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自李昪篡吴,自谓系出唐宗室吴王恪之后,称国号曰唐;传子璟,至周世宗时,去帝号自称国主;传于李煜,在位十九年,为宋所灭,共历三世,计四十八年。
初时,太祖命曹彬率师南侵,会面谕道:“俟平江南,当以卿为使相。”潘美等闻之,均向曹彬预贺!曹彬笑道:“此次出师,上承庙谟,下赖众力,方得集事。我虽身为主帅,侥幸成功,何敢邀赏!且使相职居极品,岂可妄企非分。”潘美等都道:“天子无戏言,今江南既平,定必加封了。”曹彬又微笑道:“还有太原未下,如何能遽使相重任。”潘美等尚不信曹彬之言。倒得受俘毕,饮至策勋。太祖谓曹彬道:“朕前日有言,理应授卿使相,惟北汉未平,容当少待。”曹彬顿首谦谢。潘美等在侧,见太祖果不以使相之职予彬,不觉向彬微笑。
恰巧太祖回头顾视,一眼瞥见,便问卿等何故视彬而笑?潘美不能隐瞒,只得从实奏闻。太祖也禁不住笑起来了,遂赐曹彬钱五十万。曹彬拜谢退出,谓诸将道:“人生何必为使相,好官也不过多得钱罢了。”未几得除为枢密使,潘美加升为宣徽北院使。其时,江州尚未平定,曹翰移师征讨。江州指挥使胡则,率众拒守。翰围攻五月始下,遂入江州,杀胡则,纵兵屠戮,民无孑遗,所掠金帛,以亿万计,用巨舰百余艘,运至汴京。
太祖叙功,迁翰为桂州观察使,判知颍州吴越王钱俶,因宋廷平了江南,遣使奉表朝贺。太祖面谕来使道:“尔主帅攻克常州,建立大功,可暂时来朝与朕相见,慰朕思慕之怀,即当遣归。上帝在上,决不食言。”来使领了旨意,回去告知钱俶.钱俶料知不能推却,只得整装入汴。
写到这里,又不能不把吴越建国的历史,略叙一番了。钱俶之祖,名钱镠. 世居临安县。钱镠初生之夕,其父钱宽,方自它处归来,有邻人迎告之道:“吾家舍后,闻甲马的声音甚众,不知何故?”钱宽听了,疾速跑归家中,妻已生子,且有红光满室,历久不散,习以为怪物,要把来弃于井中。宽母得知,力持不允。母子二人正在争执。邻妪闻声,过舍视之,闻知其故,忙谓钱宽道:“此儿日后,必定富贵非凡,所现红光,乃是祥瑞,决非怪物,汝莫疑心。”钱宽听了邻妪的言语,方才答应留养在家。因为其父母及邻妪所留,得以长成,故取名为婆留,即并亦以此得名。
那钱婆留长大之后,颇具神力,能挽强弓,初时贩盐为盗;唐僖宗时,黄巢为乱,纠众平定吴越,改名为镠. 唐时封越王,继封吴王,名声远震,即契丹亦闻其名。当石晋天福年间,契丹使臣尝闻监伴官李泳道:“吴越王每夜不睡有这事么?”李泳闻言道:“你国何以知道吴越王每夜不睡呢?”使臣答道:“五台山王子大师,尝说吴越王是不睡龙降生,因此知其每夜不睡。”钱镠封王之后,宫院里面,夜间派人轮流着监更守院,一夕有敏利老姥,应当监更,忽见有一绝大的蜥蝎,行至银缸之前,沿缸而上嗡食其油,至缸中油已吸尽,那个蜥蜴已倏然不见了。敏利老姥心中甚为奇怪,不敢对人说及这事。哪知次日,钱镠却自己说道:“我昨夜梦至前殿,见敏利老姥监更甚勤,且痛饮麻骨,腹内极饱,及至醒来天色已明。”敏利老姥听了钱镠的言语,方知夜间所见蜥蝎,乃是钱镠元神出舍,乃将昨夜监更时见蜥蜴嗡油之事,告知钱镠. 钱镠听了,笑而不言。后人作吴越宫道:婆留井上夜芒冲,绝域争传不睡龙;白发宫娥知底事,绿蟠偏话黑甜浓。
