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筹备帝制也,申令中曾有凡旧侣耆硕故友均勿称臣一则。旋又以徐世昌、赵尔巽、李经羲、张謇、四人为嵩山四友,盖为笼络人心之计。其实徐赵等并无一字答覆也。袁又使其后及其嫔妃,柬四友之眷属,入宫饮宴,藉以联络感情。是时张謇住居南通,李经羲虽在京师,其夫人则侨居上海,相随者,惟三五姬妾而已,因固辞之。惟徐东海及赵尔巽之内眷,则寄居宣南。迫于袁之再三敦请,不得已遂如约而往。徐与袁本为总角之交,两家眷属常相过从。是日,徐夫人谒见于后暨诸妃,以势位所在,不得不行大礼。黄妃急止之曰:“东海先生与今上始终为友,非臣也。今上早有明谕,夫人胡必仍拘执是项仪节?”徐夫人冰语曰:“今上但言东海为四友之一,未尝言及老妇与后妃为友,兹事,老妇焉敢越分,而自取咎戾哉?”适袁氏自外人,徐夫人亟行跪拜礼,袁挽之,劝其勿作是态。徐夫人亦仍以对于后及诸妃之语答之。袁知其语有芒刺,虽再四逊谢,然面部则隐含忸怩色。

上海镇守使郑汝成,为刺客击毙,袁曾赐以死后封侯之荣典,并赏给田亩若干顷,及葬费四万元,以恤其子。又敕将尸棺葬天津小站。凡兹各节已详载报章。闻郑之夫人盘柩到津,营葬后,曾入宫见袁,哭诉其夫惨死之痛苦。袁亟出慰藉之语曰:“汝夫在日,颇效忠于予,事予如父,予亦以子视之。今为国捐躯,予当待汝如吾媳,抚汝子如吾孙。汝苟不信,今日,汝即呼吾为寄养之夫翁可乎?”郑夫人欣然允诺。果于宫中焚香燃烛,向袁及其后行子妇礼甚恭。袁设盛馔以饷之,更赐饰物无算。京津报章多记载此事,并有种种之推测与索隐,亦一趣闻也。

袁欲帝制自为,一切手续,皆躬亲其事。然以剧劳过度,致患委顿之症。延医治,谓其阳耗阴虚,非药力所能奏效。惟每日食龟肉一盎,百日后,即能恢复原状。袁从其说。然又恐为人讥笑,于是不使疱人烹治,以是责嘱之诸妃。每晚袁临幸某妃宫中,将寝时,妃必亲奉龟肉以进。京师某外报探悉其事,曾著一滑稽的评论,标题曰:龟皇帝。袁见之,亦无如何也。

清代末叶,宫中雀戏,动辄掷累千累万之钜资,以决胜负。

识者早决其为亡国之征。不料袁皇帝开国之始,宫闱赌风甚炽,且较前清时大至数倍者。闻袁平时性极挥霍,视财帛如粪土。

凡与人交际,专恃金钱势力为要结人心之利器。即对于妻妾子女辈,凡有所需,决无丝毫吝啬,即慨然如其欲,以故其眷属无不囊橐富有。顾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辄以赌博为消遣之一助。至帝制发生后而尤剧。袁亦不之禁也。相传其集赌办法,挨序轮流为东道,各以其所居之地作赌窟。总计袁之诸妃十余人,每月依次摊派两次,所有赌具,无一不备。闻洪妃有麻雀牌全副,竟体系羊脂玉制成。大小厚薄,不差累黍。而镌刻极工,乃京师著名美术家宋小坡手笔。是具价值约在五千元以上,可谓穷极奢侈矣。每届聚赌时,或叉麻雀,或打扑克及圈的温,喧嚣庞杂,迄无已时。而其胜负之钜,则尤骇人听闻。某日,为妃生辰,众咸醵资治筵,为之祝寿。席终人局,叉五万元一底之麻雀。闻是日洪妃竟负至两底以上。因所负过钜,坚请增加圈数,为恢复计。诸妃不可,正相持间,袁适至。盖届退休时间也。见洪妃悻悻状,诘其故,笑谓洪妃曰:“卿今日赌运不佳,吾为卿重整旗鼓,以决最后之胜利。”于是强要诸妃与己博,众不敢忤其旨,勉从之。甫交绥,袁又大负,面红颈赤,喃喃骂不已。盖袁性殊卞急,于赌博一道,向来品谊不纯。苟不顺利,辄作此态,实非爱惜金钱也。移时,袁负如故,乃掷具而去,仍命洪妃人局。是役也,洪妃共负十余万元,坚不承认,要袁赔偿其损失,袁笑而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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