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英明皇帝回宫之后,便在宫中大排筵宴,庆贺凯旋。随征各贝勒大臣,个个加级封赏。到了第二天,皇帝坐朝,便有扈尔汉出班奏道:“现有明朝西路兵马,已由宽甸进董鄂路,居民逃匿深山茂林中。那总兵刘挺纵兵焚掠村庄,杀死百姓很多。当有牛录额真托保、额尔纳、额黑乙三人,率驻防兵五百名迎敌,被刘挺军队重重围住。额尔纳额黑乙被乱兵杀死,损了我兵士三百人。托保带了残余军马,逃来盛京求救,请皇上下令快发大兵前去迎敌。”

皇帝忙下令大贝勒三贝勒四贝勒统率原有人马,先住董鄂路迎战,又令扈尔汉带领三军,在深山茂林中策应。留四千精锐,保守盛京,预备抵敌李如柏贺世贤的兵马。此番出兵,大贝勒当大元帅,三贝勒当副元帅,四贝勒当先锋元帅。四贝勒领着二千人马。拔寨先起,看看走到富察地方,探马报说,前面明兵,沿佟家江来,相距只有六十里。四贝勒便吩咐在山谷中,扎下营盘。一面在后营挑选二百名明朝投降的浙江兵士,传进帐来,给他酒肉,又用好言安慰一番,教他们依旧穿起明朝的军装,打着明朝旗号,到佟家江刘挺营里,谎报杜军已得了盛京城池,特打发来迎接将军进城。倘能骗得刘挺到来便是你们的功劳。立刻放你们回家乡去。那班兵士,思家念切。听得放他回家,便个个感激,当下打扮停当。打着杜将军旗帜,向佟家江一路迎上去。这里扈尔汉也带着他的马队赶到,和四贝勒合兵一处。却说那刘挺从演场出发,由宽甸东向,沿佟家江一带过来,沿山路途崎岖,丛莽深谷密,心中又怕杜松先得了盛京,夺了自己的大功。因此催促兵士,昼夜赶程。兵士们走得疲倦万分,到了董鄂路,便借着民房,休息一宵,第三天又拔队向富察地方前进。刘挺原与朝鲜兵约会在此,看看朝鲜兵尚未到。只好暂行沿江扎定,等他兵到,合力进攻。一日黄昏时候,江面渡过一小队人马来,夕阳照着那旗上,显出一个杜字来。刘挺打听明白,是自家兵士,便传他进帐,问起杜将军时,原来早于三日前,夺取盛京,专候刘将军过江去商量收拾北路部落。这班兵士,说得活灵活现,不由刘挺不信,顿时心中一喜一恨,喜的是建州夷已灭,中国从此可以高枕无忧,恨的是朝鲜军队,延误时日,这攻破盛京的一番大功,眼巴巴被杜将军夺去,自己枉做了个先锋元帅。当下传令兵干,准备明天渡江入城翌晨起来,个个卸下甲胄,收藏兵器,报信的二百名沙漠兵士,走在前面领路,一路谈笑歌唱,渡过江去。看看走了二十多里路,后面忽然金鼓喧天。三贝勒带着一支人马杀来。刘挺十分慌张,再看那领路的浙江兵,已是分头四散,去得无影无踪,幸而随身的五百名亲兵,还不曾卸甲,便掉转身来,列成阵势,拍马当先,和三贝勒厮杀,无奈那建州兵越来越多,自己后面的兵士,又来不及穿甲。刘挺知道这里有一座阿布达里冈,可以驻得兵马,便传令速速后退,打算占住这座山冈,再与敌人厮杀。才走到山腰里,山顶上一声号炮,四贝勒已带着人马,冲杀下来。明兵大半是手无寸铁,又是身披软甲,只见山顶上箭如骤雨,打得明兵马仰人翻。刘挺看看人马折去大半,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便带着几十个亲兵,向西逃去。过了一个山峡,西面两支人马杀出。左边是四贝勒,右边是扈尔汉,把他截在中心,他仍是东冲西突。到了危急时候,拔佩刀自刎而死。四贝勒吩咐手下割下他的首级,同去献功。这时朝鲜的援军统帅姜宏立,打听得明兵已败,便偃旗息鼓回国去了。大贝勒和三贝勒扈尔汉等,班师回朝。英明皇帝十分欢喜。吩咐备办庆功筵宴,请大小从征官员,在御花园吃酒。又在宫里召集各妃子太子公主福晋们,开一个家庭盛宴,吃得大家痛快淋漓。这且不在话下。却说明经略使杨镐,在沈阳城中,接二连三的得到三路兵队全军覆没的报告,吓得神魂无主,手足忙乱。一面缮写奏章,申报朝廷,一面传出加紧军令,送去清河城,叫总兵李如柏立刻整军退回沈阳。保护城池,约略检算,是役明朝阵亡兵士八万八千余名。阵亡将领三百余名。中途逃亡的兵士一万余名。杨镐这时心中最挂念的,便是他盟弟刘挺的尸首。当下派了五十名兵士,悄悄的到阿布达里冈下去。觅得刘将军的遗体来。指点工匠,用香木调刻一个人头,安在这遗体的颈子上,又买了一具上等棺木,把他装下了。亲自送回北京去。刘挺的妻子抚棺大恸,哭得死去活来。亏得杨夫人千言万语安慰她,杨镐又把自己的女儿,许配刘公子,两家成了眷属。刘夫人也得一个靠傍,从此母子都住在杨家。惟是杨镐这回拜命东征,结果一败涂地,也是罪无可赦。朝中御史交章弹劾,说他丧师辱国明廷把他革职拿问,另简兵部侍郎熊延弼代任经略。熊廷弼奉到上谕,即具摺上奏,略道臣闻辽左京师肩背,河东辽镇腹心,开原又河东根本。开原今已破,则北关难保,朝鲜亦不可恃,辽河亦何可守?乞速遣将,备秣粮,修器械,毋窘臣用,毋缓臣期,毋中格以阻臣气,毋旁挠以掣臣肘,毋独遗臣以艰危。以致误臣误辽兼误国也。谨奏。奏上,神宗报允,赐尚方宝剑,令便宜行事。熊廷弼出了海关,见难民纷纷逃来,细细查问,知铁岭又失,沈阳吃紧,居民因此西奔。遂用好言抚慰。叫他们随回辽阳,不必惊慌。走得几天,行抵辽阳,立刻出示安民。一面督率军士、造铁车,备火器,修筑城池招集流亡,复冒雪出巡至沈阳,修城阅兵,自制一篇痛哭淋漓的祭文。亲祭阵亡将士。随祭的军士,个个都感泣下泪,自有一番振作。辽沈得过了几年安静的日子,在这几年间,又聚集精兵十八万。分守各处的要隘。这时任他智勇双全的满洲皇帝,也没法摆布他。这正是熊经略守辽的政绩。那满洲皇帝,见辽沈无隙可乘,想起叶赫部主从前赖我婚姻,如今又帮助明朝来打我此仇不可不报。但儿子代善贝勒,和他有姻亲的关系,一旦出兵打他,于亲戚面上不好看代善在旁站起来说道:“他先作不仁,我也不妨作不义。从来说大义灭亲,俺们要成大事的人,不能顾虑得许多。”

