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役,失掉兵舰五艘,致远、经远、超勇、扬威、广丙。
所存定远、镇远、来远、靖远、济远、平远、广甲七舰,也都身受重伤,不能战斗。败报传入北洋,李伯爷懊丧道:“我原说不要战,翁师傅欺日本国小,定要开战。这会子果然不得了,不得了。”说着,外面送进一角以文,却是丁汝昌申报海战失事情形。李伯爷瞧到方伯谦不战而逃一节细,不禁怒形于色,当下就具了一个折子。一面请把方伯谦军前正法,一面请把邓世昌特旨赐恤。不多几天,旨意下来,邓世昌赐谥壮节;方伯谦军前正法;丁汝昌革职留任。李鸿章拔去三眼花翎,褫去黄马褂。意旨严急,自然谨警遵办。隔不上几日,朝旨又下,命四川提督宋庆,帮办北洋军务。
却说宋庆大营,驻扎在九连城,得着大东沟败报,聚集各营统领商议道:“九连城南倚鸭绿,东枕叆河,叆河的东面有一座山,名叫虎山,是个险要去处,这地方倒不可不防。再东就是安平河,逾河是苏甸,是将甸。九连城以西,是安东县,再西就是大东沟,现在海军失了事,咱们陆军倒不能不节节设防呢。”各统领都道:“统帅讲咱的,是咱们听候统帅号令呢。
”宋庆当下就派聂士成守虎山;刘盛休守江岸;依克唐阿守安平河口、长甸各隘;丰伸阿、聂桂林守安东诸城邑,各统领领命去讫。
这日,军报传来,说日兵大集义州,势将飞渡。宋庆传令,严备中路。谁料日人再也不巧不过,渡扑中路,不过是句虚话,俟你严备定当,它却暗暗从上下两游,偷渡过了。支队从东路渡过安平河,依克唐阿听见日军炮声,吓得弃防就奔。人不及甲,马不及鞍,要紧逃命,军械文件,尽都丢掉,直逃到宽甸地方,才得安营造饭。中路人马守了一镇日,不见日军举动,军心渐渐懈了。这日侵晓,营中军士正在吃饭,忽闻炮声隆隆。军探飞报:“日军在南岸排列炮队,连环轰击,大队日军,持着大炮保护,盖搭了浮桥,飞渡过来也。”接着又报铭军奔溃,诸军尽都遁逃。又报聂士成被日军围困在虎山,势将不支。宋庆大惊,忙派一支劲兵,飞行去救。只半日工夫,败报又到,虎山失守。聂士成退渡叆河,军士挤死的很不少。宋庆大惊道:“诸军皆溃,聂军又不支,我守在这里,危险得很。”随令弃掉九连城,向北退去。才到凤凰城,军报递到,知道丰伸阿、聂桂林都奔向岫岩州去了。
从安平河口起,至安东沿鸭绿江境,尽都是日本兵队宋庆暗忖凤凰城孤悬岭外,势难扼守。不如退扼大高岭,守住辽阳州,还有点子把握。拔寨齐起,赶了一日,赶到辽阳州。忽接朝旨,说旅顺吃要,饬令赶速回援。恰好聂士成兵到,随把大高岭防备,交给了聂军,亲提劲旅,回向旅顺而去。行到半路,警报败信,雪片也似的来。一会子,报称“凤凰城失守,日军越向宽甸,依克唐阿望风逃遁,宽甸军营,蒲石河军营,尽都溃散。”一会子,又报“日军分兵三路,扑向岫岩州,声势十分厉害,丰伸阿等都奔到析木城去了。”忽又报“日本第二军已陷金州,大连湾失守,旅顺吃紧。据在东边的第一军,分兵西出辽阳,与第二军相会,大高岭后路,已被遮断。”宋庆道:
“金川失陷,可我不能前进了。”随在盖平地方安了营,养精蓄锐,秣马厉兵,满望克复金州,进援旅顺。无奈日本兵厉害不过,出过三五回兵,开过几仗,一点子便宜没有得着。一日,军报传来,丰伸阿、聂桂林被日军逼不过,退向海城去了。日人进扑海城,关外都戒严了。宋庆道:“现在凤凰城西北,有聂士成大高岭之军;凤凰城东北,有依克唐阿之军;盛军统领吕本元、孙显寅,又守连山关,大致总还不要紧么!”道言未了,探马飞报“连山关失守,吕本元等逃遁无踪。”
宋庆此时,被日军夹在中间,进既不可,退又未能,一个儿白干急。亏得大高岭聂士成守御得严密。依克唐阿久败思奋,移军草河口,屡次攻扑。日人抵挡不住,弃掉连山关,索性聚兵草河口,横断聂、依两军,拼命战斗。聂士成屯兵分水岭,以拊日军之背。依军自外夹攻,阵斩日中尉一员。凤凰城日军大队来援,也被依军击退。依、聂两军,乘增进扑,在国远堡地方大战一场,杀了个不分胜负。依军逼叆河驻军,日人趁夜来袭,白丧掉许多人马,依然没有得手。次日,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在一面山地方排阵大战。右翼兵倒很踊跃,击死日兵很不少。左翼兵接仗得没有几时,就逃走了。右翼兵独力难支,只得挥旗而退。不意日人在半途里伏下精兵,一击鼓响,伏兵齐起,马队统领永山遇伏阵亡。在安东的日军,也已陷掉海城,辽西十分危急。败报传入北京,朝廷下旨,着依克唐阿移军援救辽阳。
