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车头儿得了一票意外之财,兴冲冲的回家去安放好了,重又飞快地来到吊桶巷捉拿石忍冰。说是住着第一十三号牌,却是一间沿街的房屋,气派却不很漂亮,正待打门,只听得里面一个苏州妇人的口音哭骂道:“你说三天就赎还,可是早过了,就是三百天也还不了,你这没良心的,把我的金戒子偷去,又去偷爹娘的,交了一帮狐朋狗友,骗钱的骗钱,一旦给县大老爷知道,要杀头唉!”车头儿听到这里,一声发喊,一脚踢开了门,大喊道:“石忍冰在这儿了,别跑!”说着“铮”的一声,把链子望着石忍冰的颈上一套。忍冰正受着阿银的唠叨,正没好气的当儿,而且还只道是谁人同他玩笑呢,因此怒道:“谁同你们玩,可知我秀才是真的,三寸毛锥,十年辛苦换来的,不是拿钱换来的。”车头儿拿出牌面来一照,道:“同你玩吗?”顿时把忍冰、阿银唬的慌了手脚,不知怎的才好呢。车头儿也不同他们多说明。知“银钱”两字再也休提,他已穷到这般地步了。于是拖着就走。忍冰也慌得迷迷糊糊了。
须臾已到县衙。车头儿一面销差,一面发出内谕,发押流氓公所候讯。那石忍冰押到流氓公所,同流氓及偷鸡摸狗的一般在一起,竟气得非同儿戏,身上又一个钱找不出,一点儿情分做不得,好容易央求了一个跑腿的小子,许了重赏,叫他到一个叫什么小王的知己朋友那儿送信。一时小王到来,先问了犯了怎么的案子,弄到这般地步呢?忍冰道:“牌面上是陈至刚的原告,想来也不过就是那件案子罢,前任手里批脱了的,哪里又发作起来呢?”小王道:“就是那件事儿发作也不过钱债细故罢,何至于这么着的行径呢?其中必有道理。”
忍冰道:“这倒不妨,我究竟是秀才底子,他也奈何我不得。审起来,终有个水落石出。倒是手里分文无着,其实应去设法弄点洋钱来使用才好。”小王满口应承,且说:“急难之中,是该朋友帮忙,不然要朋友来何用呢?酒肉朋友最靠不祝放心,放心。凡事有我呢。”说着出去了。忍冰直等到半夜,小王的影子都没来。流氓公所并无饭食,要自己出钱买吃的。忍冰身上找出找去,一个子儿都找不到,只剩五六个零钱,买不得一口饭。肚里又饥又饿,火又上升,非常难过。其中有个贩私盐叫做“飞毛腿刘方”的,着实看不过,便对忍冰道:“你来伺候咱老子一会儿,赏你一碗饭罢。”忍冰无奈,只得趴着地上,轻轻的捶了一回腿儿。刘方大赞道:“妙极,妙极,爽快得很。”
接连多日却不提审,小王到底没有来过。忍冰却成日家伏伺刘方,哄的刘方高兴了,什么都要忍冰服侍,所以是大碗酒、大块肉没有一顿不是既醉且饱。忍冰竟乐不可支,只怕审问过了,便要释放出去,倒没的存身处哩。阿银那里,瞧光景也走不进了,并且她也两手空空,同我一样,就是依旧一搭儿要好过日子,也没味了。所以流氓公所倒是他的安乐窝哩。那一天,忽然提审了,忍冰只得跟了原差车头儿来到堂上跪了。兰仲问道:“你就是石忍冰吗?”忍冰磕了一个头回道:“生员便是。”兰仲喝叫:“掌嘴,掌嘴!”
