纰漏第三十四

  王敦初尚主,敦尚武帝女舞阳公主,字修袆。如厕,见漆箱盛干枣,本以塞鼻,王谓厕上亦下果,食遂至尽。既还,婢擎金澡盘盛水,琉璃?盛澡豆,〔一〕因倒箸水中而饮之,谓是干饭。群婢莫不掩口而笑之。

  【笺疏】

  〔一〕千金方六下面药篇有「洗手面令白净悦泽澡豆方:每日常用,以浆水洗手面甚良」。又有「洗面黑不凈澡豆洗手面方:用洗手面,十日色白如雪,三十日如凝脂。神验。」又有「洗面药澡豆方:每旦取洗手面,百日白凈如素。」又有「澡豆治手干燥少润腻二方、澡豆方、桃人澡豆主悦泽去□黯方。」

  元皇初见贺司空,言及吴时事,问:「孙皓烧锯截一贺头,是谁?」司空未得言,元皇自忆曰:「是贺劭。」邵即循父也。皓凶暴骄矜,邵上书切谏,皓深恨之。亲近惮邵贞正,谮云谤毁国事。被诘责。后还复职。邵中恶风,口不能言语,皓疑邵托疾,收付酒藏,考掠千数,卒无一言。锯杀之。司空流涕曰:「臣父遭遇无道,创巨痛深,无以仰答明诏。」〔一〕礼记:「创巨者其日久,痛深者其愈迟。」元皇愧惭,三日不出。

  【校文】

  注「锯杀之」「锯」,景宋本作「遂」。

  【笺疏】

  〔一〕程炎震云:「晋书六十八循传,臣父作先父,创巨上有循字。明诏二字无。盖以元帝为安东时,循非王国官,不当称臣也。」

  蔡司徒渡江,〔一〕见彭蜞,〔二〕大喜曰:「蟹有八足,加以二螯。」〔三〕令烹之。既食,吐下委顿,方知非蟹。后向谢仁祖说此事,谢曰:「卿读尔雅不熟,几为劝学死。」〔四〕大戴礼劝学篇曰:「蟹二螯八足,非蛇蟺之穴无所寄托者,用心躁也。」故蔡邕为劝学章取义焉。尔雅曰:「螖蠌小者劳,即彭蜞也,似蟹而小。」今彭蜞小于蟹,而大于彭螖,即尔雅所谓螖蠌也。然此三物,皆八足二螯,而状甚相类。蔡谟不精其小大,食而致弊,故谓读尔雅不熟也。

  【笺疏】

  〔一〕程炎震云:「晋书七十七谟传云:『避乱渡江,时明帝为东中郎将,引为参军。』盖建兴中。」

  〔二〕北户录一曰:「儋州出?蜞。」注引证俗音曰:「有毛者曰?蜞,无毛者为彭滑,堪食。俗呼彭越,讹耳。」并引世说此条为证。

  〔三〕李慈铭云:「案螯俗字。说文蟹字注作敖。荀子、大戴亦俱作螯。」

  〔四〕李氏晋书札记四云:「大戴礼劝学云『蟹二螯八足』,荀子劝学篇云『蟹六跪而二螯』,跪即足也,六亦八之误。大戴劝学即本荀子。后蔡邕用之作劝学篇,如急就、凡将之流。其文盖四字为句。『蟹有八足,加以二螯』二语,疑即劝学篇语。谟为邕之从曾孙行,故诵其语。而谢尚以为劝学死嘲之。」嘉锡案:李氏此解,最为明晰。魏书刘芳传及文选注、类聚、御览、法书要录诸书引蔡邕劝学篇,皆四字句,可证也。又案:小学钩沈五王念孙校云:「案『蟹有八足,加以二螯』,即蔡邕劝学篇文,与『鼫鼠五能,不成一技』,皆取义于大戴礼劝学篇。其断四字为句,亦正相似。司徒熟于蔡邕劝学篇『蟹有八足,加以二螯』之语,不熟于尔雅释鱼螖蠌之文,因而误食彭蜞。故曰『读尔雅不熟,几为劝学死』也。」然则王怀祖已先言之,李氏偶未考耳。

  任育长年少时,甚有令名。武帝崩,选百二十挽郎,〔一〕一时之秀彦,育长亦在其中。王安丰选女婿,从挽郎搜其胜者,且择取四人,任犹在其中。童少时神明可爱,时人谓育长影亦好。自过江,便失志。王丞相请先度时贤共至石头迎之,犹作畴日相待,一见便觉有异。坐席竟,下饮,〔二〕便问人云:「此为茶?为茗?」觉有异色,乃自申明云:「向问饮为热,为冷耳。」尝行从棺邸下度,〔三〕流涕悲哀。王丞相闻之曰:「此是有情痴。」晋百官名曰:「任瞻字育长,乐安人。父琨,少府卿。瞻历谒者、仆射、都尉、天门太守。」

