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去了,周撰笑对李镜泓道:“这厨子的菜,本还弄的不错。只是他有宗大毛病,欢喜喝酒,一喝上了几杯,就胡乱弄给人家吃,咸淡都绝不注意。知道他脾气的人,只要给一顶高帽子他戴了,或多赏他几个钱,他一用心烹调起来,在东京各料理店的厨子,没一个能赶的上他。这维新店的生意,就全仗他这个厨子。虽然房间又仄狭,又肮脏,生意却能比别家都好。”李镜泓是个老实人,只觉得周撰是这般殷勤款待,初交的人,未免有些过意不去。陈毓虽是个懂风情的,眼中已看出周撰对自己妹子的意思来,但是初次见面,也不能不跟着丈夫说些客气话。惟陈蒿随意吃喝,不说什么。鳇鱼来了,首先尝了一点,颠了颠头笑道:“这厨子是还不错,以后须得多照顾这馆子几次,多赏这厨子几个钱。你们大家吃吃看,合不合口?”周撰得意笑道:“这样是小姐指定的菜,只要能合小姐的口,便是幸事了。”说着,又拿起壶,满满斟了杯酒,送给陈蒿。
陈蒿正待伸手来接,陈毓低声向陈蒿道:“酒要少喝些。早起还在咳嗽,就忘了吗?”周撰听得,连忙将酒收回说道:“原来小姐有些咳嗽,是我不该劝小姐多喝了两杯。好在这葡萄酒不厉害,我们大家用饭罢!”陈毓说好,陈蒿立起身,伸手在周撰面前端了刚才那杯酒,一口喝了笑道:“咳嗽与酒有什么相干?我又不是喝酒喝得咳嗽的。这下子可以用饭了。”下女盛上饭来,大家都吃了些。周撰先下楼去会帐,回身上楼,要请他们同去锦辉馆看活动写真。李镜泓说叨扰过分了,执意不肯。周撰只得说下次再来奉请,一同下了楼。
周撰暗地拉了何达武一下,教何达武不要和他们同回去,何达武已会意。李镜泓引着陈毓姊妹道扰作辞。陈蒿临去时,用那脉脉含情的眼波,很回顾了周撰几下。周撰的神思,立时又颠倒起来。望着三人去的远了,才一把拉了何达武的手,走到僻静地方,跺了跺脚,拿出埋怨的声口问道:“你同住的有这样一个美人,平日何以全不见你向我提一提?你这个人,未免太不把我当朋友了。”何达武也急的跺脚道:“我如何不把你当朋友?无缘无故,教我怎么向你提?你又不曾问我。”周撰道:“你的眼睛,美恶都分不出吗?”何达武道:“你这话更说得稀奇,怎么谓之美恶都分不出?”周撰道:“你分得出美恶,你表嫂的妹妹,生得是美,还是生得不美?”何达武道:“不美是不能说,但我和他们终日在一块儿,也不觉得什么美的了不得。”周撰冷笑道:“原来你的眼光这么高。我问你,她已定了人家没有?”何达武摇头道:“不曾定人家。她这个人家,很不容易合格。在内地时,人家向她求婚的不算,只讲从去年到这里来,专向她求婚的信,都有四十多封,托人来说的,以及当面请求的,还不在内。她没一处中意的。你看她这个人家,是容易合格的么?你想转她的念头,就很要费一点儿气力。”周撰踌躇了会问道:“你这表兄,为人怎样,不干涉他姨妹子的行动么?”何达武笑道:“我这表兄,是个极可怜的人。他配干涉他姨妹子的行动,倒是个汉子了。连自己老婆的行动尚不能过问,差不多翻转来,要被他们干涉了。”周撰点了点头问道:“你看你表嫂,平日约束她妹妹怎样?”何达武道:“你刚才在席上没看见吗?”周撰怔了怔问道:“在席上看见什么?”何达武笑道:“劝她少喝杯酒,你又已将酒收回了,她偏要端起来,一饮而尽。你看约束的怎样?”