两旁差役吆喝一声,一五一十的伏伺了忍冰五十个巴掌。忍冰本来自命高标,性情骄矜而且好辩,不作兴比别人少说一句话。他的道理辩的长了才肯罢休。朋友之间听他的说话墅蛮,不高兴与他说了,他自认为道理长了,益发的养成了他的气焰。今儿不由他分说,只开了一句口,就吃了五十个老大皮巴掌。禁不住咆哮起来,口口声声拿秀才来压制。兰仲笑道:“我不问你秀才不秀才,只问你怎么哄骗人家的银子,我今儿打你的是个骗子,不打你是个秀才。你咆哮,我又可打你了。”喝着:“笞一百板。”
忍冰晓得事情弄糟了,平日的气概行不去,只得哀求顾全体面。兰仲想道:慢慢的收拾你罢。那个屁股一定保不住,终要响了才好交待陈至刚、沙少安呢。今儿就免过也罢。于是顾全体面戒责一百下,限三日缴银九千四百六十八两一钱零七毫。仍旧发押流氓公所。车头儿押了下来。只见阿银所说的什么田大少、周大少、五少,并且阿银也在那里瞧审事,只羞得忍冰没个地洞好钻。阿银赶过来招呼道:“哎呀,也就是知县老爷啊,可以拿住你,可以劈劈拍拍的打。”
忍冰只低着头,手捧了脸,一言不发。那五少走过来道:“人家到这地步,还要嘲笑他,也不作兴的。”说着拿出二十块洋钱来递给忍冰道:“如今身上没钱是要不得的,有所谓: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并且虽在危难之中,非其罪也。至刚那里,你原也太觉说不过了。如今你且静心儿等几天,我去同他说,将就些儿罢。”忍冰良心发现道:“你也吃了亏,着实也不校还肯怎地成全,可想你是世所罕有的好人了。”五少道:“闲话,闲话。至刚那边,我终去就是了。但是你太毒了,既要赖他的钱,法儿也很多,怎地你信口雌黄,糟蹋起他的女公子来呢?”
忍冰也无言可对。车头儿已连连催逼着,只得走开。忍冰想:有了这二十块洋钱,也好使用使用。岂知五少递给他的时际,让车头儿看在眼里。却待五少等散了,这二十块洋钱不在忍冰手里了,都是车头儿的冰钱了。忍冰走进流氓公所时,依然是两手空空,身无分文哩。一霎那间,三天期限就到了。这日,兰仲又坐出堂来,追究道:“石忍冰,把银子缴上来。”忍冰道:“没有凑齐。”兰仲道:“限你三天,怎地没有凑齐呢?既然没有凑齐,可想一半是有了,先把一半缴上来罢。”
忍冰道:“告禀大老爷,这陈至刚的款本银是五千两,内中还不是小人一个儿使的,内中一千五百两是有个姓孔的用的,余外的四千多是利钱,不是正款。小人只有三千五百两是实。求大老爷提姓孔的到案一同追究,公侯万代。”兰仲道:“还有姓孔的合借吗?应该一并拿来追究是不差的。”说着借意把借据、状词翻来覆去看个不了,道:“姓孔的名字儿呢?写到哪里去了呢?你自己检来罢。”忍冰道:“借据上却没有姓孔的名字儿在上面……”兰仲接住道:“既没名字,怎好提呢?好放刁的王八蛋。”连连喝打,把石忍冰打了二百板子。须知衙门里,只要有钱花,那怕打二千板子也不妨,反觉抓痒似的有味;没的花钱时,那怕一二十板子也会血肉横飞,叫做开腿。忍冰却一个小钱都没花过,二百板子非同儿戏,直打的两腿上开了五七处窟窿儿,可知苦哩。兰仲又予了三天限期,如违从重处罚。依然发押流氓公所,
刘方倒着实可怜他。如今忍冰非但不能伏伺刘方,反而刘方情愿伏伺忍冰了。这番却亏了刘方,不曾把性命闹掉,还算不幸之中大幸。且说兰仲对六相娘子商量道:“石忍冰一案,却是石子里榨不出油来的。陈至刚虽说不想还钱,只要坍坍他的台,出出气儿。如今石忍冰的台果然坍足了。据我的意思,终须榨得他本利俱全,显见得我有本事。”六相娘子道:“只消问石忍冰的老子要去,怕少了一个钱?”兰仲没口儿的说:“妙极!妙极!到底是他的儿子所干的事,应该责成他老头儿赔偿。”忍冰的老子果然吃不起威吓,没奈何打了九千四百六十八两一钱零七毫的一张银票。跟手具了一个驱逐出族不肖儿子石忍冰的禀帖立了案,自后各不相涉。兰仲也准了立案,收过银子,提出忍冰,当堂释放完案。兰仲高兴非凡,急忙赶往浣花别墅。到了别墅,回复陈至刚道:“老先生所委之案,幸不辱命,把石忍冰当堂责打,所有欠款九千四百六十八两一钱零七毫现已如数追到,丝毫不短,望老先生察收。”说着把银票双手捧上。陈至刚惊服道:“兰翁竟有通天的手段了。那石忍冰穷到如此地位,靠着姘妇过日子,他老子又不管,那里追到这注儿巨款呢?”
