“老太太吩咐:‘请贾太太、鞠太太、竺太太、宝姑奶奶、琏二太太先在东庄去用茶,着几个姑娘、嫂子同去伺候。’”那些跟班的连声答应。去不多会,过了一座大石桥,到三岔路,轿马到此分路。不言祝母去上之事。且说王夫人们又走了一会,来到祝家东庄,进了庄门下轿。祝府派来办差的家人、小子早已铺设妥当,各样齐备。庄门外临着小河,一带合抱垂杨列如屏障。门里大厅三间,厅左水阁三间。窗外尽是稻田,远望云山重叠,竹树迷离,真是太平图画。厅之右边亦有水阁几间,窗临湖面,风帆沙鸟、渺无涯际。王夫人们两边看玩一会,又到庄后来瞧,见是一片平坦空地,四面俱以细竹缦成短墙。

探春指道:“那边是些什么红的绿的挂在那儿?”伺候的姑娘们说道:“是大爷吩咐带出来的风筝,大大小小带了好些出来。”

宝钗道:“既有风筝,咱们放他上去。”王夫人对竺、鞠两位太太道:“咱们到水阁上去坐会子,等他们放风筝。”三位太太自去闲话。宝钗道:“咱们自从那年在大观园同林姑娘们放风筝之后,悲苦日增,从此风流云散,再想不到如今不幸中又有此一番相聚。将来我三个人又不知是怎样的光景,令人可叹。”探春不胜悲苦,掩面而哭。平儿笑道:“想起前情,自然要哭。论起理来,也很可不必。”宝钗道:“咱们端过两条板橙,将风筝交姑娘们拉着,再听平丫头的高论。”探春点头。

三个人坐在一条凳上,仰着脸儿,瞅着风筝。平儿道:“想起大观园放风筝,正是极盛的时候,一天到夜,有乐无苦,想来世界上再没有比咱们乐的人了。谁知乐尽悲来。自从姑娘们出嫁后,日见凋零,苦上头来。最可怜的是林姑娘去世,宝兄弟出家,老太太归天,上房失盗,凤姐姐身故,我同巧姑娘到刘姥姥家去避难。不多两年,接着老爷去世。可怜将一个花攒锦簇人家闹的冰消瓦解,一败涂地。咱们的眼泪也不知出掉了几担。谁知去年琏二爷又出了家去。你想想,这家人家还有个望头儿吗?那里知道太太拿定主意,弃掉了荣宅并大观园,回到金陵,重整家园,再兴故业。我又想不到蒙太太恩典,托以重任。我瞧近来光景倒比当日还好,况且宝兄弟、琏二爷又皆得道成仙,三不知儿的也可以见面。想起当年今日,真是白掉了多少眼泪。”平儿正说的高兴,背后一人接口问道:“眼泪掉在那儿,我代你去找。”三个人出其不意,吓了一跳。回头见是珍珠、惜春、修云、芳芸、紫箫、秋瑞、掌珠,续后又来了汝湘、九如、梦玉。平儿问道:“你们多咱儿来的?悄没声儿的,也不言语,偏生在这儿骂你们,又叫你们听见。”秋瑞笑道:“玉大爷带了些风筝出来,将些家人、小子们都去满田里东放西放。咱们跟着老太太下了轿,才有人知道,赶着去找人,听差的嫂子们说:‘姑奶奶们在后面大院子里放风筝。’我止住他们不许言语,刚才站住脚,珍珠姑娘就忍不住说话,你们在这儿骂也好,说什么也好,咱们拢共拢儿总也没有听见。”

宝钗道:“咱们听着平丫头说古话,听出了神,谁知道你们都站在背后呢。”梦玉道:“这会儿让咱们放风筝,你三个上去瞧瞧老太太再来。”宝钗点头,探春、平儿三人上去。老太太们俱在左边阁内,靠着窗口看那远近农夫耕田种地。祝母见宝钗们进来,笑道:“正要来瞧你们放的风筝,只听见满天的风琴儿,不知那几个是咱们的?”宝钗用手指道:“那几个蝴蝶儿倒像是咱们的。”探春道:“那儿的话呢,这儿屋子转了向,你就瞧见后头的风筝。”祝母笑道:“你两个且不用争,我瞧了这半天,也总没有瞧见蝴蝶风筝在那儿。”桂夫人同平儿笑道:“别说老太太找不着,连咱们也看不见一点影儿。”探春笑道:“方才是一只大鹞鹰,他哄老太太是个风筝,我瞧见他飞下田去,那不是树梢头儿,又飞起来了。”众位太太都好笑道:“怨不得,老太太满天那儿去找风筝。”祝母大笑道:“等着罚宝姑娘回家去放个风筝儿我瞧。”柏夫人道:“咱们就在这里坐席,连他姐妹们都在一堆儿热闹。”祝母点头吩咐:“对着窗口,一溜儿摆下四桌。”媳妇们摆设杯箸、果碟,着人去请大爷同各位奶奶、姑娘入席。祝母们分两桌坐下。梦玉们俱已进来序齿而坐。祝母道:“咱们坐在这儿饮酒,好不安逸!你看那些种田的男女老少,在那泥浆子里走来走去,这样辛苦,可怜那里摸得着一点儿好的到口。我常听见各庄佃户每年总要欠些租子,想起来他们多得一斗半斗的,举家欢乐,也多过几天快活日子。像咱们家,就少了一石半石的,也饿不着谁一顿半顿,何苦呢,将他们送官追比,为这几粒子米,被他们一家子咒骂。以后将佃户送官这条儿,竟要裁去才是。”王夫人、柏夫人们答应道:“老太太动念仁慈,真是培养子孙载福甚厚,《金刚经》所云:不住法而行布施,就是这个道理。”