周撰听了,心里恍然大悟,笑向何达武道:“这事你替我帮了忙,弄成了功,无论你向我要求什么,只要我力量办得到的,无不承认。”何达武道:“这事你教我怎生替你帮忙?我生性又不会说话。”周撰道:“不要你多说话。你表嫂若向你问我什么,你只替我多吹些牛皮就得了。你明日下午不要出外,我一两点钟的时候,到你那里来看你。你那里是江户川町多少丁目多少番地呢??何达武说给周撰听了,周撰恐怕忘记,拿出日记本来,走到电光下写了。何达武道:”你说了的,教给我的赌诀,趁这时候说给我听了罢,往后说不定又忘记了。“
周撰笑道:“哪怕没时间说吗?明日到你家时,一定教给你就是。我的行李,今日从船上搬到富士见楼,还动都没动,此刻得回去清理清理。我说给你的话,拜托你不要忘了。”说着,对何达武点点头,提起脚走了。何达武自去不提。
却说周撰别了何达武,归到富士见楼。这富士见楼,是一家完全住日本人的旅馆,在四谷区富士见町,规模很不小,三层楼房,上下共有百多间房子。当学生的人,住这种旅馆的绝少,都是些日本各界的绅士商人,偶然来东京住几天半月,又想地方清雅一点,就到这种旅馆来。下女的招待及起居的便利,都在那些闹市中大旅馆之上。周撰一则因手中有了几百块钱,最欢喜的是充日本绅士;一则他虽不想再进联队受苦,却又舍不得就这么把名除了。住在联队附近的旅馆,打算看有比进联队再好的机会没有,若过了三五天没有机会,仍是要进去的。
想不到今日才到,便遇了这种好机会,再进联队的心思,是不待说立时打消了。这晚归到富士见楼,正在玄关内脱卸皮靴,听得外面呀呜呜的一乘汽车来了,在旅馆门首停了车。那时日本坐汽车的人很少,不由得停了步,看车内下来什么人。只见先跳下来一个男子,穿着商人的和服,年龄二十多岁,望去像是什么商店里的店伙。接着下来一个女子,穿着一件极鲜艳的柳条缩缅棉服,外面却没穿羽织,鬓发蓬松覆面,一条银鼠围襟高高的盘在肩上,把脸遮了一半,看不出容貌美恶。周撰在日本久了,熟悉日本情形,看了这女子的衣服举止,已能断定是个上等人家的,不是小姐,便是少奶奶,年龄至多不过二十四五。那男子等女子下了车,即跨进旅馆玄关。见已有两个下女跪在门栏里喊请进,那男子脱帽点—了点头问道:“贵旅馆有空房间没有?不拘房间大小,但须僻静一点的。”下女连忙应道:“有。”那男子回头望了望那女子,那女子即跟了进来。
周撰看在眼里,心里想:这么个高贵的女子,怎么跟着个这么卑下的男子?这事情奇怪。当下见下女已引着男女二人上楼去了,自己收好了皮靴,便也跟着上楼。也不知道下女将二人引到什么房间里去了,只得回到自己定下的房间。把行李检好,打开铺盖,坐下来想刚才进来的两个男女,一定也是为爱情驱使,才跑到这里来,找僻静房间取乐。日本女人讲恋爱,每每不论人品,这是日本女人一种最奇怪的特性。因想到今日自己于无意中,遇了陈蒿这么一个绝世的美人,据何铁脚说,她的身分很高,许多人向她求婚,都不在她眼内。而今日对我,却很像已表示愿意。上楼的时候,我和她并不曾见过面,她就像认得我似的,不住的拿那双追魂夺魄的眼睛,向我浑身打量。
后来喝酒的时候,更是有情有意的向我使眼风了。不是何铁脚提起,我到没留神,她伸手到我眼前,抢那杯酒喝,不是有意在我面前表示,她姐姐管不了她吗?今日初次见面,便能得这么良好的结果,真要算是侥幸了,明日去时,身边少不得要多带几个钱,得便请他们吃喝游览,总不要露出寒碜相,给她瞧不起。好在我这次从湖南来,骗了汤芗铭几百元侦查费,暂时还不愁没钱使,要不然,专靠一名公费,哪有钱来讲应酬?这事就没有希望了。这也是天缘凑巧,合该我有这一段艳福享受,才有这凑趣的汤芗铭送钱给我。
