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精四百欲凋残,痛恨当年却帝垣。
禁宫经营请妇寺,团扇忙扇半衣冠。
祸执倚仗苍冥酷,持事艰危野老看。
为笑满轮初下日,分明草泽正惟肝。
却说齐东到燕营求和,乐毅大笑道:“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今闵王酒色昏迷,民心离异,人事如此,尚有何词。”齐东就地一恭道:“承元帅抬爱,虽然如此,下官还有一计。”乐毅道;“太傅有何计议?”齐东道:“下官奉旨出城,原为与元帅讲和而来。求元帅暂撤人马,到数里之外安营,待下官进城复旨,只说元帅允和,下官诓些金银财宝出来,三更天之时,只看西门火起为号,元帅领兵进城,将财宝献与元帅,表下官一点孝敬之心,未知台意如何?”乐毅道:“如此足见太傅的真心,就此退兵十里。”两家商议已毕,齐东告辞出营。乐毅即时传下号令,退兵十里安营。此言不表。
且说闵王,散朝回营,邹妃接驾闵王昭阳坐下。闵王长叹道:“当日乐毅投齐,孤因听信你的言词,将他凌辱,逐出境外。孰知乐毅今日提兵前来报仇,目下社稷不保,孤有何面目见先王于地下。”邹妃连忙跪下奏道:“兵临城下,寇至濠边,抱怨小妃也是无益。想当初虽然是小妃挑唆,也是吾主的主意,如今事已不保,或者招兵,或者遣将,商议国事要紧。”
闵王摇手道:“不中用了,孤家将十万金银上城招兵,每个垛口放个元宝,并无一个上前。无奈才遣齐东出城,与乐毅讲和去。”正然议论,有官来报:“齐东太傅在宫门候旨。”闵王连声“快宣进来”。齐东跟旨至寝宫,龙凤帘外跪下:“吾主在上,臣齐东复旨。”闵王道;“先生请起,讲和之事何如?”
齐东叩头道:“托吾主的洪福,臣出去与他讲和,起初他不允,被臣甜言蜜语,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得他回心转意,现今退兵十里安营,听候我主定夺。”闵王大喜:“难得太傅尽心报国,事平之后,即当官上加官,以旌有功。”吩咐宫官开库,打点黄金五万,白银十万,彩缎二千,锦缎五千匹,与太傅送至燕营。闵王见齐东领了财宝去,龙心欣悦。邹妃叩头贺喜,吩咐摆宴:“在玩花台与吾主吃个长夜之欢,以消从前之闷。”不言君妃乐饮。
且说齐东,将金银抬到府中,暗传号令,点起家将二百名,各备火绳硫磺焰硝,三更时分,西门放火,准备接应燕兵入城。时当日落西山,金乌西坠,乐毅到了三更时候,暗传号令,人尽含枚,马皆勒口。掩旗息鼓,东奔临淄城下,专等西门火起,里应外合,准备攻城。齐东此时,早已来到敌楼,看见乐毅的兵马到了,就时放起火来。大开西门,乐毅领着军将一拥而入。那闵王同邹妃尚在玩花台开怀畅饮,正然欢笑之时,忽听得大炮连天,惊得面如土色。忙问左右,“那里放炮?”邹妃道;“想必燕营撤兵,吾主不必惊慌。”连忙取酒,双手高擎,尊一声“吾主,小妃敬酒。”闵王道:“孤这会心神不安,懒得饮酒。夜已三更,梓童陪孤安寝,明日尽欢罢。”邹妃满面陪笑道:“吾主既不耐烦多饮,看小妃薄面,只用此杯。”闵王强不过,接酒在手,正当杯到唇边,咕咚一声,大炮惊天,把个昏君吓得浑身打战,手一撒,金杯落地。
闵王道:“这时候那里来的炮响?好不利害,莫非其中有变?”邹妃未及回言,宫人慌慌张张跑来奏道;“了不得了,正西上火起。”闵王同邹妃连忙离坐,宫人推开隔扇,君妃二人凭着栏杆观望。只见腾腾烈焰,隐隐闻有喊杀之声。闵王着惊道:“这火来得跷蹊,不像民间失火,好似攻城放火的光景。”言尤未了,听得宫人乱喊:“不好了,燕兵攻进城来,杀到朝门,我们快逃命罢。”闵王闻言大惊,吓得周身是汗。
