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不料春光易泄,被秦姨娘、吴姨娘、洪姨娘等撞破。一个个都是年少佳人,谁不爱那风月的勾当?于是吴姨娘把柳如眉邀去饮宴,明日苗姨娘请柳如眉去看花。此来彼往,弄得个柳如眉应了东顾不得西,虽说是左拥右抱,却也有些疲于奔命。尤其是那个洪姨娘,芳名叫做湘娘,星吴县人,年纪要算她最轻,容貌也推她最是漂亮。说起话来,那种莺声呖呖的娇喉,先已令人心醉。柳如眉在群芳当中,和湘娘最是亲密,差不多你恋我爱的,形影不离起来。旁边的吴姨娘、沈姨娘、常姨娘、罗姨娘、秦姨娘、苗姨娘等,这六个美人儿,谁不含着一腔酸意。
娟娜是不消说了,她是个起头人,倒落在最后,芳心中的气忿和嫉妒,真有说不出地愤恨。由是郁闷恼恨交迫起来,把个玲珑活泼的赵姨娘弄得骨瘦支离、病容满面了。
如眉明知她是为着自己,一时又舍不得艳丽娇媚的洪湘娘。只有偷个空儿,难得去探望一下。娟娜见如眉来瞧她,自己高兴得了不得,好似获着一样异宝般的,病也好了四五分。
哪里晓得如眉心在洪湘娘身上,和娟娜说话,也是心不对肺地胡乱敷衍了几句,多半是前言不搭后语,冬瓜去拌在茄子里。
娟娜是何等聪敏的人,早已瞧透了八九分,心里一气,眼前立时地昏天黑,哇地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来,恰好吐在如眉的衣袖上。这时如眉也觉得良心发现,不由得垂下几滴眼泪来。再看娟娜时,已呜咽得不能成声了。如眉见这样的情形,料想是不容易脱身了。这天的晚上,算睡在娟娜的房里。那不知趣的洪湘娘,还叫丫头来叫过如眉好几次,只气得个娟娜手足发颤,拍着床儿痛骂:“贱婢好没廉耻!”那来叫如眉的丫头被娟娜骂得目瞪口呆,半晌不敢回话。只悄悄地溜回去,把娟娜大骂的情形一齐告诉了洪湘娘,还加些不好听的秽语在里面。俗语说得好:“撺掇的尖嘴丫头。”洪湘娘被那丫头一顿地挑拨,不禁粉脸通红,也恨恨地说:“那人自己也是偷汉子,难道是当官的么?俺明天叫姓柳的不许到她房里去,看她有什么法儿来和俺厮拼。”
那如眉其时见娟娜发恼,忙将话安慰她道:“你是有病的人,应当要自己知道保养,怎么这般的气急,万一恼动了肝火,还是自己多吃苦。”娟娜听了,深深地叹口气道:“俺这病是生成的死症,只怕是不中用的了。俺终算和你是前生的冤孽,今世已把身子报答你了,这怨结谅来可以解开。但俺如死后,你能念生时的恩情,在俺坟上祭奠一会,化几吊纸钱,俺已受惠不浅了。”娟娜说到这里,忍不住伏在枕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如眉和并头睡着,一手紧紧地搂着她,再三地向她劝慰。一面还拿巾儿,轻轻地替她拭着眼泪。