祝母们两席上饮酒清谈。宝钗们这两席也彼此交头接耳的,各谈各人的说话。媳妇、姑娘们上菜斟酒。四桌席上正说的高兴,只听见外面厅上有个妇人在那里大哭大喊。柏夫人忙着人去问,不一会金映的媳妇进来回道:“看庄子老蔡的大媳妇病了好一程子不能起炕,这会儿忽然下炕走出院子,要见老太太。老蔡妈瞧他不像个样儿,赶忙拉住,他就大哭大喊的。听他的说话,很不像他媳妇的口气,倒像有什么邪祟附着他身上。众人围着不叫进来,他那儿肯依,在那儿大喊。”祝母道:“又是怪事,有什么妖魔邪祟的要见我呢?”秋瑞道:“我去瞧瞧,是什么邪祟。”宝钗们都要同去瞧瞧,刚走出坐位,见三多、秋云进来回道:“听他的说话,很像桑奶子附在他身上。”桂夫人道:“等我去看他有什么说话。”领着一大群走出大厅,见老蔡妈拉着他媳妇,黄病恹恹,蓬头垢面,不成人样。各家人媳妇们将他围住,不叫他到厅上来。桂夫人吩咐让开,问他是谁,有什么说话。众人站立两旁,老蔡的媳妇瞧见桂夫人,连忙跪下向上磕头,哭道:“我孤身一人被义冢的那些强魂恶鬼你抢我夺,闹的我无处安身。前日被一个周三将我霸住,藏在这门前的柳树根下。昨日是本村土地清查,打扫地方,伺候城隍爷清明祀孤。查到这柳树下,说周三拐带人家妇女,将他锁去,又要拿我,因此着急,躲在这庄门背后。刚才老太太们轿子进来,又被门神驱逐,不准躲在门后。刚遇着蔡妈出来,我躲在他衣襟底下,带进屋去,见他大媳妇魂已离舍,阳光有限,我借他身体附着上来,见老太太磕个头儿。谢谢我生前受的那些恩典,看看玉哥儿长的这么大,可怜我无依无靠,被那些混帐鬼强来霸占。求太太施恩,对老爷说:‘拿个帖儿将义冢的几个混帐鬼,送到城隍爷处,枷号起来。’我可以脱身去嫁人,不然被他们缠住着,总不能够了结。’说毕,放声大哭。

桂夫人听了这些说话,又可怜又可笑,对他说道:“因你生前做事不端,以至死后才有这些鬼来缠你,既是做了鬼,还守不住,要嫁人就该早嫁,谁叫你自家引鬼上门,闹的哩儿拉儿的惹出这些事来。后日清明,咱们宅里的年例,分赏你们银钱锞纸、香烛酒饭,你候着去领,各人自找头路,休要在这里缠老蔡的媳妇。我看哥儿分上,明儿给你放坛焰口,超度你脱离鬼境,转世做个好人。”众人见老蔡的媳妇像喜欢的模样,向上磕头说道:“多谢太太,我就去,明日多赏我口酒儿喝喝。”

说毕,睡在地上,一声儿也不言语。老蔡妈弯着腰叫唤了几声,他媳妇慢慢答应,睁眼瞧见众人,问道:“我怎么睡在这儿?”

桂夫人见桑奶子阴魂已去,吩咐蔡妈好生扶他进屋。对宝钗说:“另外赏他两吊钱,调理养病。”老太太们正等着问话,见桂夫人领着秋瑞们一同进来,将刚才桑奶子附着老蔡媳妇身上那些说话,细细回了一遍。祝母同王夫人们十分叹息。鞠太太道:“咱们老爷从来不信是有鬼,说也不信,像这不是个活鬼吗?想起来真是可怕。”柏夫人道:“人鬼一理,生为正人,死为正鬼。若桑奶子这样,生是邪人,死后也就是邪鬼。”汝湘笑道:“真是一点不错。有那无主的游魂,饿着了急,混充些名号,去享人家的祭祀,那些就叫做冒食鬼。”祝母们不觉哄然大笑。众人依旧坐下饮了一会,彼此谈那桑奶子的鬼话。