兰仲笑道:“只此一朝,还算如意,朝后点,也无可奈何了。这会子的钱,不怕他老子不料理,还得说他教子不严,流为匪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老儿慌了,情情愿愿的把银子缴案,买静求安,不过那老头儿倒也刁恶,跟手具了一个出族的禀贴归成文案,以后那怕石忍冰谋反叛逆,也不与他相干了。晚生倒不能不准他,所以只此一遭,下不为例的。”至刚点点头道:“这老头儿果然是贱的,好几次同他商量三吊银子了结罢,他直说三钱银子也不管。借给谁的钱,问谁去讨。那末我同沙少翁两个想想,他倒没计儿捉弄我们,我们岂是吃别人捉弄的吗?问他讨的勤些儿了,他更好了,倒说在大庭之间,说我的小女佛保同沙少安沙孝廉暗地里有了话儿了,私孩子且生过一次。兰翁想,叫人家怎生受啊!”
兰仲道:“真真放屁了,别个人家的女孩子,然且不可以瞎说呢,何况贵千金呢!这么着,打的他还嫌少呢,还该再去拘他来爽快的打他一顿。不要说老先生听了这等蜚言有关父女之情、门楣的清白,自然生气,就是晚生也觉饶他不过。老先生前此又没说明,晚生只知他信口雌黄的一句话,究竟不知他怎样的雌黄啊?”至刚道:“过了的事,就算了罢。如今也够他受用了,这注银两我老早说的,一个儿不收了的。应该兰翁收着罢,我这里也不客气了。”
兰仲忙道:“老先生说哪里话来,老先生的银两是该老先生收着,晚生既滥竽一县之主,应当替老先生办些儿公事。”至刚道:“我说出了便不好收了的,若是收了,岂不是个妄人了!”兰仲道:“老先生既说到这里,晚生倒没有话说得了。”于是千恩万谢的辞回衙里,同六相娘子、凤娘小妞庆贺发财,并且赏了车头儿一百两银子,姑且搁一搁起。且说石忍冰吃了这一场单照官司,面孔、屁股都受了刑责。俗话儿叫做“两头利动”。于是做人不得又且没处安身。幸而在流氓公所结交着一个知己朋友,就是贩私盐的飞毛腿刘方。释放出来的当儿,刘方已知他底细,还是终身不释放倒是他的运气。如今释放出去却没有一处是他的安身之处。因给了他十来块洋钱,且说:“我也打点得差不多了,终在这几天里头也可以释放出去了。你且去那个三元小客店里住着等我来,是有道理。”