钱镠封王之后,颇知礼贤下士,延揽英豪,物色人才;尝在宫中造一高殿,名为握发殿,取周公吐哺握发之意,表示自己求贤的真诚;且深得相人之术。人的贤愚善恶,不必亲见,只要看了肖像,便知道这人有才无才,因此养着二三十个有名画工,号称鸾手校尉。凡有士人,自北方流寓而来者,必就画工,图貌以进,悉经钱镠亲自披览,择清修有福相者,加以任用。有土人名胡岳者,渡江南下,画工图其貌,进入宫中,钱镠一见其像,便赞叹道:“此人面有银光,奇土也!”立即宣召胡岳入见,加以官阶,大为信任;胡岳后果有声于时,因此吴越当钱镠之世,人才济济,颇称得士。后人也有官词咏此事道:汲引高居握发频,相看客面泽于银;写生校尉描鸾手,不貌寻常行路人。
钱镠不但巨眼识人,并且生性勤俭,虽居皇位,不御纨绮,寝室尤为朴素,所悬布帐,已经毁裂,尚不忍弃,王妃因制青练帐一顶,将为更易。钱镠作色言道:“吾为一国之主,安敢厚自享奉,为人民所訾议,况作法于俭,犹恐为奢,一帐虽微,实启奢靡之习,可贮藏以赏有功之人。”王妃婉言相请,至于再三,终不为动。宫中夜寝,不用嫔御,常恐贪眠忘晓,未尝安然寝处,睡时以圆木为枕,光滑易倾,偶遇熟寐,其枕自敧,即便惊寤,名曰惊枕;又恐日久怠玩,或办事辛劳,虽有惊枕,亦未易醒寤,更以金作弹丸,每夕使人以丸弹于墙楼之外,发一弹丸,值宿者皆手执金钮,大声毕应,虽然沉睡,也要惊醒,听政之暇,退居一室,或习书,或画墨竹以自遣,但一有政务,遂即弃去,绝不妨阻正事。宫内侍奉者,仅有内监、老妪,未尝用青年宫女,严申蓄养声伎之禁,布告中外,咸使遵守。
其子元瓘,年逾三十,尚未育子,亦不敢纳妾。元瓘妻马氏,深以无子为忧,常劝元瓘纳妾,庶可生子,以承宗祧。元瓘虽然心动,终以钱镠立法甚严,未经禀命得其许可,不敢擅纳姬妾,一日,马氏入宫朝见,乘间以请。钱镠尚不肯允!幸王妃亦以祧宗为虑,从旁相劝。钱镠始允元瓘纳妾,不加禁止。
马氏得请,欣然而退,遂为元瓘广置姬侍。其后鄜氏生弘僔、弘倧;许氏生弘佐;吴氏生弘俶;众妾生弘偡、弘亿、弘偓;弘仰、弘信,马氏皆亲自抚养视同己出,常置银鹿于帐前,唤诸儿坐于其上,以为嬉戏。钱镠见元瓘纳妾生子,亦叹马氏之贤,常称扬马氏道:“吾家宗祀有主,皆汝之力也!”钱镠自得诸孙,颇为欣悦!平日宫中未尝夜宴,因于除夕,设椒盘,燃画烛,召子孙依次列坐,合家欢宴,命诸孙鼓胡琴,叙天伦之乐,酒至三行,即命撤宴道:“莫令人称我为长夜之饮也。”后人读史至此,亦作宫词一首咏钱镠勤俭朴素道:惊枕敧听惊夜丸,长年布帐不知寒;椒盘画烛逢今夕,唤取胡琴一再弹。
又有宫词一首,赞马氏为元瓘广置妾侍,得生诸子,且能亲自抚养,视同己出。其贤殆不可及,直可垂为壶范其词道:樛木恩推壶化行,玉羊州载梦罴成;宫闱镇日喧何事,银鹿纷纷看戏婴。
词中所咏之玉羊,乃是钱镠生元瓘之时,先有一胡僧,持玉羊来献道:“国主得此,当生贵子。”钱镠谢而受之,遂以丁未年生瓘,适符胡僧玉羊之兆,故宫词中提及此事。