便向父皇请求得个先锋元帅,带一万人马先行。皇帝自统二万人马随后跟来,诸贝勒大臣也随营听用。却说叶赫部主,兄弟二人,二名金台石,镇守东城,一名布扬古,镇守西城。自从明兵大败以后,自知开罪建州,刻刻防备着他来报仇。这时建州兵果然到来,直逼东城,一攻一守,两不相干。英明皇帝固是能军,金台石也是不弱,布扬古东城吃紧,分兵来援,被建州兵杀败,追到城下,围住西城,东城守兵,见建州兵去了一半,略一松懈,那建州兵已缘梯而上。城上急掷矢石,已是不及。金台石闻城已被陷,登台死守,纵火**屋宇。那建州兵蜂拥前来,一齐杀入台中,金台石冒死突围,被一箭射倒,建州兵便上前按住他,捆缚回营。英明皇帝起初犹顾念亲戚之情,叫他归降,谁知他怒气勃勃,出言不逊,恼得皇帝性起,喝令推出枭首。但听金台石厉声说道:“我生前不能抵抗满洲,我死后无知则已。死若有知,定不使叶赫绝种,将来无论传下一子一女,总要报此仇恨。”

金台石说至此,首已落地。皇帝即令代善贝勒拾起他的首级,挑在竿上,往西城招降代善来到城下,用了一片顾念亲谊的话儿,说动了布扬古的心,又把金台石的首级,拿来示威。那布扬古闻东城已破,眼见得独力难支,至此遂不能不作城下之盟。西城一降,叶赫遂亡。皇帝心已快慰,把从前的碑文,撇在脑后。那里晓得二百年后,复生出一大椿大祸崇呢,这且慢表。英明皇帝在东城住了两天,便班师回国。人马走到半路,忽然探马报说,前面有一队兵马,打着蒙古旗号,拦住去路。有一位将军,口口声声说,奉了林丹汗之命,捧有国书在此,要见你建州皇帝。皇帝心想蒙古是西北大国,林丹汗又是蒙古五部的盟主,今既有使臣到来,不可怠慢了他。忙吩咐扎住人马,传来使进帐。当下见营门外走进一个大将来,手捧国书,行到皇帝面前,行过礼,便道林丹汗使臣康喀尔拜虎,来此呈递国书。大贝勒在旁,伸手接过国书来。呈上父皇阅览。国书上面写道:统四十万众蒙古主巴图鲁林丹汗,问水滨三万人满洲国主英明皇帝安守无恙耶。明与吾二国,仇绸也。闻自午年来,汝数苦明国。今年夏,我已亲往明之广宁,招抚其城,收其贡赋,倘汝兵往广宁,吾将牵制汝。吾二人非有衅端也。但以吾已服之城,为汝所得,吾名安在?若不从吾言,则我二人是非,天必鉴之。先是二国使者,常相往来,因汝使臣谓不以礼相遇,吾两人,遂不复聘。如以吾言为,汝其令前使来,复至我国。英明皇帝看了国书,一言不发。把这书递给大贝勒,诸贝勒大臣一齐上来,一边看着一边连说,岂有此理,就中四贝勒忍耐不住,抢上前去,一把揪住那拜虎,拔下佩刀来,要割下他的鼻子。皇帝忙止住他,一面唤人把拜虎领出去,给他酒肉,好好看待;一面在帐中召集诸贝勒大臣,商量如何答复。有的说把拜虎逐出,莫去理会他。有的说把蒙古管理的兵,都捉来割去耳机,教他回去,叫他知道我们的厉害。皇帝一概不赞成。这时皇子多尔衮,在皇帝身边,抢着说道:“我看不如因利乘便,趁此和蒙古结交,不知父皇以为然否。”

正是:争雄自古先怀远经国由来重睦邻欲知多尔衮计策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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