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世上荣花烟露绕,岁岁春春人未晓。穷年只望状元头,前途杳,光阴少,名利争夺何时了!仙源踪迹谁个晓?洞中七日人间老。春秋甲子不知年,饮琼浆,食瑶草,无荣无辱芳名保。

这几句闲词暂且按下。

再表众朝臣席终各散,吕昆进房。安小姐此刻有些害羞,吕昆道:“小姐,今日为何如此?昔日下官在尊府曾会过一面,今日到反做作,是何道理?”近前拉拉扯扯。旁边宫娥道:“驸马,休得如此!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还要稳重些才是。”吕昆暗想:这几个女子在此可恶,待我将几句利害言说,打发他们出去。吕昆望着那干宫女道:“休得在此无礼!本驸马今日奉旨完婚,你们还不出去!明日奏明圣上,只怕未必轻饶。”宫女们回道:“驸马爷是奉旨完婚,宫人们是奉旨差遣而来,只要听得打过三更方散。”把个吕昆活活的臊煞了,连忙望着安瑞云哀求道:“若论下官往日见责,理所当然。但今日是奉旨完姻,小姐还当原谅。况下官心事未曾与夫人深谈。下官自闻夫人虚惊之后,下官每日:

忘食废寝神魂乱,一日相思几万回。

望夫人还思(怎)这点痴情,早些安睡罢。”安小姐并不理会。众宫女在此伺候,却也辛苦,瑞云不分付他们散,那个敢散?外面已是三更,勉强在此应酬。

吕昆见安小姐这等光景,谅必不肯将就,只得出了洞房,欲去请太太前来劝解,做个和事老人。安瑞云见他出了房门,命宫人将门关起,拴得紧紧的。

再言吕昆来至安夫人这里,尚然未睡,便慌问道:“贤婿今日团圆吉期,到我这里有何话说?”安老爷心下明白:想必是女儿有些执拗。连忙夫妻二人命侍女掌灯,将吕昆送至洞房门首,即慌叩门。安瑞云听得他爷娘前来代他讨情,天下无不是底父母,命宫女开了房门。安老爷与夫人进来,望着小姐道:“今日奉旨完姻,纵然吕驸马有甚不是,也该恕过。今还看你爷娘分上为是。”安瑞云虽不回言,其实已暗中领命,太太命宫女们出去。安老爷与夫人已出了房门,吕昆见众人已去,将房门闭上,代安小姐解带宽衣,成就了百年好事。正是:

一枕凤鸾声细细,半窗花月影重重。

次日清晨,吕昆赴阙谢恩;张户科同邓夫人前来恭贺。三朝分过大小:安小姐是个公主,一定是首妻;谈凤鸾乃翰林之女,又娶在先,做了二房;若论柳卿云,原聘在先,应为结发,无奈烟花出身,所以排在第三;临妆乃侍女之流,应列在第四。正是:

评定虽然有次序,一家和睦不须论。

四位夫人俱以姊妹相称。柳卿云谢过安小姐提拔之恩,谈小姐将玉燕、金钗交与吕昆收藏。

次日,安老爷同着吕驸马、张户科一同告假,天子准奏荣归。公主赴阙,谢恩辞驾。皇上钦赐黄金千两、彩缎百端。张、吕两家备了船只,各打官御旗号,命人将行李发在舟中。谈翰林备酒饯行,发扛登舟。一路顺风,并无担搁。

那一天,到了山东登州胭脂寨,吕昆与公主来至张府,拜见姨父母、姨兄,各言离别之事,担搁了—天。辞别动身,张府差人送了下程。离了山东,一路下来,船顶金山马头,约有十数余号,尽行住下。安太太昔日进京之时,原在金山许下愿心;今日安老爷平安无事,又且征西得功封侯,皆感神力扶助,差人上山还愿。停泊半日,吩咐开行。众船离了金山,一路奔苏州而来。

到了姑苏马头,合城文武大小官员都来迎接。家人[报]知。张户科道:“各位老爷俱辞谢,一概不见,都请回衙理事,一概辞掉,单请知府柳太爷相见。”家人出来说了一遍,各官打道回衙,知府柳太爷来至舱中。张寅一见,起身迎接。柳太守先参见了靖边侯安大人,又复参了驸马公吕昆,吕昆谦让有三,行了宾主之礼。柳太守告坐,家人巡茶已毕,安大人道:“老夫素知老公祖清廉正直,十分钦敬。”柳太守打了一躬道:“卑府无才,还求训诲。”安公道:“太谦了。”茶毕,一揖而别。

早有安府家人前来迎接,安爷上轿回家,夫人迎接,来至中堂,各叙寒喧。张寅亦有家人备轿,—路威风赫赫到门,邓氏出迎,送上冠带,同拜圣恩。吕昆亦命家人备大轿四乘,家人、小使簇拥而回,到家参拜母亲。老夫人见了四个媳妇,喜自(至)不胜,命排家筵,直饮至更深,各各回(福)房安睡不题。一到明日,三家俱各拜贺。

再言张寅是早至晚到,二家道贺已毕,回至家中。邓氏夫人排下家宴。开怀畅饮。转二鼓,俱各有些酒意,命丫环将酒肴收去,送上香茗。二人饮毕,谈些别后之话。将至三更,随命俱各退出。拴上房门,同赴罗帐。正是:

阴阳会龙虎之风云,上下开乾坤之锁匙。秦关夹道,怎当匹马先登?蜀道崎岖,岂料雄兵骤进。连环炮并攻细柳营前,大将军独战葫芦国内。虽曰轻车驾熟,而[今]久别新婚,风流万种;一时露滴牡丹,珠胎益结。

欲知屏开金雀,现出麒麟之瑞。再受皇恩,儿孙福禄,续集再为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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