娟娜越想越是伤心,含着泪说道:“俺是个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姊妹的人,自十七岁上进了赵府,到现在依旧是伶仃一身。生时做了孤女,死后还不是做孤魂么?将来俺的骸骨,正不知葬身何处,冷月凄风,绕着一抷黄土,有谁来记得俺呢!”说罢,泪珠儿纷纷地落下来,把衣襟也沾湿了一大块。如眉倒也没话好慰藉了,只好陪着她垂泪。两人哭了一会,娟娜觉得神思困倦,就在如眉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睡去。
待她一觉醒来,早已红日三竿,柳如眉不知在什么时候已起身走出房去了。娟娜想起那个洪湘娘来,料如眉一定是到那里去的,心中气愤不过,便在榻上要待挣扎起来,和洪姨娘去厮闹。两个丫头见娟娜面白如纸,气喘汗流,神色很是不好,忙来劝住道:“姨娘不要这样,还是等养好了病再说。”娟娜哪里肯听,勉强起得床来,已喘得坐不住娇躯,只得重又睡下。
养息了一刻,又要挣起来,这一次可不比前一回了,竟鼓着勇气,两个丫头左右扶持着,身体儿颤巍巍的,一步挨一步地走出房去,沿着楼台,慢慢地望着洪湘娘的寝室中来。丫头搀着娟娜到得洪湘娘的房门前,湘娘的丫头一眼瞧见,慌忙回身去报知,娟娜已一脚跨进门口,看见柳如眉和湘娘正在执杯共饮。
最叫娟娜触目的,是湘娘坐在如眉的膝上,两人脸儿对脸儿厮并着,一种亲密的状态,谁也见了要眼红的。何况如眉是娟娜口里的羊肉,被洪湘娘生生地夺去,心内已是万分懊恼的了,还要做出这样的丑状来给她目睹。任你是最耐气的人,到了这时也无论如何忍不住了。
当下娟娜只看了柳如眉一眼,冷冷地说了声:“你好这句话才脱口,娟娜的香躯儿不知不觉地昏倒下去。两个丫头支撑不住,三个人一齐扑在地上了。如眉和湘娘见了这样的情形,都大吃一惊,也忙着立起身来,帮同丫头们把娟娜扶到了榻上,如眉去倒了一杯热水来,慢慷地灌入娟娜的口中,可是娟娜此时银牙紧咬,星眸乍阖,鼻息有出没进的,好像有些不妙的样儿。如眉回顾湘娘道:”赵姨娘的病体甚觉危急,还是叫丫头们送她回房吧!“湘娘点点头,正要吩咐丫头们动手,忽觉娟娜粉脸逐渐变色,双脚一挺,呜呼哀哉了。
娟娜的两个贴身丫头见娟娜死了,不由地嚎啕大哭。湘娘娇嗔道:“你们不料理把她的尸身舁回去,却要紧在这里痛哭了。万一闹出去被老爷知道了,那可不是玩的。”两个丫头本来怀恨着湘娘的,如今娟娜已死,一口不平之气正没处发泄,被湘娘把话一打动,那个年纪大的丫头也翻起脸儿,向湘娘说道:“你倒好说太平话。俺家姨娘活活给你气死了,连哭也不许哭么?”湘娘听说,忍不住心头火起,娇声喝道:“好不识高低的贱婢,你们姨娘自己病死的,却干咱什么事?你敢来诬陷吗?”说着伸出玉腕,只把那个丫头一掌,打得那个丫头眼中火性直冒,掩着脸儿索性大哭大骂,那年纪小的丫头也帮着骂人。湘娘的两名丫头当然要加入战团,于是丫头对丫头谩骂。
骂得不爽快,就实行武力主义,四个丫头扭做一团。柳如眉见她们闹得太厉害了,上前相劝,也休想劝得住。
湘娘因被丫头骂了一顿,气得脸都发青,心上愈想愈气,也呜呜咽咽地哭着道:“咱们到了赵府里来,谁也不敢得罪一句,现在反被丫头来糟蹋了。”湘娘哭着,想起身世更觉感伤了。那四个丫头兀是扭着,一头哭一头乱撞。一座闺阁中霎时闹得乌烟瘴气,一片的啼哭声不绝。隔房的姨娘都闻声来瞧,还当做是什么一回事。那时榻上卧着一个死人,房内哭的哭,打的打,弄得柳如眉立又不是,坐又不安,劝是更劝不住了。