钱镠以杭州潮水冲激,海涛汹涌,民田受累,无有穷时,遂议定建筑捍海塘,以御海潮,择期兴工,因怒潮急湍,版筑不就,屡建屡毁,乃作表申告于天,祝祷于胥山祠,并涵诗置于海门道:“传语龙王并水府,钱塘借与筑钱城。”投诗已毕,兴工再筑,仍为潮水冲激而毁。钱镠怒道:“潮神有灵,应顾合郡生灵。我筑塘卫民,非有私意,奈何屡次毁坏我的工程;这样的潮神,我当射之以示罚。”于是,采山阳之竹,造箭三千枝,羽以鸿鹭之羽,饰以丹珠,炼火刚之铁为镞,造箭即成。
用苇敷地,分箭六处,再斋戒沐浴,陈币以祭,其币咸分方位,东方用青,九十丈;南方用赤,三十丈;西方用白,七十丈;北方用黑,八十丈;中央用黄,二十丈;鹿脯、煎饼、时果、清酒、枣脯、茅香、净水,各具六分,陈列香案,于丁日丙夜三更子时,亲自致祭,上酒三行,虔诚祝祷道:六丁神君,玉女阴神,从宫兵六千万人,镠以此丹羽之矢,射蛟灭怪,渴海枯渊,千精百鬼,勿使妄干。唯愿神君佐我,令我功行早就!
祷告即毕,撤去香案祭礼,乘马回宫,独处静室,齐心一虑,养神蓄锐,预备明日抗拒怒潮。到得次日,天才微明即便起身,梳洗已罢,更换礼服,头戴天平冠,身穿赭黄绣龙盘金袍,内衷青猊甲,腰横碧玉带,脚蹬粉底乌缎靴,真个是银盆白面生光彩,耿耿丹心照汗青,由侍从诸臣,率领卫士,拥护着出来。文武僚属,早已齐集,参见礼毕。传令登程,一声令下,号炮齐鸣,鼓角迭起。钱镠在阶前,跨上了追风逐电能征惯战的白龙驹,前面列着仪仗,后面随着僚属,威风凛凛,志气昂昂,向钱塘江边而去。
那杭州城内的人民,早已知道国主因筑捍海塘屡次为潮水冲毁,昨日已祭告天地神祗,要和潮神宣战,为民请命,此番前去,正是乘着早潮的时候,要去射潮神的。众百姓见了仪仗,已是欢声如雷,震动天地,待至钱镠乘马过来,一齐以手加额道:“国主为了我们,不辞辛劳去射潮神,我们快去助威呀!”一声叫喊,早就聚集了无数百姓,追随于钱镠的马奔将出来助威。钱镠见百姓如此齐心,甚觉欢喜!匆匆来到钱塘江边,停住了马,下了雕鞍,传命将特制的三千枝丹羽箭,取将过来,已预先选择五百名强弩手,各执硬弓,在岸旁侍候着。钱镠吩咐每名强弩手,领箭六枝,一字排齐对定江面,待早潮来时,闻梆子响即行动,不得有误。五百名强弩手,奉了命令,排列齐整,专等潮来,便要发箭,须臾之间,那早潮已经发动隐隐的似有千军万马之声,向江面涌来,一转眼,见一座银山势同崩裂一般,直卷入钱塘江中。那江水被潮头激动,也与没羽的箭一样,向四面乱射,那声音比半空中的怒雷还要响上几倍。
钱镠见了,传令放箭。一声梆子响,那五百名梆子手一齐向怒潮射去,说也奇怪,不过每人射了五枝箭,那如山一般的怒潮,已是退将下去,顿时风平浪静,一些声音也听不见了。众百姓见潮水已退,齐声高呼道:“主的福音,潮已射退,我们从此可以永庆安澜了。”那欢呼的声音,正如雷鸣一般,后人有宫词咏钱镠射潮道:香茅脯枣佐清醅,水府函诗称霸才,夜半六丁趋海上,君主亲自射潮回。
钱镠见强弩手,每人只射去五枝丹羽箭,那潮头已直退下去,心中大喜!即命停止射击,勘定海塘基础,以钱镠贯幢,用石建之,不过数月,塘工即成,又置龙山浙江二闸,以遏江潮入河,更辟候潮等门外,以利行旅,人民称便。
海塘即成,钱镠因思自己少年时候贩盐为盗,出身微贱,今日身登王位,富贵已极,古人有言:当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况我自唐僖宗时征讨黄巢,即离临安,至今已数十载,祖宗丘墓久未拜扫,现在国事粗定,理应回乡省墓,抚问亲党,加恩闾里,方不负我这一生的事业;主张已定,遂下令旨,改其乡临安县为临安衣锦军,并择吉日,起节还临安,省视茔陇。
