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鲁森把电报拆开一看,原来是美洲华工后裔新建的共和国名叫西支那的,突于四月十八日,用兵力夺据巴拿马运河。
美总统自顾不遑,不能分派兵舰来到锡兰岛助战了。鲁总督看毕,大吃一惊,不得已,一面电催各国从速多派舰队,一面就近把各国驻在东方各埠的海军,酌调五六成,到锡兰以厚兵力。过了几日,众兵舰陆续驶到锡兰岛附近一带洋面,列成大队,足足有五六十艘。日里扯起号旗及测远镜等,以便互相策应。
到了夜间,那一片兵舰上放出来的电光,照耀得数百里洋面之内如白昼一般。那电光又分为五色,陆离光怪,不可名状。这数百里洋面之内,又布设了无数水雷,不怕你炮利船坚,也不能越雷池一步。此外又派出战舰一大队,作为先锋,前往越南海面,准备迎敌。
不说鲁总督运筹调度的事,且说黄之盛的舰队,至第四日上,到了福州海口。两岸炮台上升炮迎接的事,不必细表。黄之盛屈指一算,两艘侦探舰派出已经十日,如何还没有消息?
心下甚是生疑,便传令各舰,就在这海口碇泊一宵。一面特派参谋官费研上岸,发电到广州、钦州两处兵舰的统领,问他左右翼的舰队,可曾过境的事。到了半夜,费研回来缴令,说现接两处覆电,据称左右翼舰队,于昨午过广,今日过钦,似是故意会齐一同行驶的。黄之盛听说,暗想:这两队兵舰,只管向前行驶,倘然鲁总督在越南洋面上,设有埋伏及水雷等件,不知两位统带的提督能行预备否?想到此间,心下颇不放心。
立即传下号令,教拔队往厦门地方进发。不料正行之间,只见月色朦胧之中,有一艘兵舰迎面而来。军政官连忙放出电光去照,又扯起号旗诘问。原来就是自家的侦探舰回来了。黄之盛等他驶到自己舰旁,连忙叫传这舰上的侦探官秦监来见。秦监走到元帅大舱,见早已摒去左右,便把连日探到的鲁总督一切举动,一一禀知,并说越南附近洋面,现已有敌舰游弋,且密布着极厉害的水雷。某于广州界上遇着海傅两位统领,已将这情形告知,教他小心防范,所以来得迟了。黄之盛不等说完,忙问:「还有一艘同行的侦探舰,那里去了?」秦监道:「他是在琼州洋面上,与某分路,说要先驶回见元帅的,何以这时还不见来?真是诧异得狠。」黄之盛听了,也觉得诧异。暗想:这侦探舰是潜行水底的,或者遇见什么意外危险,也未可知。当下便命秦监退去,自就卧房安睡。原来这时的侦探舰都是潜行水底,舰上所有的官弁,都是侦探学堂里出身,水陆都可来得。
日前黄之盛派出的两艘侦探舰,一般就是秦监管带,还有一艘,管带的官名叫温燃。这温燃的侦探本领,要在秦监之上。这天温燃在琼州洋面分路的时候,相约秦监绕由北面一带行驶,沿途察看有无敌舰。温燃自己却绕由南面一带行驶,因为南面的海程较近,所以温燃曾说我当先回去见元帅缴令。不料温燃的舰,驶到傍晚,照例浮出水面吸收空气时候,忽然从测远镜里面看见百步之外,水面上有竹筒粗细的几个东西,排列在水面,有两三寸高,颜色黝黑,好似烂甘庶一般。温燃认得,这是潜行水底船上用吸水空气皮带头,不觉骇异起来。原来侦探舰在那不便浮出水面的地方,也是用这种皮带的。当下便轻轻的把船舱掩了,仍旧沉下水底,向着那有皮带头方向,紧紧跟追。
追了一海里之遥,忽然看见前面放出极大的电光,把海底照得彻上彻下,变成了光明世界。温燃慌得把舰身往后退时,已被前面的人瞥见,登时几十个一窝蜂似的,奔近前来,都个个腰下悬了空气囊,眼上戴了泅水镜。不由分说,把温燃的舰带推带拽的,往那电光最亮的地方前进。温燃在舰里玻璃望窗上看得明白,只吓得魂飞魄散。要待向这些人问个由,无奈舰外没有空气,声音传不出去。就是传得出去,这些人也听不见。要待取出兵器来与他厮杀,又恐水底径路的生疏,或有差池,反为不美。左思右想,无法可施,只得把舰身如法往上一浮,这些人方才有一大半放了手,还有三四个随着舰身浮出海面上来。温燃急忙开了舱面的铁板,跳将出来,高声喝道:「你们这些人,拉住我的舰做什么?莫非是要行劫么?」那三四个人中便有一个应声答道:「是你来行劫我们,倒说是我们行劫,岂非笑话?」温燃仔细朝这人一看,见是个黄种人,于是又开口问道:「既然不是行劫,如何不问情由,就来拖住了我这坐舰?」