那吴姨娘、秦姨娘、常沈两姨娘、苗姨娘、罗姨娘等,也都纷纷走过来,看了这种情形,又好气又好笑。又为了洪姨娘霸占着如眉,大家心里本和她有些不睦。既见娟娜死在榻上,倒又觉替她可怜起来,不禁微微地叹息。那丫头等只顾着寻闹,也没人去劝她们,也忘了榻上还有死者。只有柳如眉心里暗暗地着急。大家正议论纷纷,不提防门外靴声橐橐,走进一个紫裳微髭的中年人来。那些姨娘见了便一哄地散去,房中剩下了柳如眉和湘娘,并四个厮打的丫头。那中年人是谁?正是那位尚书赵老爷了。四个丫头见赵文华进来,忙释了手,各人撅着一张嘴一言不发地立在旁边。这时把个柳如眉吓坏了,浑身不住地打战,要想做得镇定一些,越想镇定越是发颤,只好硬着头皮走上来,低低叫了一声:“舅父。”赵文华对他瞧了一眼,也不说他怎样会到这里来的,也不去答应他,管着自己走进房内。
一眼看见榻上直挺挺睡着娟娜,不觉怔了一怔,一手拈着髭说道:“赵姨娘怎会死了?怎样却死在这里?”湘娘绯红了脸,哪里还答应得出来。幸得那个丫头,屈着半膝禀道:“赵姨娘方才还是很好的来玩耍,和洪姨娘讲了一会话,忽然倒在地上死了。”赵文华见说,回头看柳如眉,早已影踪没有,想是乘间溜走了。文华又冷笑一声道:“如眉这厮,你们怎样认识他的?”这一问可把丫头们问住了,洪姨娘是自己心虚,更觉回对不来。文华察言观色,心下明白了八九分,当时也不说穿,便立起身来,负着手踱出去了。不多一会,就有府中的老妈和家人等,忙着把娟娜的尸体抬出去草草地盛殓了,安葬在东郊的荒地上,算是了结。
又过了几天,京城的长安街上,发现一个被人杀死的无名尸首。有人认了出来,就是那著名的探花浪子柳如眉。如眉的母亲闻得儿子被人杀在路上,哭哭啼啼地去哭诉他兄弟赵文华,要求缉凶雪冤。文华答应了,传牒各衙门捕捉凶手,闹了一个多月,凶手的影儿都不曾拿获的。这件暗杀案,只好暂时搁起。晦气了柳如眉,白白地送了一条命。人家说:那是如眉氵㸒恶的报应。到底怎样,终成一个疑问罢了。
再说世宗皇帝,自那天宫中开百花酿会,醉后和张皇后大闹了一场,还下谕把张皇后废去。廷臣见了那道谕旨,要想上章阻谏,却不见世宗临朝,无法奏陈。原来世宗帝当夜被宫侍翠琴戳伤了头颈,所以不能听政了。众君见不着皇帝,只得循例散朝,那个张皇后也就此废定了。世宗养了几天伤,总算复原,于是又要提议册立皇后的事了。那时众嫔人中,除了杜嫔人生了皇子进封贵妃之外,如阎嫔人、卢嫔人、沈嫔人碧霞、韦嫔人、仇嫔人、王嫔人、郑嫔人等,也都诞了皇子。
但这七人里面要推王嫔人最是宠幸,卢嫔人和阎嫔人稍次。世宗帝主张以后,以杜贵妃的希望最高。王嫔人听了,想杜嫔人和自己同时选进宫来,此刻她生了皇子,便晋为贵妃。
自己也生有皇子,排起名分不在杜贵妃之下,因不免起了一种竞争心。况皇后位居中宫,领袖着六宫,为天下国母,这个位儿谁不想上去坐一坐?休说是王嫔人了。杜贵妃的心里,以为这皇后是稳稳的了。想自己做了贵妃,她们只不过是个嫔人,名分也越不到那里后去。