周撰一个人坐在铺盖上,越想越高兴,空中楼阁的,揣摹了半夜,神思困倦了,一觉睡去。在睡乡中,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刻,猛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转来,开眼看房中,日光已从缝里射在枕头上。忙从枕头底下摸出金表来看,还好,才到八点钟。连忙起来,一边披了衣服,一边按电铃叫下女,连按了几下,不见有下女来。诧异道:“电铃坏了吗?这种旅馆的下女,平日呼应最灵的。”接着拍了几下手掌,也不见有人答应。
刚要再伸手去按电铃,已听得外面脚步声响,好像是下女来了。
门开处,果是下女。进房先行了个礼说道:“很对不住,来迟了。因为本旅馆,今早发现了自杀案,警察、刑事来了许多,向我等盘诘情形,因此听了电铃响,不能抽身。”
周撰问道:“什么自杀案,本旅馆的人吗?”下女摇头道:“不是本旅馆的人,是昨晚来投宿的一男一女,坐着汽车来的。”周撰吃了一惊道:“不是我昨夜回来的时候,遇着的那两个男女么?”下女想了想道:“不错。那时候先生正在玄关内脱皮靴,就是他两个。他进来要僻静的房间,是我带领他二人,到二层楼四十一番室内。那男子问我:”这时候能叫菜么?‘我还没答话,那女子已接着说道:“何必问呢?东京市内,你怕也和乡下一样么?便再迟几点钟,也能叫菜。’那男子点头,叫那女子说,要些什么菜。那女子向我说了几样菜,男子说先打一升酒来再说。我便照着那女子说的,向日之出料理店打了个电话。一会儿酒菜齐了,我送进去一看,两个人好像同睡了会,才起来的样子,铺盖打开了,男女都在系带。见酒菜来了,两个对坐着吃喝,我还在旁边斟酒。男子喝过几杯,问我这一带有出色点儿的艺妓没有,我说赤阪就很多,男子教我去叫几个来,热闹热闹。女子止住我,说道:”就这么清淡多好,叫了他们来,嘈杂的讨厌,不要去叫罢。‘男子道:“不叫怎么行?这酒我也喝不下去了。且叫两三个来,闹一会子,你若讨厌她们时,再打发她们走就是了。’女人听了,便不做声。我又出来打电话给赤阪松乃家,叫了两个能唱会跳舞的艺妓,陪着他们二人吃喝。一升酒喝完了,又加了五合。我们正议论,倒看这两人不出,竟有这么会喝酒。直喝到十二点多钟,艺妓去了,我收拾了碗碟出来,便没人再讲那房间里去。今早我同伙的,走四十一番室门口经过,远远的就看见那格门的纸上,洒了多少的血点,阳光照得分明。走近前一看,那血点还有些没干呢。吓得我那同伙的由门缝里,用一只眼向里面张望。只见一男一女,都倒在席子上,满席子都喷的是鲜血。男子手中,还握着一把明晃晃带血的尖刀。我那同伙的看了这种惨状,只吓得目瞪口呆,说话不出,哪里还有推开门看的勇气呢?连腿都吓软了,慌慌张张的往楼下乱跑。老板见她吓变了颜色,忙拉住她问做什么。好一会,她才能说出原由来。老板听得也慌了,我们大家到四十一番室一看,两个人都躺在鲜血里面,早已断了气。就只男子手中握了把刀,女子两手空着,咽喉上裂开一条血口,有寸多深,喉管已割断了。男子是自己剖腹死的,肠肚都由小腹旁边一个窟窿里流了出来,看着好不怕人哪。”