只见邹文柬飞奔前来,跑得气喘喘,闯至玩花台连呼主公。闵王一见,忙问;“老皇亲为何这等慌张,为甚么西边失火了?”文柬道:“王爷还不知道么,燕兵已经入城,杀到午朝门来了。”闵王道:“齐东拿着金银财宝,已经讲和,怎么又有燕兵进城?孤家就不明白了。”文柬道:“吾主还不知,齐东是个奸佞之徒,假以讲和为名,实为卖主求荣,私开西门,招引燕兵。如今大势已去,快快定夺主意要紧。”君妃二人着忙说道:“这事怎了,国丈有何妙计退得燕兵,孤不敢忘恩。”文柬道;“兵到午门,还有何计可施,依臣愚见,三十六着,走为上着。”闵王道;“往那走?”文柬道:“燕兵初到临淄,不过在民间劫掠,吾主急速出了后宰门,混乱出城,逃至他邦外国,借兵报仇,再图恢复。只有此计为便。”闵王道:“事已至此,孤家也出于无奈,只是这些三宫六院三千粉黛八百娇娥能带着走才好。”文柬道:“主上说的是什么,逃难的勾当,只好一君一后,老臣保驾,改换衣装,悄悄出城还怕有人识破,若带了这些宫娥彩女,拉拉扯扯,莫说要走天涯,就是都门也出不去。”闵王道:“把这些宫女安顿在那里?”文柬道:“由他各自逃生,那里还顾得许多。”
闵王闻言,心中惨切。忙下了玩花台,回转寝宫。只听得金鼓喧天,喊声不止。看看逼近内廷,大小宫娥妃嫔,个个惊慌,都到闵王的驾前,失声痛哭,跪倒尘埃,尊一声:“王爷,贼兵进内廷来了,求吾主早定大计,救奴婢等性命。”闵王含泪道:“孤一时不明,误用了奸党,卖主求荣,如今兵到宫廷,孤亦自顾不暇,你等各寻生路走罢。”言罢,泪流满面,伤感多时。文柬催促道:“吾主快换行装,作速逃难要紧。”闵王道:“换甚么行装?”文柬道;“吾主把冲天冠衮龙袍脱下,换上雁翎大帽,紫衣号衫,充做军人横样,混出东门就无事了。”闵王道;“王妃甚么打扮?”文柬道;“说不得也是如此。”闵王无可奈何,只得把衣冠换了,君妃装扮一样,宫人备快马三匹,君臣上马,暗暗偷出后宰门,悄悄出城,要到卫国河南去。
不言君臣偷走出城,且说乐毅破了临淄,率领大队人马,如山拥,似潮奔,进了都城。常道“兵如烈火”,这一破城,俱各动手,不分贵贱,也就玉石俱焚。可怜黎庶遭殃,生民涂炭。这乐毅领一枝人马,杀至五凤楼前,点起火炮,连声响亮,地动天摇,吓得这些宫女彩娥,东藏西躲。乐毅领兵杀至寝宫,把太监内侍枪挑刀劈,杀得可怜。抄洗了宫院,出榜安民,救灭了余火,就把三传大殿改做帅府,将内库钱粮,犒赏三军,宫娥彩女也有杀的,也有自尽的,只不见闵王与邹妃二人。到了夭明早旦,乐毅发放军情,旗牌来报:“有临淄旧臣太傅齐东,在辕门候见。”乐毅闻言,微微冷笑道:“呼唤进来。”旗牌领令,转回辕门,高叫“齐东,元帅唤你。”奸党闻言太怒:“我是有功之人,你家元帅难道请字也不说一个。”
旗牌道:“你这官儿好不达事物,你是个亡国之臣,我家元帅动不动就是绳捆索绑,如今唤字还是抬举你三分呢。”奸党暗暗点头:“且见了再做定夺。”那齐东忍气吞声,只得往里便走。看见三传殿上闹龙交椅撤了,珠帘卷了,正中间一张虎皮交椅上坐着乐毅,两旁分班站立大小将官,整整齐齐,雁翅排开。奸党无奈,跪行半步,尊一声:“元帅在上,卑职齐东叩见。”乐毅冷笑道:“易州燕山并无姓齐的官儿,你敢是奸细么?”齐东大吃一大惊,又跪爬半步,尊一声:“帅爷,怎么忘了,卑职是东齐驾下的大臣,官居太傅之职,昨晚三更放火献城,接元辨进关,就是卑职。”乐毅闻言,剑眉倒竖,虎目圆睁,一声大喝,叫道:“卖国的奸党,你还敢来见我么。刀斧手,拿下绑了。”左右答应一声,将齐东绑下,奸党高声大叫冤枉。乐毅道:“你这奸党,罪不容诛,有甚么冤枉之处。”
齐东望上叩头道:“卑职并无罪过。”乐毅大怒道:“你还说无罪过么,你这奸党专权秉政,屈害忠良,里勾外连,迷惑昏君贪恋酒色,你的罪怨滔天,死有余辜。速速推出,斩首示众。”刀斧手将齐东推出朝门,一声炮响,即时施刑,把奸党一刀斩了,献上首级。乐毅吩咐悬挂在西门示众。乐毅就在宫中歇息一宿,晚景无词。