后来闻得王嫔人在私下竞争,并贿赂了中宫,在宫内传颂王嫔人的德容。杜贵妃怕真个被王嫔人得了手,忙也去贿通中宫人有职分的太监,替她宣传盛德。由是内监宫人就此分出两派来:得到王嫔人贿的,竭力地赞成王嫔人。得着杜贵妃钱的,自然要说杜贵妃好。两下里互相赞扬,你说你的,我讲我的,渐渐地各存了意见。初时只双方暗斗罢了,末了索性大张小闹,竟明争起来。由口头争执一变而为武力上的争闹。
当时两面的太监头儿各约集了党羽,择定日期,在西苑的碧草地上斗殴了起来。大家正在死命相搏,恰好世宗帝辇驾回宫,见内监这样的不法,那还了得么?立时传谕,传总管太监王洪问话。王洪早已知道了这件事,把为头的太监十二名缚见世宗帝,鞫询斗殴的缘故。内监们晓得赖不去的,将王嫔人和杜贵妃私下竞争的话,老实直供了出来。世宗帝不听犹可,听了不禁大怒道:“立后自有朕的主张。她们敢在私下预争,并礼仪都不顾了。这样的嫔妃,怎能做得皇后,看朕偏不立她两个。”过了几天,册立皇后的上谕下来,却是册立的方侍嫔。
这位方嫔人方通判之女,是世宗帝在拈花寺选中的,与张废后张尚书女侄同时被选进宫,经世宗纳为侍嫔。自杜贵嫔等进宫,这方侍嫔便不甚宠幸了。但论起资望来,方嫔人进宫最早,为人也端庄凝重。世宗帝册立她为皇后,自是不错的。唯那位杜贵妃,因到口的馒头,被一班内监们闹糟了,心里很是懊丧。其时是嘉靖二十九年,道一真人邵元节病死,荐他的徒弟陶仲文自代。陶仲文上书,说京师的城西常有仙气上腾,必有仙人降凡。世宗帝信以为真,令陶仲文去找寻。第二天仲文就来复旨,说是仙人已找到了,但是个女的。世宗帝大喜,立刻驾起了辇舆,去迎接仙女。道上旌旗招飘,侍卫官押着甲士一队队地过去,最后是一座龙凤旗帜的銮驾,銮驾上端坐着一位女仙。銮驾直进东华门,趋大成殿,到水云榭停驾。仲文领了那女仙谒见世宗帝,礼毕赐坐。那女仙便娇声谢恩。世宗帝听了她那种清脆的声音,先已觉得和常人不同了。再瞧她的容貌,只见她生得粉脸桃腮,玉颜雪肤,头戴紫金道冠,身穿平金紫绢袍,腰系一根鸾带,足下登着小小的一双蛮靴,愈显得她媚中带秀,艳丽多姿:世宗帝大喜道:“朕何幸获见仙人,昔日汉武帝告柏梁台,置承露盘,未见有仙人下临,朕今胜似汉武帝了。”说罢哈哈大笑。于是下谕传六宫嫔妃,在御苑侍宴。
又命司膳局备起酒筵大宴群僚,并庆贺仙人。
那时正当炎暑,一轮红日悬空,好似火伞一般。看看夕阳夕坠,御苑中已齐齐地列着筵席,世宗帝令内侍燃起雪烛来,顿时一室生辉。清风袅袅。这时众臣陆续到了,就在御苑的落华轩中赐宴。世宗帝自同那位仙女洪紫清、羽士陶仲文在涵萼榭中设席。宫嫔妃子一字儿排列了,在一边侍宴。酒宴之上,雪藕冰桃。碧水轩中,沉瓜浮李。那轩外的众臣,欢呼畅饮。
世宗帝和洪紫清、陶仲文等,也喝得兴高采烈。酒阑席终,已是月上三更了。众臣谢宴散去,世宗帝令各妃嫔回宫,陶仲文辞出,那位仙女洪紫清,是夜便在紫云轩侍寝。到了次日,上谕下来,册立洪紫清为瑜妃。就把紫云轩改为宜春宫与那瑜妃居住。瑜妃又教世宗帝炼丹:系用将成人的少女,天癸初至,把它取来,和人参蒸炼,呼做元性纯红丹。谓服了这种丹药,可以长生不老的。世宗帝最信的是这句话,即传谕出去,着各处的地方官,挑选十三四岁的女童三百名,送进宫中听瑜妃使用。