此时各统帅里头,要数聂士成,最有识见,最为忠勇。行文各帅,自请率领精锐,突出敌后,往来游击,截其饷道,令彼首尾兼顾,可以一鼓攻克。各帅嫌他的计划太冒险,不肯听从。士成愤极,督率本部马步,自向通远堡雪里站一带布置。这日,日军行到,伏兵齐起,内应外合,差不多杀了个全军覆没。凤凰城日军大队到来,士成早预伏了兵,复在四边张了疑军,又把日军杀了个大败。
这时光,辽东的金、复、海、盖,都被日本所占有,山东的威海卫,也一并失掉。依克唐阿、长顺、宋庆、吴大澄等各将帅,屡战屡败,屡败屡逃,疆畿危迫异常。朝廷见诸帅中,还是聂士成靠得住,降一道旨意,调他入关,翊卫畿辅。一边命江苏臬台陈湜率领湘军二十营,代替士成镇守大高岭。亏得凤凰城日军单薄,不复出兵四犯,以凤凰城以北,倒没有什么战事呢。北洋李伯爷连接陈湜电报,皱眉道:“凤凰城那边没有战事,敢是日军都调向别处去了吗?别地方呢,还不要紧,我就怕他攻袭大连湾、旅顺。旅顺的形势,是海疆第一个险要去处。自从光绪六年,经营军港,创建炮台,经历十六年,方才成功。现在旅顺守将宋庆、大连湾守将刘盛休,都率所部出防九连城去了。提督姜桂题、程允和虽然替他镇守,无奈所部都是新招集的新兵,操练功夫,不很纯熟。就只总兵徐邦道的马炮队可靠一点。铭军分统赵怀益所部也是新兵,守在大连湾,倒也很危险。”急巡捕官递进手本,回称:“道员袭照珖禀见。
”李伯爷惊道:“龚道是在旅顺营务处当差的,赶到这里来,想来旅顺总不妙了。”随命传见。
一时传进,见过礼,李伯爷就问:“旅顺失守了吗?”龚照珖道:“没有,只这旅顺的后路金州、大连湾都失掉了。”
李伯爷道:“赵怀益这么不济事,可恶可恶。”龚照珖道:“回爵帅话,听说日军袭据了花园港,雇用汉奸,引导到貔子窝,运马阅炮,经历十二日工夫,方才舒徐。”李伯爷道:“咱们的海陆军,都到哪里去了?照你讲来,明明是无人之境了。”
龚照珖应了一声:“是”。随又回道:“彼时总兵徐邦道,曾献议说金州有失,旅顺必不能守,请诸帅分兵往迎。诸帅因为各不相统,没一个理他的。邦道没法,只得率了本部人马,自去迎敌。”李伯爷道:“赵怀益在大连湾,难道也坐视不救吗?
”龚照珖道:“听说怀益的部将,原也请过令,要到前边去备战。怀益不许道:‘我奉命守炮台,不闻赴后路备敌呢。’邦道到了,竭力请兵,怀益却不过情,派一员裨将,率领步队,跟随邦道而去。恰遇着日军大队,这伙兵单,看看支持不住,忙电怀益告急。不意怀益正在督饬部下搬运辎重渡海,豫备作逃走计划,没暇理会他。邦道败了下来,金州重地,遂被日军得了去。怀益听得金州失陷,搜刮了饷款,就逃了旅顺来。日军乘虚而入,大连湾里面,大炮一百二十尊,炮弹枪械,不计其数,一点儿都没有搬出,都被日军得了去。”
李伯爷听龚道陈诉,半句也不回问。停了半晌,问道:“旅顺没有失守,你老哥为甚到这里来?”龚照珖道:“金州、大连,相继沦陷,旅顺的陆路,不是怕了吗?”李伯爷哼了一声,冷笑道:“都像你老哥这个样子,旅顺地方,也不必派人镇守了,日军还没有到呢!”照珖见伯爷气,知不善,忙请了个安道:“卑职知罪。”李伯爷道:“知罪也还罢了,赶快回差去,不然,我肯原谅你,王法怕不能原谅你呢。”照珖应了几个“是”,只得依旧回到旅顺去。
哪里知道旅顺此时,局面已经大变了。诸帅惩于大连之失,督令兵弁,把粮饷器械,搬到到烟台去,军民人等见统帅如此举动,不禁都慌自起来,船坞工匠,掠夺了库款,争先恐后的奔逃,地方上乱得麻一般。六位统领,权侔力敌,各自只能顾各自。照珖见不得事,乘坐鱼雷艇,推说求救,逃向烟台去了。黄仕林、赵怀益、卫汝成这三位统帅,瞧见照珖逃去,乖人学乖人,跟着就走。你也跑,我也跑,若大一个好军港,变成白茫茫一片干净土。
偏有一个不识势的徐邦道,率了两队老弱残兵,回到旅顺,激昂慷慨,偏偏的要与国家出力,在姜帅跟前,恳请增兵。姜帅不准,又请给发子弹。姜帅被他缠不过,只得给了他点子。徐邦道誓师出援,行到土城子地方,碰着日军先锋队,开枪发炮,一阵恶战,杀得日军尸横遍地,血流成川。邦道大呼道:“国家洪福,咱们竟胜了。”随命冲过去。不意日军大队,漫山遍野的来,邦道虽然忠奋,究竟饥不敌饱,寡不敌众,战到天黑,人困马秒,只得率兵而退。
这时光,日本海军已经纵横海面,陆军已经分踞炮台,旅顺守兵,只恨爷娘少生两只脚,没命的奔逃。姜桂题、程允和、张光前三位统帅,都杂在乱军中逃走。于是旅顺军港,遂高扯旭日旗,变成日军**占据地。欲知旅顺失陷而后,中国有何举动,且俟六集开场,另行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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