周撰听了,惊异了好一会,见下女已将铺盖收好。周撰问道:“警察刑事来验了,曾怎么说?”下女摇头道:“没怎么说。男女两个身上,说是搜出了两封遗书,警察就只和刑事看了会,并没说出来遗书上写了些什么。只向老板说,这两个都确是由他各个人自己决心自杀,绝无他杀嫌疑,与本旅馆不生关系。老板也只求与本旅馆不生关系,就安心了。此刻不知道是怎样,我到这里来了。”周撰心想:怪道昨晚我见那女子,就觉有些奇异。看她的衣服举止,确像是高贵人家的女子,但是怎么出来到旅馆投宿,连外褂都不穿一件,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原来是要到这里来自杀,可怜这一对痴男怨女,知道是如何的两情不遂,才走最后的这一条路。也亏了这个男子,能下得来这种毒手,从容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用刀杀死,然后剖自己的腹。居然人不知鬼不觉,都达到了自杀的目的。这比志贺子爵的夫人,跟着自己家里的汽车夫,去干叶县跳火车自杀的幸福多了。那汽车夫白送了一条命,子爵夫人至今还是活生生的,听说又姘上那接脚的汽车夫了。周撰坐在房中胡想,下女端上早点来,才记起自己不曾洗面,拿了盥沐器具,走下楼去洗脸。
见大门口拥着一群的人,还停着一辆马车,警察正把闲人驱散。
周撰立在楼梯旁边,望着门外,忽听得背后脚步声音响的很重,回头一看,吓得连忙倒退了几步。原来两个工人,用番布床抬着那女尸,从后面楼梯下来,转到前面。周撰心想:幸亏我是个不怕鬼的人,若是胆小的,旅馆里出了这种事,此刻又当面碰了这可怕的尸首,这旅馆准不能住了。再看两个工人将尸首抬到玄关里,即有两个四十来岁绅士模样的人,走近尸跟前,都苦着脸,对着尸摇头叹息。一个回头在马车夫手上接过一条毛毡,这一个就伸手将女尸的头面搬正。周撰看那女尸的脸,虽然是一个死像难看,但仍不觉有可怕的样子,可想象她生前的面目,必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并可想象她就死的时候,必不觉着有什么痛苦。若死时有丝毫感觉痛苦,便不能这么垂眉合眼的,如睡着了的人一般。看着这人拿毛毡盖上,工人抬起走了,才转身洗了脸。回到房里,拿起面包吃了一块,心里也不知怎么,一感触这自杀的事,就吃不下去了,胡乱喝了些牛乳,下女来收食具。
周撰问道:“那男子的尸,搬去了吗?”下女道:“男子的尸,早搬到火葬场去了。他是熊本地方的人,此间没有亲属。”周撰道:“女子是哪里的哩,刚才是她自己的亲属来搬的吗?”下女望了周撰一望,笑道:“我说给你听,你可不能去外面告诉人。警察叮嘱了,不许往外面宣传,老板也教我们守秘密,传出去了,恐怕妨碍营业。”周撰点头道:“那是自然。
但我是住在这旅馆的人,你告诉我没要紧,我不给外人知道便了。“下女正待往下说,忽听得脚声响,渐响渐近,下女听得出是老板的脚声,吓得立起身来,端了食具往外就走。老板恰走到这房门口,用指轻轻在门上弹了两下,下女推开门,让老板进来,老板立在门外,向周撰行了个礼。周撰起身让进房,递蒲团给老板坐。老板也没坐下,立在房中说道:”不幸的自杀案,发生在敝旅馆,致使光顾敝旅馆的诸位先生都受了惊恐。
我非常不安,特来向先生道歉。并声明这次的自杀,已有充分的证据,可证明是由自杀者各自之决心,不但与敝旅馆没有关系,与其他一切人都没有关系。此刻已由警察通知死者家属,将尸首都搬往火葬场去了。请先生安心住下。“说完,又向周撰行了个礼,退出房外,轻轻将房门带关,走向隔壁房里道歉去了。