到了启程这日,旌旗蔽空,戟钺映日,鼓吹丝竹之声,震动山谷。钱镠张着黄盖,骑了白龙驹,马前抓着一对一对的白龙旌凤节,金瓜银钺,以及红纱灯,金提炉等各种仪仗,那执仪仗的,都是另行挑选来的青年子弟,锦衣花帽,十分美观,后面跟随着六百名水犀军,保护王驾。原来这水犀军乃是钱镠亲自训练的劲卒,一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稍长大汉,武艺精通,弓马娴熟,并且深明水性,不论江湖河海,任你水势如何湍急,都能没入其中数日不出,真是陆斩虎豹,水断蛟龙,勇猛异常。
钱镠仗着这支水犀军,横行水陆,到处无敌,所以能够奠定吴越,化家为国,此时因回乡省墓,并非行军打仗,只挑了六名,作为护卫,直向临安进发。
那临安县尹,早已接天吴越王祭扫墓的令旨,已将钱氏祖茔修茸得整齐辉煌,便是钱镠幼年钓游之所,亦皆蒙以锦绣,甚至一树一石,曾经钱镠当日憩息抚摹过的,也披红挂采,以示欢迎,就是旧时卖盐的肩担,亦被乡人找寻了出来,韬以锦绣陈列着夸为盛事。
钱镠驾到临安,除了全城的文武官属与地方人民及钱氏亲族都出郊十里,恭迎王驾外,还有一个九十余岁的老妪手携壶浆、角黍,拄着鸠枝。在道迎候。那清道的人役,早经钱镠传谕,临安地方是孤故乡,老幼妇稚,悉邻里亲戚,任其从旁观看瞻仰,不准以势压迫,所以,这个老妪年迈龙钟,迎候着道左,并没有人敢去驱逐,只不过暗中憎厌这个老怪物不知进退,如此衰颓,还要出外现世。哪知众人正在唧唧哝哝憎厌这个老妪,吴越王钱镠御驾到来,一眼瞥见这老妪立在那里迎候,慌忙跳下坐骑,就在道旁端肃叩拜道:“钱镠回里,尚未到府请安,反劳太太前来迎接。心下不安之至。”那老妪见钱镠跪拜在地,不急去扶掖,反举手抚着他的背,口中呼着幼时的小名道:“钱婆留,喜汝长成之后,英勇无敌,创成若大事业,衣锦还乡。老身心里也很欢喜哩!”老妪紧叨了半晌,方把钱镠扶起,把带来的壶浆、角黍递于钱镠道:“这是老身闻得汝今日归来,令儿媳们赶作起来的,乃是新鲜的东西。汝可用些,以领我欢迎之意。”钱镠忙恭身接过吃了一个角黍,饮了些壶浆,复又顿首谢道:“婆留敬领太太的赏赐,明白谒祭于祖墓,再到太太府上,请安叩谢!”那老妪听了这话,方才扶了鸠杖,颤巍巍的欣然而去。钱镠还恭身立着,直到老妪行得远了,方敢跨上坐骑,赴行辕休息。
你道这老妪究是何人,见了吴越王,竟敢直呼他的小名,并且大刺刺的生受钱僔的礼拜。那钱镠又这样的恭敬相待,视同尊长一般,岂不令人百思莫解么?休要疑惑!可记得上文钱镠初生的时候,红光满室,历久不散,邻人又闻得舍后有甲马的声音告知他父亲钱宽。这钱宽是个不读书的乡人,见了这异兆,心内惊惶,便疑钱镠是个怪物,长大成人必招大祸,立意要把钱镠抛入门前眢井面溺毙了,以免后患。钱镠的祖母,不舍得孙儿溺死,再三拦阻,钱宽母子两人争执起来,惊动了邻家老妪,过舍问明细情,也劝阻钱宽不可溺毙小儿,并说甲马声音红光满室,乃是富贵的预兆,此儿长成,必非寻常人物,如何可以溺毙呢?