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钱度量论家财,今日偶然做客来。
时来广聚千亿万,谢神饮酒足快哉。
话说皮奉山同小喜子到了街上,他二人谈心说:“潘二老爹待你可好么?”小喜子说:“二老爹待人刻薄的狠哩!前日我打的了一面盆子,还叫我赔他十六文。”五爷说:“小喜子,你回去代我说个谎,若说得圆,我赏你一个大锭。”小喜说:“五爷,容易!”他二人说说谈谈,已到四岔路口。五爷说:“我今日不回去。”小喜说:“五爷,我晓得了,今日五爷到下锅家,与老婆有话说。五老爹,我小的还有些半开门,明日五爷再玩玩去!”于是小喜将银放下,五爷拿了起来,他将小喜支开回去。
再言五爷推开芦巴门,把火把息了,进得门来,将两包银子即刻放下,叫奶奶收起。他心中大为欢喜,又到街上请了香烛、元宝家来,敬马盖将军。二人谢毕,奶奶用了晚饭,安歇睡觉,他又把芦巴门关好。
再言姚侉子到了潘府擂门,潘二老爹叫人开门一看,看见多少侉子。姚相公押了两个吊包子,开口问:“张大爷不在块了么?”姚侉子说:“怎么就回去了?”王相公说:“姚大爷,你此刻不用赌了,明日再赌吧,啊?”于是众人在二老爹家草挨一夜。
再言小喜子家来,回二老爹说:“小的送张五太爷回去,那晓得他家大门首桃笏板、大玛瑙、石鼓子大门,描金门神,门拴了,敲门,众人都睡着了。敲了半天,门上披了衣裳,未曾穿袜子,掌灯不及,未曾点灯。开门一碰碰了瘤见骨,进门喊了声打杂的李二,李二又喊小寿子,到了上房又喊打杂的妈妈,妈妈又回了太太。五爷叫了人将银子押进去。”
再讲众人睡到天明,打水与众人洗脸,叫厨子下面。二老爹叫小喜子去请五太爷爷,谁知五爷大早到二老爹处,谢他昨日承情,遇见小喜。
合当皮五爷发迹,机缘凑合,诸位坐在大厅,五爷见了众人,谈了会,二老爹飞风出来问:“五太爷曾吃过东西?”五太爷说:“是我家贱内留下些水燕汤,是我代他吃了。”大家略谈了一会,仍又叙赌。掷到下竿时,姚侉子复拿来银子都输去了,仍欠下帐。五爷说:“还清帐目再赌!”五爷就说了一派温柔言语,并无当时癞腔,说:“诸位,你们认得我姓张,我同诸位在块已赌两日的钱,我生平不欺人,我是姓皮,我就是当日讹人的五癞子。因到徽州发了公项,复到定远。”
姚侉子说:“姓皮的,你是个朋友,你那一件还没有见过?
你可惜一千五百两银子与我用用。”五爷说:“容易!这么件小事,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看要先小人,后君子,要二老爹同众位居中。”众人说:“容易!”于是五爷将银子放在块,共计三十封。姚侉子举笔写了一纸借约,众人居中。姚侉子喊了一声:“潘彩臣,你不是个好人!是个混帐忘八羔子!”
再言姚侉子借了皮奉山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回到山西贩了皮货,次年加利奉还。再言五爷叫人将银子用壮子盛起,不提。
众客散去,五爷复称银子,兑了四十两送二老爹买狐狸皮袄;又称六两送二太太做衫裙;又称四两赏厨子,又称二两赏打杂的,又称十两赏小喜买衣裳穿。于是分派完,五爷整整带了八千两纹银回去。二老爹两日头,除堂食之外,净落五七百金。
再言五爷将银挑了回来,奶奶见了。五爷心中畅快,当时带了银子上街,先买了一个十三斤重的猪头,买了一只九斤半重的大公鸡,又买了十斤零四两大鲤鱼,请了香烛、元宝糕、馒粉、鸡脚菜家来,收好了。
次日,五爷天一亮爬起来,洗洗脸,把猪头的毛一刮,刮了又洗;把鱼鳞打去,又将鸡子宰过,尾上留一撮毛敬神。各色齐全,把桌子摆好,点了香烛,夫妻二人拜马盖将军。
次日,又到街上喊了细木匠家来,用紫檀雕花嵌玻璃龛,将马盖大将军供起,每日夫妻二人早烧香,晚换水。再言五爷到街上,打了些清酱油、木瓜酒、洋糖、花椒、八角等件家来,系了一条围裙:“等我来。”五爷说,“奶奶,你歇歇,我来动手。”将猪头切方块子,烧的金黄色,又将鸡毛退下来,鸡子用砂吊子三煨,衬了冬笋。五爷叫奶奶:“把猪头、鱼送些邻居吃吃,我们去年吵得邻居不安。”于是奶奶送些猪头远些的邻居回来,五爷又用粗大公碗盛了猪头,亲自送到倪三吃。
倪三感恩,五爷押着倪三吃。可怜倪三咽得翻白眼。
过了一刻,五爷回来,夫妻二人对着,奶奶说:“五爷,弄点酒吃吃。”五爷说:“酒不是好东西,酒能乱性。”二人饭毕,奶奶同五爷谈心,说:“如今五爷有了银子了,可以寻一处房子住住。”五爷说:“原是!”
他出得大门,叫:“奶奶,不用睡中觉耶!把门关好了。”
他一走走到南门大街上,有一个银号郑二老爹旁边,一看,锁着一处空房子。五爷细细问了郑二老爹:“这个房子可把与人住?”郑二老爹说:“这个房子凶的很!上年有一位住在块,不平安,后来又出了妖怪了。如今倒关了十二年,没有一个问信的。你问他做什么?”五爷说:“要买他房子住。”“五爷,你不要同我说玩话!有钱不置冤业产,这房子连红白契共银四千五百两,如今跌了价了,只要二千两纹银就卖了。”于是二人谈了半天,五爷回来商议买房子。下回搬家究窖子,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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