那人道:「我只道你是鲁总督派出来扫海的,所以要拉你去见我们的总统,讯问个明白。你究竟是做什么的,快快说出来,我好放你过去。否则,这海洋四面已布下了天罗地网,饶你神通广大,也逃走不了。」道犹未了,只见洋面上浮起子无数水泡,温燃看见,估着水底下已有了埋仗,觉得有些胆寒,便又对这人道:「你们既然仇视鲁总督,你们定然晓得中国出兵的事情。若今日捉了我去,那就上了鲁总督的当了。」那人听了,瞧了温燃一眼道 「据这样说起来,你是黄元帅那里派来扫海的人么?」温燃道:「是是,我并不扫海,我是探海。」那人见说,登时脸上露出笑容道:「你原来是我们的同胞,方才多多得罪,乞为原宥。不瞒你说,我们都是婆逻洲一带的渔户,住在这海洋底下,已经十余年。因为同志人多,就公举了一个总统,管理大众。这海底下处处有我们的住宅,吃的用的,样样都有。世上的人,谁也寻不着,真个是世外桃源。但每日里要把住宅里的炭气放出海面,换些新空气,却很费力。其余都很适意。现在我们总统探听得黄元帅奉命出征,倒很愿意为同胞尽些义务,出些气力,不知你肯介绍么?」温燃听毕他一席话,暗想:这些渔户倒是海上行军所不可少的,待我来将他联络起来,以便日后做个臂助。便对着那人道:「如此甚好,但是你们都住在海底,除了我不亲身来寻,有什么法子与你们通信呢?」那人道:「这倒容易,此去琼州海口上,有一林大雄树是空心的,里面装有不用线传的德律风,只消从那里打个德律风来,我们就晓得了。」温燃道:「很好,很好。我此时回去,就替你去告诉黄元帅,他不久必有用着你们的去处。你回去多多拜上你们的总统,说温某实在因有差务在身,不及造访,改日再来领教罢。」那人听罢,口里答应着,要想仍旧钻下海底去,忽的又对着温燃道:「还有一句话,我们的总统,名叫洪继泉,切须记得,不可忘却。」言毕,只听得水面上扑通一声,那人早已不见。还有同浮起来两三个人,也随着他慢慢地沉下去了。
温燃看了,深为叹服。当时依旧鼓动电机,向东行驶。
第二日到了潮洲界上,远远望见许多战船,悬着中国的兵旗,从东方衔尾而来。料知是黄元帅大队到了,忙扯起号旗,自行通报。未几,两舰相遇,温燃便跳到黄之盛坐舰上去,把前后侦探着情形,一一禀明了黄之盛。黄之盛听到众渔户住在海底的说话,也叹为得未曾有,便对着温燃道:「你此行很探得明白,日后倘有用着他们的去处,再算他们的功罢。」温燃谢了,正待起去,黄之盛又教他到面前,派他和秦监再行分道前去侦探敌人的动静。温燃奉了将令,立刻与秦监分道而去,不提。
且说海军提督海镜清,自从奉调为左翼统领之后,便带着本部舰队,立时动身。于路又会同胶州、海州、上海三处所调的舰队,与长江水师提督傅翼,在上海吴淞口外屯泊了两日。
接着吴至德、贺国兴两位参谋官,由津镇火车来到,便拔队一齐动身。路过福州、广州两处,因是要会合该处的舰队,所以节节停泊。这日是四月二十日,在广州起碇,行不数里,遇见了秦监的侦探舰回来,询明敌舰就在越南左近,距广州不过千里之遥。海镜清便把傅翼邀到自己坐舰上来商量道:「方才据秦探长所说,敌人在越南洋面,早设有预备,而且处处都安有新式水雷,我们切不可轻进。虽然元帅吩咐在新加坡洋面会齐,依某愚见,还是暂在钦州洋面屯泊两日,等元帅到来,请令定夺。老兄以为何如?」傅冀道:「元帅的将令,何敢有违?依某愚见,似宜仍旧向西行驶,只要一路小心提防,且休将机器开足,让它缓缓而行,或者到了越南洋面时,元帅的大队也同时驶到,毋庸到新加坡会齐,也未可知。」海镜清道:「老兄所说的话也有道理。我们且驶到钦州,再商量罢。」当时傅翼就别了海镜清,回到自己坐舰。两家的舰队,照旧驶行,到了第二日晚上,方驶到钦州海口。海傅两统领正拟碇泊口外,传电与钦州海军统领,教他率领黄之盛檄调的舰队,到口外相会。谁知钦州的海军舰队,早已在海口外等候,一见左右翼的大队战舰到来,统领名叫吾雄飞的,便一面命升炮迎接,一面坐着舢板,过船来见。傅翼向他问明了越南境上敌舰的情形,才知越南王已发电来知照,说南越也派有兵舰协助中国,只在境上等候。原来此时越南国因力行变法,国势骤强,早已脱离了外人羁绊,自行独立了。不但越南,就是暹罗、缅甸诸国,莫不皆然。当下傅翼听说,稍为放心。因为钦州舰队,是归于自己统辖的,所以就与海镜清相商,说吾统领于南洋一带情形,较为熟悉,就命吾雄飞为向导,又派两艘侦探舰作为吾雄飞的耳目,命他起碇先行,自己同海镜清缓缓的随在后面,免得冒险。吾雄飞答应了。当即领着部下的铁甲战舰数艘,水底鱼雷舰一艘,寻常蚊子鱼雷等舰七艘,一齐起碇,望着越南海面衔尾而进。
把两艘侦探舰分作水底水面两路行驶,冀可在在探到。这日,在洋面行了二十余海里,见天已昏黑,便传令各舰,停泊一宵,到了翌日早上,又一同开行。谁知行不上三四里,忽然吾雄飞从测远镜里面,看见前面相隔四五十里的那洋面上,骨都都的冒出一阵黑烟,黑烟之中隐约有许多东西七上八落的乱飞,又仿佛还有轰炸之声。吾雄飞见了,不觉大惊失色。正是:
谁知敌舰成功日,便是侦军失利是。
要知那洋面上出了什么意外之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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