到了次日,乐毅差人搜查闵王下落,挨门逐户,并无踪影,心中疑惑。命排香案,请出神书,虔占一课,已知其情。对石秉道:“你说昏君那里去了?”石秉道:“弟子不知。”乐毅笑道:“原来昏王同着邹妃,并奸臣文柬,偷出东门,往卫国河南逃命。此去不远,你可带领三千人马,跟随本帅出城追赶。”石秉领命,点齐三千人马,展旗放炮。乐毅一马当先,竟出了东门。人马滔滔,急奔东南大路,尤如星飞电闪,昼夜兼程,追赶闵王,今且不讲。
且说闵王、邹妃、文柬君臣三人,改装逃出临淄,恐有追兵,急急如漏网之鱼,忙忙似丧家之犬,不顾高低,勒马奔驰。一路上鞍马劳顿,披星戴月。君妃思前想后,十分伤感。文柬宽慰道:“吾主同贵人不须烦恼,龙到处有水,虽然目下失了临淄,且喜逃出都门,前去各国借兵,那时报仇泄恨,再整山河,还有个中兴之望。”闵王闻言,满眼垂泪道:“孤料来不中用了。”文柬道:“何以见得不中用呢?”闵王叹气道:“孤自恨当日糊涂,火烧南郡王府,日贬三贤,把安邦定国之臣尽皆散去。如今周游列国,孤今年老,谅来难望兴复之日了。”君妃路上闲谈,金乌西坠,天色将晚。文柬劝道:“吾主悲伤无益,事已至此,日色已沉,快些赶往前途,寻个安歇之处,暂过一宵。”闵王道:“孤今出来几日了?”文柬道:“已经三日。”闵王道:“三日走过多少路?”文柬说;“不满百里,还在临淄界内。”闵王道:“既然如此,快些赶路要紧。”言罢,君臣催马,急奔前途。
行未数里,星光之下,忽闻金鼓喧天,喊声不绝,赶将上来。闵王道:“不好了,追兵已到。”文柬道:“快走。”把个邹妃吓得叫苦连声。文柬在前开路,闵王居中,邹妃在后,偏遇黑云满天,看不出路径,追兵又紧,只顾催马加鞭逃命。
不提防路侧有个水坑,倒运的邹妃只顾催马,扑通一声,连人带马,跌落水里去了。闵王说声;“不好,太傅快来救你令嫒。”文柬圈马回来问道;“怎么了?”闵王顿足道:“跌在水里,快快去救。”文柬道:“黑洞洞的看不见,打那里去救。”说声未完,只见那匹马跳上岸来。闵王道;“好了,马上来了。”文柬道;“是一匹空马。”闵王道:“罢了,想必御妻淹死了。”言罢,悲伤不止,双泪交流。忽闻人嚷马嘶,火把通红,照耀如同白日。文柬道:“不好了,追兵到了,顾不得娘娘,快些逃命要紧。”闵王大惊,只得割爱,君臣加鞭催骑,朝前飞跑,暂且按下。
且表邹妃,在黑暗之中,连人带马栽在水中,且喜他的脚小,挂不住蹬,咕咚一声跌在水里。那马就跳起上岸。还亏得水浅,止有四五尺深浅,那邹妃倒栽下去,喝了几口浊水,一翻身站将起来,露出头面,吐了两口浊水,心里明白,回过气来,举目四顾,不见君臣二人声息,心中好恼:“既然昏王心狠,不肯救我,难道我父亲也舍得我去了。”急得邹妃在水里嗟叹,往前挣扎,到水边他就往上爬起来,浑身是水,脚又很小,怎么爬得上去。才举步往上,咕咚一声又掉下水里去了。
一连几次,不能上岸。正在水里着急,忽听见金鼓发喊之声,油松亮子,灯球火把,看看来至水边。邹妃着了忙,说声:“不好,这实是追兵了。”把身子一低,伸手拔些浮萍乱草,将面遮盖,露出秋波往上观看。只见盔明甲亮,刀枪似雪,剑戟如霜,有数千人马滔滔而来,吓得魂惊千里。见人马去了,才探出头来,心中暗想:“虽然追兵未曾看见,只是身上冻得慌,被水泡得难当。”正想爬到水边,不想又有军士到了水坑边,说道;“大伙歇歇再赶罢,不知那昏君躲在那里去,累我们瞎费力。”有一个说道;“我们走罢,恐防将官到来,看见不便。”众人站将起来,才待要走,忽听嘶鸣之声。有一个用只手指道;“这不是有一匹马,是那里来的?”又一个说;“待我拿火把去照照。”那马在黑影里吃草,见了灯火,连叫三声。军士上前带住了嚼环,见是一匹好马,洁白似霜,不像营里头的。又有一个道:“你看这副鞍辔,分外不同,这不是玉辔金鞍么。为什么此马浑身是水,想必是这匹马是闵王骑的,见我们追赶得紧,黑暗之中掉在水里头了,我们打影去看看,拿住齐王,也算有功。”众人拉住马,打着火把,顺着马蹄印,找到溪边。着忙的邹妃,往水里一蹲,动了水声。浑身抖动,那些浮萍在水面上乱动。有个军士看见,说道;“在这里了。”一挠钩搭住了邹妃的袍服,尽力拖上来,遍身淋漓。