周撰心想,日本人做生意真周到,有他这么一道歉,就是要搬走的,这两日也不好意思搬走了。但他虽想把这事秘密不宣传出去,各新闻未必肯替他隐瞒,这样大的事件,也不登载吗?并且这种爱情自杀的事,在日本不算稀奇。统日本全国计算,每日平均有一个半,那里秘密得许多。只是我仍得叫下女来问个明白,我才放心。好在这个下女欢喜说话,刚才要不是老板来打断了话头,此时我已问明白了。想罢,按了按电铃。
不一刻,下女推门进来。周撰一看,不是早起那个,换了个年老的。周撰不便说教换那个来,只得借着别事支吾过去了。心想:明日新闻上,想必有记载出来,迟早总得打听明白,此时不问也罢了,随即换好了衣服,带了些钞票在身上,出来会了几处朋友。
午后一点钟的时候,乘着江户川行的电车,到江户川来。
照着日记本上写的地名,不待十分寻觅,一会儿就找着了,周撰看是一座半旧的房了,门面狭小。门柜上挂一块五寸多长的木牌子,上写“精庐”二字,看那字的笔画,与陈蒿昨日在维新店开菜单的笔画差不多。何铁脚是不待说,不能握笔,就是李镜泓也写不来这么好的字。周撰立在门口,听了一会,里面没有人说话,推开门喊了一声“御免”。只见何达武开门出来,一见是周撰,喜得拍手笑道:“好了,卜先来了,这交涉有人去办了。”周撰摸不着头脑,问是怎么,接着陈毓姊妹都跑了出来,周撰连忙行礼。
陈蒿先笑着开口说道:“周先生来得正好,我们家里正出了个很滑稽的交涉,非日本话说得好的不能办。”周撰脱了皮靴进房问道:“什么滑稽交涉?”陈毓让周撰到自己房里,递蒲团给周撰。周撰是初次到这里来,见是一间六叠席的房,虽没有贵重的陈设,却清洁得很。重新向陈毓、陈蒿行了礼问道:“李先生怎的不见?”陈蒿笑道:“就是办滑稽交涉去了,不曾回来。”何达武笑道:“他那阴天落雨学的日本语,和我一样,遇了晴天就不能说。我料他这交涉决办不了,你昨晚若不是约了今天到这里来,我已要向各处去找你了,你且坐下来,要她们两个说给你听罢。”大家都就蒲团坐了。
陈蒿说道:“说起来,周先生可不要笑话。上个月,我们因公费没发下来,家中无钱使用,又不好开口去向别人借,我便取了个金手钏下来,教姐夫拿去当。我那个钏,有四两多重,可当两百来块钱。姐夫说当多了难赎,手上钱一多,就会胡花。
他跑到鹤卷町一家当店里,只要当五十块钱。昨日公费领来了,今日吃了早饭,姐夫就带了当票去赎。那当店把钱也收了,当票也收了,教姐夫坐在那里等,说立刻就拿来。姐夫等了两点钟,不见交出来,就逼着当店要,当店仍是教等。姐夫急起来了,要他把当票和五十几块钱退出来,当店又不肯,姐夫便在那里闹起来。但是姐夫的日本话说得不大好,闹了一会,也没闹出结果。看看等到十二点钟了,姐夫说我要回家去吃午饭,你没手钏给我,当票和钱也不退给我,我手中没一点凭据,钏子不白丢了吗?当店见姐夫这么说,就拿出那当票来给姐夫看,已是圈销了。姐夫气的要喊警察,当店才怕了,另拿了一张纸,写了几句话在上面,说今日午后一点钟,凭这纸来取四两三钱重的赤金钏一个,下面盖了当店的图章。姐夫拿着那字回来,气得连饭都吃不下。胡乱吃了一点,又拿着那字去了。
看再过一会怎么样,若迟到三点钟还不回来,只好请周先生辛苦一趟,代替我们去办这个滑稽交涉。“
不知周撰如何回答,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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