  【笺疏】

  〔一〕亡友高阆仙步瀛曰:「北堂书钞设官部八引续汉书百官志曰:『辒车拂挽为公卿子弟,六卿。十人挽两边。白素帻,委貌冠,都布衣也。』(今续汉志无此文)可见挽郎之设,起于后汉。世说曰:『武帝崩,选百二十挽郎。』书钞又引晋要事曰:『咸康七年,尚书仆射诸葛恢奏:「恭皇后今当山陵,依旧公卿六品清官子弟为挽郎,非古也。岂牵曳国士,为之役夫,请悉罢之。」』此晋时挽郎也。南齐书高逸传:『何求元嘉末为宋文帝挽郎。』周书檀翥传:『年十九,为魏孝明帝挽郎。』此南北朝时挽郎也。唐代尚沿之。」嘉锡案:续汉书礼仪志下大丧礼曰:「载车着白系,参缪绋,长三十丈,大七寸,为挽六行,行五十人。公卿以下子弟凡三百人,皆素帻,委貌冠,衣素裳。」书钞所引,疑即此条,误作百官志。其不同处,当是别引他书,传写谬乱耳。后汉挽郎三百人,晋武只百二十,已减于旧。晋书礼志曰:「成帝咸康七年,皇后杜氏崩。有司奏依旧选公卿以下六品子弟六十人为挽郎。诏停之。孝武帝太元四年,皇后王氏崩,有司奏选挽郎二十四人。诏停之。」其数更锐减,且停罢不行矣。不知何时?复行选用也。

  〔二〕李详云:「详案陆羽茶经引此并原注云:『下饮,谓设茶也。』」

  〔三〕嘉锡案:棺邸者,卖棺之店也。唐律疏议卷四曰:「居物之处为邸,沽卖之所为店。」示儿编卷十七引作「棺底下」,无「度」字,非是。

  谢虎子尝上屋熏鼠。虎子,据小字。据字玄道,尚书褒第二子。年三十三亡。胡儿既无由知父为此事,闻人道「痴人有作此者」。戏笑之。时道此非复一过。太傅既了己之不知,因其言次,语胡儿曰:「世人以此谤中郎,亦言我共作此。」中郎,据也。章伸反。按世有兄弟三人,则谓第二者为中。今谢昆弟有六,而以据为中郎,未可解。当由有三时,以中为称,因仍不改也。胡儿懊热,一月日闭斋不出。太傅虚托引己之过,以相开悟,可谓德教。

  【校文】

  注「褒」景宋本及沈本作「裒」。

  殷仲堪父病虚悸,闻床下蚁动,谓是牛斗。殷氏谱曰:「殷师字师子。祖识、父融,并有名。师至骠骑咨议,生仲堪。」续晋阳秋曰:「仲堪父曾有失心病,仲堪腰不解带,弥年父卒。」孝武不知是殷公,〔一〕问仲堪「有一殷,病如此不?」仲堪流涕而起曰:「臣进退唯谷。」大雅诗也。毛公注曰:「谷,穷也。」

  【笺疏】

  〔一〕程炎震云:「此公字作父字解。」

  虞啸父为孝武侍中,帝从容问曰:「卿在门下,初不闻有所献替。」虞家富春,近海,谓帝望其意气,〔一〕对曰:「天时尚?,?鱼虾□未可致,〔二〕寻当有所上献。」帝抚掌大笑。中兴书曰:「啸父,会稽人,光禄潭之孙,右将军纯之子。〔三〕少历显位,与王廞同废为庶人。义旗初,为会稽内史。」〔四〕

  【校文】

  「虾□」「□」,景宋本作「?」。

  【笺疏】

  〔一〕程炎震云:「意气二字恐误,晋书但云『谓帝有所求』。」

  〔二〕李慈铭云:「案□当作?。说文:『□,藏鱼也。』玉篇:『□,仄下切,藏鱼也。』又『鲊,同上。』释名:『鲊,葅也。以盐米酿鱼如菹,熟而食之也。』广韵:『鲊,侧下切。』晋书虞啸父传作『虾鲊』。?,说文、玉篇俱无此字。广韵十三祭:『?,鱼名,可为酱。征例切。』」

  〔三〕李详云:「晋书虞潭传:『子仡嗣,官至右将军司马。仡卒,子啸父嗣。』是名仡,不名纯。右将军司马又与右将军有异也。」

  〔四〕程炎震云:「与王廞同废为庶人。晋书云:『有司奏啸父与廞同谋。』此当脱谋字。晋书云:『桓玄用事,以为太尉左司马,迁护军将军,出为会稽内史。义熙初去职。』与此不同。」

  王大丧后,朝论或云「国宝应作荆州」。晋安帝纪曰:「王忱死,会稽王欲以国宝代之。孝武中,诏用仲堪,乃止。」国宝主簿夜函白事,云:〔一〕「荆州事已行。」国宝大喜,而夜开合,唤纲纪话势,〔二〕虽不及作荆州,而意色甚恬。晓遣参问,都无此事。即唤主簿数之曰:「卿何以误人事邪?」

  【校文】

  「而夜」景宋本及沈本作「其夜」。

  【笺疏】

  〔一〕程炎震云:「王忱死时,国宝为中领军,故其属官得有主簿。」

  〔二〕李详云:「详案:文选三十六李善注:『纲纪,谓主簿也。』又引虞预晋书:『东平主簿王豹白事,齐王曰:「况豹虽陋,故大州之纲纪也。」』观此条下唤主簿,是主簿即纲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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