忍冰自以为吉星高照,欢喜非常。依着刘方的指示找到三元客店住下。原来刘方却是贩私盐的大头目,吃官私、打板子只算得家常便饭,所以他的棒疮药十分灵验。忍冰敷了他的灵药不过两三天,腿上的五七个窟窿已痊愈了,行动自如同没有吃板子的时候,一点儿瞧不出。不过浴堂里去淋浴可以免了。那一大堆的板花仿佛云蒸霞蔚,五色纷披,十分注目。他在三元客店里住了一日,想起五少到底是个瘟字儿第一号的人。吃我胡赖了一票,还同我十分要好,又给我二十块洋钱,倒可以再去弄几个钱来使。这么瘟的人的钱不多弄几个来使连着我也瘟了。难为他面皮很老,仍然没事的一般。在茶坊酒肆、曲院歌楼转来转去找朋友,明知王少必在梨香院叫做玉观音的那个姑娘那里,于是一直扑奔梨香院来。恰好五少同着陈至刚、沙少安在那里小聚,玉观音也打横陪着。他便大步进去,陈至刚倒难为情得很,连忙避过一旁。玉观音只抿着嘴瞧着忍冰笑,忍冰也不管他,向着五少拱了拱手,就在陈至刚的座位上坐了,笑着说道:“诸位好高兴埃”
五少只得说:“你今番委屈了,陈至刚也着实抱歉,沙少安也说原是封知县太顶真的。然而我倒替你恭喜,封县尊同陈至翁其实成全你不小呢!你平日的舌辩太能干了,别人不高兴同你辩论,只让你一个儿的高谈阔论,占尽便宜,你须知并不是别人家理屈词穷,说不过你,不过不屑同你辩论罢了。如今你也该知道,你的道理,如今现世界上是行不去的。我劝你改些儿吧。不是我说句迷信的话儿,良心摆得正直些到底不会吃亏的。所谓积善余庆原是。我道之言不是杨朱、墨翟异端邪说呢,而且一个人的羞耻是顶要紧的,羞恶之心人皆有之,你光景是没有了的。何况你有脸跑到这儿来,陈至翁倒不肯见你,恐防你的脸没处放,所以避了你,你倒若无其事坐上来了,可想一个‘羞’字却忘的绝尽了。我们同刑余之人不同席的,请吧,请吧!”
五少也和着沙少安的调道:“少安说的是,简直的太不识羞了。”那玉观音也笑道:“石大少的脸比我们还厚了好几层哩。”石忍冰到底也觉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冷笑道:“女儿偷汉子,倒不羞吗?”沙少安道:“哎呀,还在这么的乱说哩。”吆喝起底下人把石忍冰捆了,立刻一张片子送到真义县来。兰仲接到陈至刚、沙少安的名片,又把石忍冰送来,问差来的人:“为了什么缘故差来的?”来人回说:“不知底细,我们家爷请大老爷过去一趟,有话面谈。”兰仲只得答应了,仍把石忍冰押流氓公所。那刘方见了,好生诧异道:“老弟,你怎地又来了?”忍冰把缘由说了,刘方恨恨的道:“那就不得了哩,前儿的事已吃了大亏,我原想待我出去了,替你报仇的,我迟到明儿要出去了的,银子已进去了,那瘟官也收了,你倒又来了。但是那陈家的佛保小姐同沙孝廉究竟有这事、没这事?”