经过三个月后,瑜妃炼成了红丹十丸,献呈世宗帝,每日晚上,人参汤送服。哪里晓得世宗帝服了丸药下去,竟能夜御嫔妃六人,还嫌不足。陶仲文又筑坛求仙,什么蟠桃、琼浆、火枣、交梨,凡仙人所有的食品,无不进献,世宗帝越发相信了。瑜妃又说:“众大臣中,唯尚书赵文华具有仙骨,可命他佐真人称陶仲文求仙。”世宗帝听了,下谕赵文华留居御苑,帮着陶仲文炼丹。这样的一来,赵文华的势力顿时大了起来,平日出入禁宫,和自己的私第一样。
严嵩见文华权柄日重,圣宠渐隆,不觉大怒道:“老赵自己得志,忘了咱提携他的旧恩么?”这话有人去传给文华,文华微笑喧:“皇上要宠信俺家,也是推不去的,万一要砍俺的脑袋,俺只好听他把头颅搬场,这都是各人的幸运,和严老头毫不相干的。”严嵩耳朵里听得赵文华有不干他的事的话,直气得胡须根根竖起来,拍案大怒道:“咱若扳不倒赵狗儿这厮狗儿,文华小名,誓不在朝堂立身了!”由是,严嵩把赵文华恨得牙痒痒的,时时搜寻他的短处,授意言官,上章弹劾。
世宗帝方在宠任文华的时候,无论弹章上说得怎样的厉害,他一概置之不理。偏偏严嵩不肯放松,令一班御史天天上疏,连续不绝。疏上所说的,都是文华往日作恶的事实,什么强占民妇、霸夺良田,私第盖着黄瓦,秘室私藏龙衣等等。世宗帝虽是英明果断,经不得众人的攻击,看看弹劾赵文华的奏疏,堆积得有尺把来高,世宗不免也有些疑心起来。最后都御史罗龙文上的一疏,说赵文华出入禁苑,夜里私卧龙床,实罪当斩首。
世宗帝看了这段奏章,倒很觉得动心,便慢慢地留心赵文华的形迹。可是宫中的内侍、宫人,无不得着赵文华的好处,在世宗帝面前,只有替文华说好话,没一个人讲他坏话的。
世宗帝是何等聪敏的人,已瞧出他们的痕迹来,知道内监、宫人必定和文华通同的。否则无论是一等的好人,终有几人说他好,几人说他坏的,哪里会众口一词的,这样齐心呢?所以从那天起,世宗帝细察赵文华的举动,终瞧不出他的一点破绽。
因为世宗生疑,已有内监报知赵文华,文华格外小心敛迹。任世宗帝有四只眼八只耳朵,也休想瞧得出他的坏处来。
这样地过了半年,那叫日久生懈,世宗帝于疑心于文华,逐渐有些忘了,文华也狐狸的尾巴要显出原形来了。有一天晚上,世宗帝召幸阎嫔人,不知怎样地触怒了圣心,气冲冲地望着宜春宫来。皇帝幸宫,照例是有两对红纱灯,由内侍掌着引道的。这天世宗帝匆匆出宫,乘着月色疾走,内监们忙燃了红纱灯,急急地从后赶来。世宗帝已早到宜春宫前了。进了宫门,勿听里面有男女的笑语声。世宗十分诧异,便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进去,只是妆台上红灯高烧,绣榻上锦幔低垂。世宗帝揭起锦幔来,见榻上睡着一对男女,两人拥抱了在那里闹玩,那女的是不住地吃吃笑着。世宗帝看了不禁大怒起来。要知榻上是什么人,再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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