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帝王治国最难论,治到亲一亲更失伦。
大赦曲加谁见德,严纶才及便伤恩。
仁柔独断终非圣,惨刻由人亦是昏。
览史不须三叹息,枝柯虽异实同根。
话说建文帝将程济下了狱,群臣退出,遂驾车至便殿,遣人密召齐泰、黄子澄入殿,说道:“程济之言虽未足深信,然燕王之心,路人知之,亦不可不备。”齐泰奏道:“燕王久蓄异谋,但未发动。若以春秋无将之义诛之,亦未为不可,但陛下存仁义亲一亲,又不欲以隐罪加兵。若不预备,恐一旦有警,猝难图也。”
建文帝道:“备固不可少,但何以备之?”齐泰道:“臣已思之熟矣。且今北平缺布政,臣举工部右侍郎张 。此人忠贞有心计,改他为北平左布政使,圣上面谕其事,使他时时察访燕王举动。倘有异谋,即可扑灭。”黄子澄道:“张 文臣,恐不济事,莫若再升谢贵为都指挥使,同守北平,则万无一失。”建文帝听了大喜,遂传旨吏、兵二部,着升张 为北平左布政使,谢贵为都指挥使。二臣临行,建文帝召入便殿,面谕伺察燕王之事。二臣领旨趋出,即时上任。
报到北平,燕王忙召道衍商量道:“朝廷差张 、谢贵来,明明是疑我,预做防御之计。但不知是谁人起的衅端?又闻有一人奏称明年北平兵起,现今监候,不知此是何人,有此先见?寡人欲差一人前去打探,你道何如?”道衍道:“打听固好,但得心腹机密之人方妙。”燕王道:“长史葛诚,寡人素待之厚,况此人谨慎可用。”
因召葛诚入内,面谕道:“寡人本高皇帝嫡子第四,先懿文皇兄既已早薨,秦、晋二王又相继而逝,承大统者,舍寡人而谁!今允 小子,侥幸得国,不思笃亲一亲之义,尊礼诸叔,乃当太祖晏驾之初,就假遗诏,不许诸王会葬,断人父子之恩。今又铨选辟吏,监察人国,全无叔侄之情。推其设心置虑,不尽灭诸王不已也。此虽允 小子不知世故所为,当必有一奸一臣为他图谋,故至此也。今遣汝入朝,只说奏报边情,并防御之功,实欲汝细细访明朝中当国者何人?用事者何人?朝廷意欲何为?寡人好为防备。汝若能打听详明,归来报命,寡人异日得志,定有重赏。”葛诚道:“臣既蒙殿下委用,敢不尽心图报!”燕王大喜,赐宴遣行。
葛诚领了王命,赴京而来。一路思想道:“孔子尊周,尊天子也。我虽燕臣,然燕,王也;建文,天子也。即我之臣燕,实受天子之命以臣燕也。若受燕王之命而图建文,是尽小忠而失大忠也,岂孔子尊周之意哉!”主意定了,及到京师,报名朝见。
建文帝正要问燕国消息,随即召入。葛城朝见过,一一将燕王奏报边情,并防御之事,数陈明白。建文帝道:“燕王为朕坐镇北平,使边疆无虞,非不劳苦功高,但君臣有分,各宜安之。朕既承先帝传位,年虽冲,君也;燕王职列藩位,分虽叔,臣也。前入朝时,擅驰御道,当陛不拜,藐视朕躬。廷臣交论,朕念亲一亲,置之不问,自宜洗心涤虑,安守臣节,奈何北来之人,尽道燕王屯集军马,招致亡命以图不轨。延臣皆劝朕先事扑灭,朕思欲以仁孝治天下,先于骨肉摧一残,岂齐家治国之道?故中外有言,朕俱不信。汝真诚之士,燕王所为,果系何如?可细细奏知。”
葛诚因俯伏奏道:“臣蒙陛下圣恩,拔为燕府长史,则燕王主也,臣臣也。以臣言主之过,罪固当死。然陛下又天下主也,臣若讳
而不言,则是以臣下之臣而欺天下之主,罪尤当万死。故臣宁甘受负燕王之罪,而不敢当负天子之罪,故不得不实言燕王近日所为。实如陛下所闻,即臣今日之朝,亦欲臣打探消息,非真为奏报边情也。”
建文帝听了,叹息道:“汝一小臣,能斟酌大义,不欺朕躬,真忠义臣也。朕当留汝大用,但燕王既如此设谋,将来必有不测。朕若欲更遣人打探,未必忠义如卿。莫若暂屈卿,仍委身燕国,就以燕王之耳目,做朕之腹心。虽曰小就,实为朕之大用也。异日事定,当有重报”
葛诚道:“陛下既诚心委用,臣敢不竭其犬马?臣还国之后,凡有闻见,即报陛下。”建文帝大喜,又细细问燕王举动。葛诚俱一一奏知。建文帝长叹道:“燕王与朕同本同枝,何不相容如此!”留葛诚数日,恐燕王动疑,即赐宴遣还。
葛诚回到燕国复命,燕王问道:“曾召见否?”葛诚道:“臣到之日,即蒙召见。臣将边情叵测,并殿下防御之功,细细陈说。皇上大喜,甚称殿下劳苦功高。”燕王又问道:“曾问寡人有异志否?”葛诚道:“竟不问及。”燕王又问:“你访得前日张 、谢贵是谁之意升来?”葛诚道:“是兵部尚书齐泰、太常寺黄子澄二人之意。”燕王又问:“前日有人奏‘北平兵起’者是谁?”葛诚道:“是教谕程济。皇上不听其言,今已监禁狱中,只待过期斩首。”燕王又问:“有人议论欲加兵于寡人否?”葛诚道:“时时有人,皇上都不深信,决不允行。”燕王道:“据你说来,他竟相忘于寡人矣?”葛诚道:“纵不相忘,亦实无苛求之意。殿下不必疑之。”燕王道:“既如此,寡人可无忧矣。”遂命出。
因召道衍商量,道:“吾观葛诚,言语支离,似怀二心。以后有谋,不可使知。”道衍道:“葛诚腐儒,但知小忠,而不知立国承家之大计。宜有如殿下所虑者,且未可说破,留彼讹以传讹可也。”燕王点头称是,按下不题。
却说建文帝,自闻葛诚之言,方信燕王一