忍冰道:“那是的确、的确。本来我同沙少安是第一个知己朋友,什么事大家都不瞒过,并且他同佛保小姐受了孕,他急得要不得,还是我传授他打胎方子。就是那个最便当方子,用不着两种药,只消一种草药就够了,也不过值得一个子儿的价钱。当时按着我的方子,把胎打了下来,还感激我的要不得哩。这是有凭有据的,怕他赖到那里去。老实说,索性羞他一羞,使他们在这儿做不得人,倒送上叫我报仇哩。”飞毛脚刘方道:“老弟使不得,你竟然这么着的供上去,不是我发个不吉利,稳稳的吃板子。老实说,你同陈的、沙的打官事,坐定又是单照官事。况且你在这个姓封的官儿手里,也打不得官事,终是吃亏的。可怜你无机会,又要吃苦了。我原叫你等在三元客店里,不要瞎跑,如今又闯祸了。”
忍冰被刘方提醒过来,害怕得要命,商量一回也无完美之策,只得听其自然。且说兰仲连忙去拜会了陈至刚回转衙来,心生一计,对封六娘子道:“只怕又有大注儿的银子进门来了。”六相娘子道:“听说那个石忍冰又送进来了,不知道什么事。”兰仲道:“有趣,有趣。就是陈至刚的女儿,名叫做佛保的,今年说是十九岁了,那个石忍冰不是为了说这佛保同沙少安沙教廉两下不干净,就是前番索债,也是借题发挥,今儿那石忍冰又在那里说了,因此陈至刚同沙少安耐不得了,要狠狠的办他一办,保全女儿的名节。我在这里想我的气运,不知济到那么个样儿哩。方才瞧那陈至刚的言语之间,那个佛保小姐终究靠不祝只要她靠不住,我的财运就得靠住了。”
六相娘子道:“我看就罢手吧,他给你做了一件好买卖,很容易弄进万把银子,难道说得出敲他的竹杠吗?这人情是乐得做的,留着升官的路子罢。”兰仲哈哈笑道:“你们妇人家到底见识不广,大凡有缝儿可以弄钱的地方,就该弄钱。随便怎么样的便宜,没有过于收现钱了,我有了钱,还怕找不出升官的路子来吗?你瞧着我摆布他们,不怕他们拿不出银子来给我。”说着便到签押房把石忍冰私自提来,诘问一番,愈觉得沙少安同佛保通奸是实。便对石忍冰道:“你尽管这么一口咬住,我终不难为你,就是喝打,尽管儿求,终给你求下来就是了。而且就是前案果然委屈你了,但是做官也有许多为难之处,你即是念书的,也得明白其中之处。我同你们到底无德无怨啊!所以可以设法的所在终要设法的,那就不愧为民之父母了。然而乘风使船,望气做事原是我们做官的要诀。”说着又取了一锭十两的银子赏给石忍冰。石忍冰感激涕零,不可名状。
列公可知道,兰仲这番作用未免不近人情,做事如同儿戏一般,只怕做书的画蛇添足呢。其实,封兰仲的手段高强长于机变,又有脱卸,究竟石忍冰是个中江秀才,万一上控起来,到底压不祝虽有陈志刚拍着胸脯说,凡事由他了结,但兰仲不愿效劳于他,还要狠狠的敲他一记大竹杠,可想而后的交情,也不见得怎样了。还须防着石忍冰这一顿板子,或许发作起来,到底是担不起的。若把石忍冰结之从恩,怨气只朝陈至刚吹,委实是一举两得的妙计。这十两银子省不得的。安排已定,随即升坐夜堂,把石忍冰问了一回,忍冰便供打胎的方子还是他传授的,明明的证据,叩求讯传沙少安当堂对质。兰仲听了,也不问了,判还押候讯。次日一早,便来见陈至刚,故意堆了一脸忧愁的样子,摇头叹息道:“那石忍冰实在混帐,那供词愈发的不成话了。倒说打胎方药还是他经办,执定要同孝廉公对质。这案子倒难了,请老先生的示,怎的办法。幸而晚生坐的晚堂,观审的士庶却没有了,不然传扬出去,可是玩的吗?”
陈至刚道:“若要沙孝廉对质,可使不得。不瞒兰翁说,小女委实无耻,终要请兰翁顾全体面。石忍冰那厮还可以用强力压之。”兰仲道:“晚生何尝不是这么想,但最可虑的是,眼前果然压服了,只怕不能管住他到上头去胡闹。晚生一官弃之不惜,老先生分上也说不得了,倒是老先生的清名有累,如何是好呢?”陈志刚原是做官的,岂不明白这是明明要敲他的竹杠了。不禁勃然大怒:你不想给你赚了论万银子了,还不肯白劳一点儿,倒好意思想图我的银子哩。再者,我们家只有敲别人家的竹杠,没有别人家来敲我们家的竹杠,这岂不是天翻地覆了吗?于是顿然间面皮都变了,青而白的颜色。要知陈至刚怎地对付兰仲,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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