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十年流落倦相如,雨散云愁梦亦虚;

今日更裁婀娜赋,再生应种断肠书。

心情漠漠凭香篆,往事纷纷傍绮梳;

莫讶天台无旧路,骖鸾是处有同车。

话说五个美人,簇拥云客走上楼来。十瓣香莲,忻忻相向。云客卸下衣裳,正如丈八刚矛,交锋对敌。那些藤牌刀手,一个个滚将上来,你道怎生发付?

原来云客在京时,於驸马府中,得一种秘药,乃是大内传出来的,叫做缓催花信丹。形如大豆,将百花香露调搽用服。每夜只用一丸,可以通宵不倦。更兼一种异味,如西域所贡瑞龙腊香。搽过後,至完事之时,满身汗出,香气馥郁。其汗沾湿衾衫,香气数日不散。云客的本事,原自骁勇,又兼得此奇药,随你五个美人,横冲直撞,他竟毫不揣着。

当夜齐上绣床,正值一轮明月,照到床中光明如昼。云客把楼窗尽开,揭起帐子,恍疑身在瑶台,与诸仙子相对。

云客道:「今宵月下,须要各人取异标新,闹一胜会。」

即从蕙娘起,每人先抽二百,凑成一千之数,做个见面礼,此後不拘常格,直弄到东鸟高出为止。」

孙蕙娘不待说完,就一手扯住云客,高抬双脚,露出粉装玉琢的一物出来。云客提起元阳,在旁边一擦,早已被蕙娘耸身上凑,直插进去,乱颠起来,绛英道:「蕙娘不要着忙,慢慢的数清二百,便当交卸候缺了。」

蕙娘此时,正当高兴,不上几刻工夫,就过了一百有馀,云客见他一腔锐气,就退得缓,进得急,将近二百,忽然顶住花心。蕙娘酥酥的叫道:「啊呀!啊呀!此番正有些好处,可到二百之外,再加二百,不要就去交代。」

绛英见他战声酣至,自己痒个不住,渐渐流出水来,上前扯住云客道:「数用已过,怎麽不交代?」

不管蕙娘肯不肯,便硬扯下来。云客转身过去,未及凑合,绛英的舌尖,已吐在云客口里了,只因绛英亲见军威,心上禁遏不住,腰下已衬得齐齐整整,专待云客上身,他便尽情交合,紧紧抽得七八十。他的火性,到煞了一半,  到二百,不待别人催促,便道:「如今该再论两番。」

那素卿的性子,比绛英略熬得几分,已经闻战两番,他即仰身候缺,云客急欲完了各人见面礼,还要整顿军容,翻更阵势,立起身来,在季苕身上敲一下道:「素卿的数目,烦季苕为我数一数。」

韩秀苕正在床沿上与玉环小姐讲些闲话,也不来管云客,只得搂住素卿道:「我为你紧紧抽送,你为我暗暗记着,不要过了限期,被他们鼓噪。」

云客抽一抽,素卿凑一凑,可煞作怪,下面的声响正像与他叫清记数的一般,始初抽一抽,他便响一响,到一百後,抽一抽便响几响,直响到完了,素卿也要暂时歇息,竟自把  帕揩抹。

云客道:「如今轮着季苕,准备出战。」

季苕会意,转身替代,因玉环晚间偏背了一席,所以轮他在後,云客把季苕搂住香肩道:「见面礼来了,可即收进去。」

季苕道:「礼是要收的,但当抹净些,不要把别家的力钱,与我字数。」

云客又取香帕揩抹,然後与季苕对垒,那韩夫人的妙物,又是一样,起初稍宽,见了此道,渐渐紧起来,若是尽根抽送,他便紧紧裹住,不放一些缝儿,还有一种异趣,若是抽到好处,他却不要大抽,只要尽根顶住略略松动他里面,自会含咂,所以云客会心微笑,虽是数限二百,到歇了四五次,  得完局。

以後轮着玉环,云客坐起身来,抱住玉环,相对而坐,下面两件东西,先已凑得停妥了,云客对玉环道:「他们见面礼都已完了,只待你完了二百,就该翻出好阵法来,不要拘着题目,如依疲秀才作文。只管依经傍注做去,全无意朱。」

玉环道:「只要你题目出得好,不要说秀才,就是童生,也会做好做字,何况状元之妻,才郎之妇乎!」

云客道:「这等说来,也不必拘定二百了,就把这数凑成一个妙局。」

云客仰身睡下,玉环坐在身上,那下面便直贯其中。

玉环道:「这怎麽意思?」

云客道:「这叫做云犀射月图。」

玉环道:「意思甚好,文字还不快畅。」

就把身子略略动了一会,又将纤手抚摩一番,即俯身贴在云客身上。

云客搂住道:「这局面取名叫舞燕窥巢。」

玉环道:「名色甚好,但恐怕燕泥点污。」

云客不肯放下,两人翻转侧睡。就把一只金莲扯到腰上,双手搂住,意味深长,不可尽述,那时春兴大发,颇有短兵相接之色。

云客道:「这叫做傍花扶柳之图,也算一个好势。」

约莫停了数刻,云客  放玉环睡正,爬上身来,并唤那绛英、蕙娘,大家帮衬,扶住两脚,滚做一团。云客又搂着季苕、素卿,各人做些小意思,以便助兴。

云客道:「这个势叫做戏蝶争花。」

如此大闹一番,玉环星眼蒙蒙,云客知道他丢了,轻轻放下金莲,待他酣睡,再整旗  ,与别个鏖战。

是夜,五个美人个个争奇取胜。就是隔山取火,顺水推船之势,也看得平常,不肯敷衍。一夜五更,个个翻些极奇极妙的作法,看看东方发亮,云客与五位美人,一枕而睡。及至觉来,已是巳牌时候。