正然说笑的高兴,听见外面又有人声喊叫起来。芳芸笑道:“老桑不知又想起什么说话,这人真讨嫌,做了鬼,还是这样累赘。”桂夫人亦觉好笑,吩咐:“去看又为什么?”姑娘们答应,尚未动身,见孟升的媳妇进来回道:“东庄各佃户知道老太太在这儿,他们各家妻儿老小都来请安,挤满了一院子,要见老太太同太太们磕头。”平儿笑道:“老太太今日下乡劝农,也必得叫他们插花饮酒才是。”祝母点头道:“真个的,他们既都来瞧我,也必得赏些什么儿才好。”探春道:“备下几十个封儿都还未用,恐人多不够。”宝钗道:“只要每一家佃户赏封一个,原不必见人就赏,不过是老太太到这儿逛逛,格外的恩典。那些小人儿们,有咱们带出来的果子,普里普儿一分也就很好。”柏夫人点头赞道:“宝姑娘说的甚是,竟是这样办法。”祝母道:“咱们吃点子饭,到厅上去合乡里人说个野话儿,让丫头、媳妇们就在这儿吃饭。”桂夫人们答应。

不多一会,四席俱散,老太太们漱口、更衣、净手,诸事完毕,都来外厅。那些佃户家属倒像赤子之见慈母,彼此挤做一堆,争先拜见,满地见人,参差乱拜。祝母看着欢喜之至。众人拜毕,都挤在老太太面前,各人说话,也听不出说些什么。老太太们只好含笑点头而已。柏夫人吩咐管家婆;”将老太太的赏封、果子分赏与各家佃户老婆及那些小男幼女。”王夫人道:“天将傍晚,咱们回去走菜花地下,对着花柳,更有个趣儿。”

祝母点头,吩咐伺候。梦玉同奶奶们又在后面放了一会风筝,听说老太太们业已上轿,赶着收拾,一同出来。老太太同各位太太,都在庄门等候。宝钗们陆续上轿,跟着走菜花地里。正是:黄云起处飞蝴蝶,绿水生时出燕雏。

回到宅时,俱已点上灯烛。次日,柏夫人们去给尚书上

二十八日清明早上,就在家祠祀祖。早饭之后,探春对秋瑞道:“今日清明,天气又好,我作个东儿,请咱们这些好朋友在蔷薇架下做个修禊小会。”秋瑞笑道:“昨晚紫丫头也想到这层,因是连日上,人多辛苦,我说过两天咱们补作修禊会。既是姐姐有兴,我学宝姐姐写个小启,去各处知会。”探春大喜,取出一个白简与秋瑞写启。其词曰:春日载扬,芬芳节序。会桃李之芳园,集良朋之燕叙。玉台留咏,情深孝穆之词;班管催题,喜续文通之句。踏青池上,有美如花;修禊桥边,群矜比玉。落花迤逦,兰香原在人间;芳草迷离,金谷几疑天上。红楼非梦,未免相思;白昼有歌,能无惆怅?喜春风之满座,我岂无词?怜香雾之盈庭,谁能遣此?不须击钵,一任挥毫,吐珠玉于瑶笺;联如积翠,裁锦纨于纤手。集以成章,伤已往之兰亭,作当前之嘉会。是启。

秋瑞写毕,递与探春念了一遍,不胜叹服,即交与听差媳妇送往各处书知。先往海棠院来,谁知宝钗们都在一堆儿闲话。

见了那小启,无不喜的手舞足蹈,连忙都写了”知”字,命听差的先去。海珠笑道:“可惜我不能去一乐,只好在屋里作诗。前日老瑞那篇雅序,也不与咱们瞧瞧。今日作修禊会,更不可以不记。”修云道:“今日这篇文章,必得是宝姐姐的大笔,方足以传千古。”众人不等宝钗推辞,众口同声说道:“修妹妹说的甚是,宝公断不可故却。”宝钗笑道:“不必诸公谬荐,我竟作王子安,任而不辞如何?但今日断不能执笔。且等相叙之后,方能写其风景事实。”梦玉点头道:“此言甚是。咱们去回过老太太,就可以放心。”汝湘道:“老太太们都在看牌,咱们不用都去,只要玉大爷再同一两个上去,说探姐姐请看花作诗会,给众人告个假。不用拢共拢挤作一堆。”掌珠道:“很是。就是你同芳芸、玉大爷三个人上去,告了假就来,别叫咱们在这儿傻等。”汝湘、芳芸、梦玉三人点头,离了海棠院往介寿堂来。此时,老太太同王夫人、竺、鞠两位太太在套屋里看牌。介寿堂是桂夫人同平儿在琴桌上下棋。梦玉三个上前站了一会,将告假之事回了桂夫人。平儿笑道:“我虽不会做诗,也要来同你们热闹。”桂夫人道:“你再去热闹,丢我一个儿找谁说话呢?那是不能的。你们也不用上去告假,一会儿我回老太太就是了。”梦玉答应。三个人下来,刚出介寿堂院门,只见一个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不知那人是谁,有什么说话,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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