吓得邹妃魂飞魄散,战战兢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军士喝道:“你是什么人?”把雁翎帽揭去,忽闻一阵脂粉油腻之气扑来,众军道:“有趣,想必是个女人。”忙把火球剔亮仔细看,只见杏脸桃腮,花容月貌。众军个个颠狂起来,近身罗嗦。邹妃惊得不堪,高声喝道:“你等军士不得无礼,吾非别人,乃闵王之后,邹娘娘是也。”众军闻言,大喜道;“弟兄们,不许罗嗦,也是我们的造化,拿着正宫娘娘,我们送去营中请功受赏。”言罢,把邹妃挟上马,簇拥至石秉的行营,先着一名军校进帐通报。石秉大喜,吩咐带进来。军兵领命,将邹妃推推拥拥,带至营中。石秉举目观看,只见芙蓉脸带愁容,秋波满含痛泪。石秉高声道;“你这女子,果是何人,从直说来。”娘娘低头,战战兢兢,尊一声:“将军在上,我乃邹太师之女,齐闵王昭阳正宫。只因齐东卖国求荣,连夜奔出东门,昏黑之间,马跌水中,今被将军拿来,望饶性命。”言罢,连忙跪下,痛哭叩头。石秉道:“既是昭阳国母,请起,待末将进营禀知了元帅,看个方便,搭救于你。”说着,东方发晓,天色已明,吩咐家将:“好生看守邹妃,等我进营回话。”说罢,扳鞍上马,来至元帅大营,禀知拿获邹妃之事。
乐毅闻听,怒气冲冲,须眉山半壁通红,吩咐;“把狗贱绑进来。”捆绑手遵令,奔至先锋行营。邹妃正在那里盼望石秉救他,不想捆绑手一拥前来,把邹妃掩翻在地,绳缠索绑,绑个结实。邹妃那里还有魂魄在身,一向话也说不出来,倒在地上。捆绑手把他抬将起来,抬进大营,至大帐前,撩在地下。邹妃双膝跪倒,只是叩头讨饶。乐毅大喝道:“你这狗贱一般也有今日,落在我手里。你可抬头认认本帅么。”娘娘叩头道:“小妃不认得。”乐毅道:“我就是前者投齐的乐毅,你这狗贱,当日迷惑昏君,威权在手,任意唆纵昏王,将我痛打四十棍。今日仇人相见,岂肯轻饶。”邹妃跪下叩头如捣蒜,哀求道:“元帅,大人不记小之过,当时小妃得罪了元帅,还请元帅宽赦小妃之罪。”乐毅闻言,一声大喝;“好狗贱人,岂不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这狗贱,害我打了四十棍,我焉能饶你。刀斧手,把这狗贱衣服剥了。”刀斧手上前,按住了邹妃,把衣服扯碎,露出一身白玉。乐毅狠毒不过,一声传令:“把小衣扯了。”邹妃羞愧难当,只是等死。
乐毅传令:“把狗妇推至杏叶林,绑在杏树上,大小三军每人在前走过,剐他一刀,不许空过。”说罢,刀斧手把邹妃推至杏林,绑在树上。忽听一声炮响,众军各持利刃。头一个当先跑到邹妃跟前,笑道:“待我取宝贝。”说罢,一刀刺过来,邹妃呵唷一声。接着第二个,又是一刀。这三千军士,每人一刀,有深剐,有浅剐,赤条条鲜血淋淋,止剩骨头。三千剐过,就剩乐毅未剐,就问石秉道;“可曾剐完否?”石秉道:“剐过了。”元帅道;“如此带马过来,待本帅去看验。”言罢,提刀上马,率领八员偏将,到了杏叶林。只见一身无肉,只剩骨头。怒尚未息,吩咐;“与我碎剐其尸。”八员偏将一齐举刀乱砍,只见骸骨尤如红叶落水一般。
乐毅在杏林剐了邹妃,对众将道:“剐了邹妃,述有闵王未擒。”传令分兵五路追赶,按下不提。
且说闵王,听见邹妃落水,后面追兵来得甚急,他也顾不得爱妃了,只要自家性命,同着文柬催马忘命的往前飞跑。走有十多里,不见追兵,心才放下。想念邹妃,不觉放声大哭,十分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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