钱宽听了老妪的话,方才没有把钱镠溺毙,因此取名婆留。后来钱镠讨征黄巢,平定吴越,受爵吴王,感念老妪救命之恩,要把老妪接入宫内供养,以报其德。那老妪却推辞道:“老身当日救援吴越王,乃是出于无心,岂可莫作恩德要他供养呢?”遂坚辞不行。使人再三邀请,老妪只是不允,只得回至杭州告知详情。钱镠更加敬重老妪的风诣,便暗中量田百亩,命老妪的儿子好好的赡养。到得钱镠回乡扫墓,老妪已是九十岁,还是十分康健,亲自至道旁迎接。钱镠见了这救命恩人,怎么不要恭迎相待视同尊长呢?闲言休絮。
单说钱镠在行辕休息一日,到得次日,便轻车简从,前往祖墓,摆设礼品祭过先茔。此时钱镠的祖茔已是华表巍峨,树木葱茏,礼堂享室,莫不全备。钱镠见视已毕,心下大悦,盘桓了一会,大有恋恋不舍之意,直至天色傍晚,方才命驾归来。
次日即命张蜀锦为广幄,大陈牛酒,宴饮乡邻,凡男女八十以上者,皆用金爵,百岁以上者用玉樽,时黄发用玉樽者,多至十余人。钱镠自起执爵,唱还乡歌,以娱众宾,其歌道:三节还乡兮挂锦衣,吴越一玉驷马归,临安道上列旌旗。
碧天明明兮爱日晖,父老远近来相随,家山乡眷兮会时稀,斗女光起兮天无欺。
唱罢,亲为父老斟酒劝饮。钱僔劝过了酒,见父老听了自己的歌都不懂得,兴致未免欠佳,遂又酌酒高唱吴歌道:你辈见侬底欢喜!吴人谓侬为我,别有一般滋味子,呼味为寐,永在我侬心子里。
钱镠歌声未毕,席间男女皆高声唱和,拍手欢呼,歌音振席,喜动颜色!钱镠乃命大爵进酒,畅饮至晚而散。
其时临安官属以钱镠归来取衣锦还乡之义,到处皆复以锦,故临安有十锦之称,当日传为美谈。那十锦是些什么呢?
一衣锦营;二衣锦山;三衣锦南乡;四衣锦北乡;五锦溪;六锦桥;七画锦望;八画锦坊;九保锦坊;十衣锦将军树。这十锦之中,惟衣锦将军树,乃是钱镠少年时节遇着大雨无处躲避,不得已隐身树下,借以避雨。这树好似具着灵性一般,钱镠刚入树下,它的枝叶竟纠结起来,宛然如一柄巨盖,巧巧荫庇着钱镠,使他得以隐匿身体,衣履不致沾湿,所以此次回乡,特地封这树为将军树。其余九处,也都是钱镠幼年钓游之地,临安官属,因钱镠回里扫墓,都披以锦绣,所以称作十锦。后人也有宫词咏道:扶鸠翁妪识真王,照耀,临安十锦张。玉斝金樽醉舞,吴喉高揭唱还乡。
钱镠与乡亲父老畅饮了三日,方才启节回归杭州。父老相送至数十里外,方才珍重而别。
钱镠即归,未及两月,王妃又复启驾赴临安了。原来吴越王的王妃,亦系临安人民,每年必返临安一次,趁着清明时节寒衣良辰,归省母家,并扫祖墓,回去之后,在临安游览,依依不舍,常常说道:“杭州与临安,相距非遥,不可时来时往,惟王爷力崇节俭,恐车驾所至,劳动人民耗费物力,所以每岁只得视一次故乡之思,殊令人睠睠于怀,不忍抛去。这一次王爷因御驾已竟到过临安,意欲叫我不要前来。只因故乡景,祖父坟茔,寤寐难忘。是以再三请求,始蒙见允。既已来此,必须要多留数日了。”王妃在临安住了数旬,尚是不忍舍去,忽然接到钱镠来信,催促返驾。未知王妃得书后是否回去,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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