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公子要买饭吃,腰中钱少不敢往大饭铺里去,找了个小饭铺,要了些东西。一边吃着一边开言讲话,说:“堂倌,我借问一声,此处是什么地方?”堂倌说:“此处是魏县。”公子说:“属那里管,”堂倌说:“大名府所管。”公子闻听,腹内沉呤,说:“我怎么糊里湖涂走到大名府魏县来了。”公子把饭吃完,会了帐,走到街前。公子想:“此乃城里,夜晚有人寻察,还得出城。”想罢,出了北门,又走了三里多地。看看天晚,四面并无村庄。又往东看影影绰绰有一片树木,想有人家。公子只得奔树林而来,不多时,走至跟前,却是一座庄院。

【王瑞林,举目留神看庄院,果然幽雅不非凡。五柳三槐围村舍,翠白苍松影蔽天。庄前一道长流水,牛关困卧在庄前。鸡鸣狗咬汪汪叫,晚鸟归林闹声喧。公子看罢心犯想,腹内沉吟好几番。】

公子想:“看路北这个大门甚是宽敞,里面必有空房,我何不上前去借宿一夜,明日再走。”公子想罢,上前叩门。只见一个安童出来问说:“是谁?”公子说:“烦你通报一声,我是过路之人,寻不着旅店,借宿一宵,明早就行。”安童闻听说:“待我去给你通禀。”说罢反身而去。

且说这个庄叫祥瑞庄,这一家乃是一个员外,姓苗名任,安人梁氏,老两口年纪六旬,只有一子名叫苗栋,年方十四岁,生得仪表堂堂,甚是伶俐,员外安人爱如珍宝。从九岁上,就请了先生教训诗书。这先生并无作兴,是一个溜光锤,掉了把儿,成了溜光滑了。员外见先生无用,便把他辞了。苗栋因此白闲着。这日,员外正与安人商议请先生教书,忽见安童进来禀说:“员外在上,外面有一人是过路的,前来借宿,禀员外知道。”苗任连忙欠身说:“待我去瞧瞧。”迈步出了房门来,到大门外,睁昏花两目观看来人。且说王公子见里面出来一个老者。

【王公子,举目留神看员外,打量年高有寿仙。只见他,头戴一顶新草帽,身穿一件旧罗衫。白袜云鞋登足下,蓝绒丝带系腰间。容貌虽老精神满,鬓发皆白面带欢。目似郎星眉如月,身轻体健立门前。公子看罢忙施礼,口尊长者面堆欢。员外一见抬头看,目视王门白小男。只见他,头戴儒巾多破损,皂履双登甚破残。面目虽然带尘土,可喜他,品格风采正少年。胸藏锦绣通经典,腹隐珠玑志不凡。苗员外,看罢还礼呼贵客,有何见教到茅庵。】

苗任口呼:“贵客来此,有何见教?”公子口呼,“长者,在下要在贵宅借宿一宵,未知尊意如何?”员外说:“这有何难,现成的房屋,若不嫌弃,请进里面待茶。”把公子让进书房。安童献茶,茶罢搁盏。员外口称:“贵客高姓大名?那里人氏?来到敝处,有何贵干?”公子闻听低头一想:“且住,我若把实话告诉于他,岂不违了圣母言词,待我混他一混。”口呼:“长者,在下姓王名叫瑞林,乃是河南永宁县人氏。”

【公子有语呼长者,贵耳留神仔细听。先父在日作御史,任上得病赴幽冥。我母子扶灵归故土,保宁家园效务农。家门不幸遭天火,我的母,惊吓交加一命坑,万贯家财成灰土,奴仆分散各西东。王瑞林,奋志读书习文业,寒窗十载守清灯。前年在县中秀士,一心要,上京赶考奔功名。不曾望,走至慈州遇强盗,行李盘费一扫净。虽然不曾伤性命,盘费全无难进京。有心奔回原籍去,无脸回见众亲朋。左右两难无去路,信步游行奔正东。几处遍找无旅店,斗胆惊动老太翁。员外听罢将头点,连连赞叹两三声。】

员外说:“宦门公子失敬失敬。”分付家人点灯看饭。家人领命去了。这时王公子问:“长者,贵姓高名,尊庚高寿?”员外回言说:“老汉姓苗名任,虚度六十岁。敢问公子贵庚?”瑞林说:“痴长二十一岁。”二人正然叙谈,只见安童放上桌子,把饭菜摆在面前。员外连忙相让,公子欠身离坐口呼:“长者素不相识,今蒙留宿,已感激不尽,如何又好扰饭?”员外说:“公子不必太谦让,若嫌饭粗老汉就不敢相让。”公子不敢推辞,饱食一顿。家人撤去杯盘,安童献上两盅清茶。漱口已毕,苗员外口呼:“公子,方才闻听公子之言,竟是行踪无定。老汉到有一个主意,未知尊意从也不从?”

【苗员外,眼望书生腮含笑,启齿开言公子称,老汉到有一件事,不知公子可依从。在下膝前有一子,名唤苗栋甚年轻,今年才交十四岁,始读诗书刚启蒙。去年里,先生辞馆归家去,因此上,荒疏文章和五经。贵客若不相嫌弃,将犬子,拜求台下作门生。待等后年中秀士,那时节,进京乡试奔功名。员外说罢一席话,公子闻听喜气生。】

王公子听罢员外之言,心中欢喜,口内不言,腹中暗想说:“果应了菩萨之言。细看此老甚是善良,我何不就在此安身,不但教了人,就是我也可以温习经史。遵依菩萨之言,等过了这两年灾难,到后年考试之年再去赴考投亲。倘若一举成名登了金榜,那时再访仇人,报仇不迟,一定是这个主意。”公子想罢,满面堆欢口呼:“长者,虽蒙不弃,如此厚待于我,只恐学生年轻才短有误令郎学业。”员外说:“先生无须过谦,宦门之子,家学渊源,且为黉门秀才,那有才短之理。今日夜已深沉,公子乃走路之人,想来必然乏困,暂且歇息一夜,明日再令犬子拜师不迟。”说罢站起,分付家人伺候公子。“小老儿暂且告辞,请公子自便。”王瑞林欠身相送,苗员外回后院而去。员外去后,公子进房内举目四面观看,原来却是通连的两间正房,甚是干净,床上早已铺设停当,又有两个小厮在旁扶侍。公子看罢,满心欢喜,只说得了安身之处,闲坐一会,也就脱衣安寝。一宿晚景不提,次日清晨,苗员外带着苗栋进了书房。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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