云客道:「我们便几个俱是天上摘下来的,恰好配合得停当。每夜只图些好势,切不可轻度过了。」

看官,你道怎见得天上摘来,配合停当的话?但凡世上的人,色量大的,止有一个妇人不能尽兴。就思扒墙挖壁,做些奸淫之事出来。若色量浅的,倒有了几个妇人,一时对敌不过,随你药力资助,越助越疲,反为不美。只道春方是助兴之物,不知有力量的,得了药力,正像有力气的。再加些搭膊衣甲,持了器械,愈加威势。一个斯文小子,也叫他束了搭膊,披了衣甲,便弄得头昏脑闷起来。所以春药这一事,只好助有量之人。

只是世上人,同样一副本钱,为何量有大小?不知这个色量,其酒量财量气量一般的。酒量人人晓得,那财量气量,就没人易明了。人类中有藏得财的,盈千累万,藏在家中,一样吃饭着衣,知觉无有。若是藏不得的,偶然有了十两半斤,就把银钱撒漫,面上带些骄矜之色,这是财量浅的了。至於气量,也是这等。

古人一怒而安天下,淮阴侯屈於市井,而伸於叁军,这俱是气量大。不比得抚剑房视,专逞一朝之念的。由此推之,岂非色量之浅深,决有定数。赵云客四量俱大,每事过人,所以做出来的事,偏比别人不同。

人只道阴阳配合,自古以来,一定之理。不知如今世上的人尽是没有此道的。怎麽没有得?世上的人不叫做yang物,只叫做撒尿棍;不叫做阴物,只叫做种子窠。惟有赵云客与五位美人这样,才叫得真正名色,其馀都不是。

说话的,你差了。这个名色,是千古不易的。世上人一样有精有血,凑着一处,自然有一番趣味。怎麽只叫撒尿棍,种子窠。惟有赵家男女,才当得这个名色?

看官们,且静听在下有个切喻,说来便见明白。

凡在世上的人,出了母胎,就有两只手,两只脚,共二十个指头,一些也不差。为甚麽打拳的把势走来,人人叫他有手脚的?又道是他的手脚好?难道只有拳师的是个手脚,其馀都不是手脚?不知拳师的手,左盘右旋,运用得转,  叫得有手。别人的只好把他吃饭,但这叫做吃饭手,算不得真正有手。拳师的脚,左飞右舞,运用得灵,才叫得有脚。别人的只好将他走路,但这叫做走路脚,算不得真正有脚。

如今的男女,夜间做了一处,也会扒上身来,干几遭事。原来上身的时节,甚是高兴,及至完事後,各人转身,一觉睡去了。清早起身,只思做人家,干别事,如此几番,腹内有些萌芽,非男即女。除了生男育女,便是撒尿。问他阴阳交媾之理,全然不晓得。有时看几幅春工,反觉这等样子,做得不平顺。这岂不是撒尿棍、种子窠,何尝晓得阴阳正理?

说话的,不必细讲,我知道了。拳师有手有脚,但凡人个个习了打拳,就是有手有脚的了。赵家男女,如此这般,但凡人个个看了这回小说,就该称这个名色了。

看官,不知这句话,又是说不去的事了。若是习得来,学得会,这样小说,也不希罕。拳师的手脚,何从去寻饭吃,不知会打拳的,这副骨头这副气力,这副身段,是天上带来的,世间岂能个个如此?倘若元气不足,或是手足娇嫩,力气短少,一出手,便眼花撩乱,这就是打不得拳的作料。又只知凹进的是妇人,凸出的是男子,不知赵云客与五位美人,这副相貌、这副心情、这副气质,也是天上带来的,世间岂能个个如此?倘若生得丑陋,或是心性粗蠢,也要依了小说,行起事来,但见其恶,不见其妙。

所以绣屏上的缘法,自然要做一番胜会,应个真正名色。赵云客自上「五花楼」,便把此道看做第一件正经事,道是上天赋异於我,何等难得?今後随花逐柳,听其自然,不惟负人间花月之场,抑且负上帝诞生之美。所以尽极欢娱,不分昼夜,风花雪月,时时领略佳趣,一举一动。皆自己把丹青图画了,粘在「五花楼」绣屏之上。择其中尤美者,标题成帙,为传世之宝。五位美人,更相唱和,弹琴读书,赋诗饮酒,时常把几幅美图,流连展玩。若是要看赵家的结果,还在末回。

若是要知几幅美图,但看下回,便见有词为证:

词云:卖花声

遍写落花图,香绣横铺,凤颠鸾倒债谁扶;

 一段春情魂去也,偷问儿夫。

娇怯是奴奴,休更支吾,亲亲热热满身酥;

 重把丹青描好处,才信欢娱。

评:

昔成都昭觉寺,克勤佛果禅师参见五祖,适部使者解印还蜀,祖举小艳诗:「频呼小玉原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话,部使应诺。师因证祖,忽有省,遽出,见鸡鸣鼓更,遂袖香人室,通所得,呈偈曰:「金鸭香销锦绣帏,笙歌丛里醉扶

 归;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祖喜,褊谓山中耆旧曰:「我侍者参得禅也。」嗟呼!看小说之香艳,而能悟其旨意,有若如此者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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